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狂的笑声令人毛骨悚然。
没有闪退,我面不改色的看着他。
“你是新的江繆。”那个人的脸和李姨有四分相似,叨诉着:“你会和我一样——一辈子待在这里....”
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不想是要诅咒我,更像是要说服自己。
我低头扫过他不自然弯曲、苍白的过分的双腿,用膝盖想也知道和江邵年脱不了关係。
江邵年啊。
他希望我在这间房里找到什么呢。
我站起来环顾四周,最后将目光锁定在桌子下方那个隐密的抽屉中。
既然和我的房间一模一样,那也只剩下这里可以放东西了,我的手向下方探去。
一本日记。
泛黄、陈旧,换算成我代替眼前这个人成为江繆的时间,这本日记大概放了三年不只。
一个十二岁的小孩会怎么记录疯子一般的江邵年呢?
我有些隐隐的期待。
日记本的封面大列列的写着主人的名字。
黄品谦。
一个落了俗套,却是饱含着取名人对他的期许的大眾名。
我有些恍忽。
不过当了三年江繆,从前用了十来年的名字竟是半点印象也没有。
不对,我以前、有过姓名吗?
晃了晃脑,现在该关心的不是这个。
前江繆——或者说,黄品谦仍在低声咒着,我没有仔细去听,只是对他微微行礼。
“这本日记我先借走了,为了不落到你的境地,我得好好的完成邵的交代才行。”我向他解释:“你放心,明天我会按时归还的。”
他的眼神带着想把我一同拉入阴沟的阴沉。
但每天和江邵年相处的我早就免疫了,又怎么会被这种儿戏般的表情镇住?
“晚安。”
我伸手开上灯和门,将漆黑还给这个不起眼的角落。
带着日记回到房间。
「4/19晴。
少爷把江繆的牙齿拔下来了,说他尖牙利处的引人厌烦。
妈妈叫我不要靠近少爷」
「5/20阴雨。
江繆被赶回他家了,少爷九月要用的陪读没了,不知道会换成谁。」
江繆是真的存在啊,看来是我顶替了?
本来以为江繆是一群人的代称呢。
管他的,反正我现在才是江繆。
我翻开下一页。
「6/3晴。妈妈说我是江繆,叫我不要再叫她妈妈了。」
之后的日记没有再记录日期,只有歪歪扭扭的字跡杂乱无章的被摆放着。
「少爷好像没有想像中的坏,看到我还有打招呼。」
「夫人排了很多课给我,叫我不要学江繆,要识相点。」
「已经没有人以我黄品谦了,下週我就要和少爷去上学。」
「学校的人都看人下菜碟,为什么少爷不帮我?」
啊,这就是李传说的「上一个江繆」吧?
他被霸凌了。
毫不意外。
又看了十几页,只有道不尽的怨气充斥其中。
「我请少爷帮帮我,只要能离开学校,拿什么换我都愿意」
在一眾像是被魘着般有些精神失常的文句中,这一句显得特别清晰。
完全能猜出来江邵年会怎么回话。
『那你就去死吧』之类的。
我翻开下一页。
「医生说我站不起来了,我想不起来是为什么。」
失忆了。
「妈妈说一切都是少爷造成的,因为少爷、我才会一辈子窝囊的蜷在这里。」
李姨为什么要这样洗脑自己的小孩?这么做对于一个靠着江家过活的妇人来说有什么好处?
日记很快见底。
最后的一页写满了恨,层层叠叠密不透风的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日记到此而止,我闔上书页。
事情好像不是我想的这么简单。
若真的是因江年而起,为什么李姨绝口不提他的恶行?
就算是给自家儿子一个发泄的出口也好啊。
真奇怪。
原本只像是隔着一层膜的答案变得扑朔迷离了起来。
我重新倒回床上。
江邵年给我看这个的原因是什么?要我误会是他做的然后怕他?
以他的聪明才智不可能想不到我能猜出不合逻辑的地方啊。
到底是为了什么?
猜不透。
他依旧是个令人看不透的疯子,反倒是我,一举一动都在他的视线下一览无疑。
以为能稍微看懂江邵年后一切好像又回到原点了。
还觉得江邵年去竞赛是给我喘息的时间,这下好了,多了时间让我去思考反而更静不下来了。
我讨厌这种感觉。
雨没有要停的跡象。
闷热、潮溼的令人想逃离。
………………
不知道老天爷那来这么多雨可以下,过了一夜也不见停歇。
江邵年不知何时才会回来。
不是很能适应现在的心态,怎么说呢……有种等不到丈夫回家的怨妇的感觉。
一楼依旧没有人在。
我一向清楚这栋宅子里不论佣人也好、主人也罢,都不是把我当人看。
在江宅我的身份定位大概是……少爷的物件?只要少爷厌弃我了,或是需要我去顶罪之类的我会被毫不犹豫的抛弃,接着会有新的人替补上空缺——就像之前的我一样。
本来没想这么早起床的,但无奈生物鐘定了型,再赖床也没有意思,只能洗漱一番下楼去了。
我没有打算在白天去那间房间,即使天是昏暗的,这种事还是在晚上做更有安全感。
把泡麵的袋子丢到垃圾桶里,一个小瓶子吸引了我的注意。
这什么?
没有明确标示的药物为什么会秘道意遗弃在这里?
但凡被人抓住把柄或加以陷害、对上那夫妻俩可没什么好果子吃啊。
除非他们都知道。
那么,这个药物又会用在谁身上呢。
先排除江邵年。
这个家的所有人都没有聪明到可以骗过那个敏锐的疯子的程度。
然后再排除我本人。
做为江邵年的一条好狗,我足够乖顺到没有人会将精力放在对付我身上。
那会是谁呢?
手无意识的摩挲着药瓶,陷入沉思的我并没有注意到有人接近。
“你这是哪来的?”李姨一把抢过,脸上带着欲盖弥彰的惊慌失措。
看来她是负责执行这件事的人?
如果是她的话,要把这个药用在谁身上?
李姨所能接触的,需要被控制住的人有啊?
啊。
我对她扬起礼貌的微笑:“看没丢进垃圾桶里,就顺手捡起来了。”
她狐疑的看了我一眼,没再说话,转身走了。
啊,难怪她会这么愧疚。
许是想的深了,没注意到早已煮滚的泡麵,一直到热汤冒出溅到我手上时才恍然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