“喂!!!”
金陵城内一条幽静小巷,深处隐隐约约传出女子的呼叫声。有什么冷而硬的东西被她拉得哗哗直响,而后便是木头吱哟吱哟的叫唤。
“花添你个贱人!你给我滚出来!啊啊啊啊啊!”
眼见嚎了一早上都没人搭理,花扬也累了,干脆七仰八叉地躺下来。可是双手被缚,一睡下就会拉过头顶,平着侧着都不舒服。
花扬气得直蹬腿,床上的锦衾被踢到地上,架子床又无力地哀叹了两声。
那日刺杀逃出生天后,她便在花添的掩护下趁乱走了。之后本想找个地方先好好睡上几天,结果当日夜里,花添就独自闯了进来,一把迷香弄晕她,然后将她扛到这里藏了起来。
花添说是藏,但花扬觉得这是锁。
吃饭睡觉都绑着铁链不说,连如厕沐浴都没有自由。
正在这时,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花添提了个食盒进来,看见被她踢下床的被子蹙了蹙眉。
她行过去,随手抄起被子往花扬头上一灌,淡声道了句,“吃饭。”
花扬被那床被子砸得往后一仰,然后扭着脖子挣扎了半天才将头挤出来,继而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发,看着花添软糯委屈地叫了声,“师姐~”
端碗的手顿了顿,花添面色如常地为她布菜,一边道:“你好生在这里安份待一段时间,等楼里风声过了再出去。”
花扬撇嘴做出可怜巴巴的表情,“可是我已经在这儿呆了快七日了,你指的一段时间到底是多久?”
“还好意思问?!”花添被她气得手上使力,刚挑好的白米饭飞了出去。她也懒得管,只看着花扬严肃道:“你现在出去看看,刑部、大理寺、百花楼,谁不想抓你?!”
末了又觉不解气,将手里的筷箸一拍,愤然道:“你能耐呀!凭一己之力搅得朝廷和江湖都不安宁!以前你虽然行事乖张,倒也不至于这么失了分寸,可自从遇到顾荇之……”
“啊——”
抱怨的话被花扬扯着嗓子的惊天长吼淹没。花添妥协,知道这人不能讲道理,于是也不再纠缠,夹了块青菜放到勺子里往她嘴边递。
花扬偏头躲开,抱怨道:“怎么没有肉?”
“你还留着颗脑袋吃饭就不错了,还想吃肉?”花添不管,动手捏开她的下颌,把那一勺青菜都灌了进去。
花扬苦着张脸嚼,咕哝道:“我才十八岁,还要长身体呢,没有肉怎么成?!”
花添倒是少见她这副吃瘪的样子,没忍住笑出了声。她不记得自己上一次见她这样娇憨的模样是什么时候了,花扬确实不常表露出这样的一面。
两人都是孤儿,很小的时候便被百花楼收养,那一年她十岁,花扬六岁。
个子小小的一个女娃,满身的伤,瘦的只剩一把骨头。
花添当时对她的印象是孤僻。
彼时的他们都不知道百花楼是个什么地方,为什么要收养他们,故而同龄的孩子都能玩到一块儿,除了她。
孩子们游戏喧哗的小院里,她总是一个人静静地坐着,像一个融不进的旁观者。
花添是里面最大的孩子,家破之前也有过一个妹妹,故而总是对她格外留意。
两人第一次说话是在一个夏蝉嘶鸣的午后,她拿了自己偷偷藏下来的饴糖给她,问她叫什么名字。
她倒是不客气,伸手便抓了花添的糖,沉默地吃。
花添问她为什么不跟其他孩子玩。
小姑娘停下来,头一次与她对视,一双琥珀色的浅眸映着夏日艳阳,金灿灿的,格外好看。
花添永远都记得她告诉自己的话,“别跟任何人走得太近,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你们之间就会变成你死我活的立场。”
她怔住了,为这句不该是从一个六岁孩子嘴里说出来的话。
可一切又正如她所言,百花楼培养他们武艺、暗器、制毒,最后将他们带到一片荒林,让他们互相残杀。
她和花扬是仅有幸存者。
可她知道,这场屠杀的幸存者,原本只该有花扬一个。
她记得那把带血的长剑抵在咽喉,猩红的血从她的脸、到脖子,从脖子、到手臂,最后顺着冰冷的剑尖染红她的襟口。
面前的人表情淡然,原本因屠杀而泛起亮光的浅眸暗淡下去,半晌,她低低道了句,“我不杀你。”
时至今日,花添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能捡回一条命。
她甚至可笑地怀疑过,花扬之所以不杀她,是不是就因为当初的那块糖给予了她六岁童年里,唯一的一点甜?
如若真的如此……
思及此,花添只觉心中漫起一丝忧虑。
眼前这个人既可以为了一块糖而放她一命,那倘若她和顾荇之之间,真的有了什么不一样的牵绊,她又能为了他做些什么?
花添心中一凛,根本不敢想下去。
“师姐,”面前的人拱了拱她手里的勺子,认真道:“其实我还是挺喜欢你的。”
花添一愣,听不懂她这句没头没脑的话。
“只是我表达喜欢的方式比较独特,跟其他所有人都不一样,”花扬顿了顿,眼睛里是少见的诚恳,“你懂吗?”
花添心头一软,斜着眼睛看她片刻,伸手去摸她的头。
然而半空中的手一顿,她觉得后脖颈被人用膝盖利落地一顶,周围霎时天旋地转起来。
失去意识前,花添在心里把花扬骂了一万遍。
这人表达喜欢的方式确实挺特别的。
可是她不懂。
她这辈子都不想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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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毓:顾和尚你的嘴是不是被人啃了?
顾大人:嗯,刺客啃的。
宋毓:刺客?刺客为什么啃你的嘴?
顾大人:暗器。
花添:嗯,这人卖乖服软,就是最凶险的暗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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