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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7节
    低低的抽气,暗涌的震动,一个个军政大员,纷纷收起谈笑的心态,换一副认真的表情,注视着大厅门口,等待。
    ……
    最先等来的是徐康国的入场。
    年逾古稀的老人拄着手杖,健步昂首走进了宴会大厅。
    今 晚的订婚典礼没有司仪,徐康国亲自到台上讲话。宴会厅里在老人走进来的一刻便安静了下来,所有的目光都望向台上,除了秦驰誉这年纪的老人,在座大多数人的 记忆中,还是第一次看见徐康国站在这样的场合。不是身为开国元勋,国家重臣,而是身为爷爷——一位只是为孙子订婚而感到喜悦的普通老人。
    “诸 位贵客,感谢今晚前来出席我孙儿徐天胤和孙媳夏芍的订婚典礼。大家都知道,我孙儿徐天胤在国外时间较长,都三十岁了,还没娶上媳妇,把我这老头子急得头发 都白了。”徐康国的讲话,确实不像开国家会议的时候,这开场白听着像一位老人在絮叨家常,底下的人见了,虽然倍感惊奇,但都笑了笑。
    什么叫没娶上媳妇?徐天胤要想订婚事,不知道多少人抢破了头想争!老爷子还用着急?
    “这小子成天冷面寡言的,我还以为要打一辈子光棍,没想到这小子开了窍。芍丫头这孩子确实不错,爱国,心正!这是我一直对徐家子孙的要求,她有这些品质,就堪当徐家孙媳。”终究是威严惯了,絮絮叨叨的开场之后,徐康国的语气又威重了起来。
    这话听得在场的人一口气吸进来,半天没敢再喘气。虽说是开场白,可老爷子这话里,对孙媳如此的肯定,日后还会有谁敢不把夏芍当回事?
    让徐康国当着共和国军政要员的面儿说出这番肯定,这女孩子,果然好大的脸面!看样子,老爷子对这孙媳,果然是很看重啊……
    “呵呵,好了,我就说这么多吧,免得再说就成了开会了。今晚是两个孩子的订婚典礼,主角是他们,我这个老头子就不在这里占用他们的时间了。”台下气氛暗涌的时候,台上,徐康国笑了笑,拄着手杖走了下来,坐去左侧首席——徐家和夏家两家人的席上。
    席上,两家人都到齐了,只缺夏志元。
    宴会大厅里,灯光倏地一暗。
    气氛也随之安静,只听见一些人转身的窸窸窣窣声,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台上一侧。
    徐天胤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那里,或许是灯光暗下来的那一瞬,但所有人竟都没发现有人走进来过。只是在台上灯光亮起的时候,看见男人站在了那里。
    黑色的中山装,冷峻英挺,亮如白昼的灯光都照不化男人的孤冷,他的肩头似落了霜雪,整个人似雪地里立着的孤狼。他站在高处,世界对他的注视与他无关,他只转头,眸紧紧望着一个方向。
    大厅门口。
    宾客们刷地转头!
    一道灯光亮起,轻扬的音乐缓缓响起。
    不是婚礼进行曲,只是洋溢着幸福音调的音乐。
    一名女子挽着父亲的手在灯光里微笑,她的眸也只望着一个方向,他的方向。
    早 晨,他见过她了。雪地里,墓碑前,她是他一生的记忆。但今晚,她在他的记忆里又添一笔。那是他不曾见过的她,挽着父亲的胳膊,一袭白色曳地礼服,静立在红 毯上。灯光的耀眼不及她宁静柔美的韶华,胸前的珍珠不及她肌肤的珠润。他不看她的礼服,只看她的眉眼,两人隔着长长的红毯,各自立在灯光里,好似在两个时 空里凝望。
    若时光默许,愿许你一生。
    今晚,恍惚间并非订婚,而是两人许诺一生的婚礼。
    男人的胸膛沉沉起伏,许久没有落下。一条短短的红毯,他觉得那么长,不自觉地下了台,望着她的眉眼,他却忘了再往前走。就这么看着她,一步步走来。
    她从来给人惊艳,但今晚她走过红毯,宴会大厅里宾客们的目光却更多是认真。没有人再轻视,没有人再质疑,仿佛若她不走上这样一条路,又有谁能来走?
    音乐轻扬,灯光随着女子缓缓漫越,似时光在渐渐走近。这一条路,竟没有人觉得是短的,时间对每个人来说都是漫长。
    包括夏芍的身旁。
    夏志元西装革履,目视前方,走得笔直而僵硬。这辈子,心跳如此激烈的时候,在他记忆中只有一次。那是二十二年前,娶到妻子那天。今晚,他重温旧时岁月的心跳,时光已经走过了二十多年,身旁女儿亭亭玉立,挽着他的胳膊,等待着走进另一个男人的世界。
    这简直就是在结婚!
    夏志元咬着腮帮子,两道灯光聚在一处的时候,他觉得牵起女儿的手是那么沉重。
    心跳如鼓,两个男人的对视,好像在用目光分出个高下。
    臭小子,这是订婚,不是结婚!你的考验还没完,别以为过了今晚你就轻松了。夏志元在内心念叨,却没忘了今晚的场合,他用眼神给了准女婿一个下马威,把女儿的手交到他手心里的时候,却气得差点吐血。
    徐天胤只看着夏芍,连眼尾的余光都没给夏志元。
    没有人在意吐血退场的父亲,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那灯光里。此刻,只有两个年轻人。他们的订婚戒指早已为对方戴上,哪怕是今晚,他们也不愿为了过场摘下哪怕一刻。
    感情不是表演,心里有彼此胜过一切。
    夏芍笑着,她一笑起来眉眼便弯得喜人,徐天胤握着她的手,不肯松,眸也凝望着她,不肯移开。男人的孤冷终于在女子面前化开,唇角轻轻扬起来,这回不是短暂的,而是久久不落。不管是不是有人在看着,他张开双臂,拥抱了她。
    这一拥抱,是他习惯的方式,宴会大厅里,宾客间却气氛霎时涌动。
    外界都传言徐天胤性情孤漠,军中狼王,从不与人交际,他手下的兵服他服得要命,却也怕得要命。没想到,再孤漠的狼,也有柔情的时候。而他的柔情,在今晚之前,确实没有多少人见过。
    徐家人呵呵笑着,夏家人则大多红了脸,有些害臊。夏志元眼底血丝都出来了,握着拳头恨不得把桌上的碟子飞一个过去,李娟瞧丈夫一眼,红着脸直笑。
    而在宴会厅的另一侧,却有三双目光轻轻垂下,脸上各自保持着微笑,心底的滋味只有各自懂得。
    也不知过了多久,宴会厅里爆发出祝贺的掌声,灯光亮起,这才令徐天胤和夏芍结束了拥抱。夏芍笑着,徐天胤看向宾客们的时候,唇边笑意敛起,周身气息又冷,仿佛对被打扰了很不爽。幸亏有夏芍在一旁,两人握着的手里,夏芍狠狠发力了一下,阻止了男人施放冷气。
    直到掌声落下,徐彦绍才笑着站了起来,来到了台上。
    “呵 呵,身为这对孩子的叔叔,今天我就腆代大哥大嫂发言了。”徐天胤的父母去得早,老爷子开场时已经发言过了,男方父母的发言权自然就交给了徐彦绍。这是早就 商量好的,尽管夏芍心里还没承认徐彦绍一家,但外界的人眼里,他是徐天胤的叔叔,今天这样的场合,不让他发言,难免会让人诸多猜测。为了老爷子,夏芍也不 会不答应。
    徐彦绍则很珍惜这个机会,早早就准备好了,每字每句都斟酌过,比开重要会议发言的时候还紧张。如果去年这个时候,有人 告诉他,他有一天会重视一个人到自己亲自准备发言稿的程度,他一定会以为那个人有神经病。他堂堂徐家二代,共和国委员,就是向老爷子汇报工作也没有这么对 待过。
    可是谁能想到,他就这么栽了呢?
    唉!
    这女孩子简直就是他的克星,也许有一天会是徐家的救星。
    “我 的大哥大嫂去世得早,天胤早年在香港和国外,我这个身为叔叔的,对他的关心少。这两年他回到家里,能为他操办这场订婚典礼,是长辈应该做的。不仅这场订婚 典礼,将来还有结婚典礼,家里都会为你操办,一切按你的意愿。叔叔在这里只是想告诉你,无论离开多少年,无论走得有多远,我们都是一家人。不用记着长辈的 心意,这都是应该的。”
    这话有多少真心多少场面话,只有徐彦绍自己清楚。但至少在外人听来是很感性的,充满了长辈对晚辈的愧疚和祝福。
    徐彦绍知道,夏芍定然不喜他在这场合里多说、多煽情,因此他只是简短地、象征性地说了这么两句,便将发言的位子交给了夏芍的父母。
    夏志元和李娟。
    “呵呵,今天两个孩子名正言顺地订了婚事,老爷子和我都发过言了,想必大家也想听听女方父母有什么要对两个孩子嘱咐交代的。我就不在这里占着了。”徐彦绍笑呵呵地比出个请的手势,宾客们齐刷刷望去。
    夏志元和李娟紧张地站了起来
    ☆、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一百六十三章 订婚(下)万更!
    迎着宴会厅里军政商三界要员的目光,夏志元夫妻走上了台。
    台上鲜花高筑,夫妻两人相携立在紫檀精雕鎏金的演讲台后,看着国家宾馆宴会大厅里金玉交辉、高客满座,紧张、感慨、恍惚,各种情绪在心头,说不出的复杂。
    女儿就静立在台下,以往,是他们在现场或是在电视里看着她站在台上,面对世界的目光。今晚,换成她立在台下,看着他们。
    恍惚间,这些年的经历都在心头涌起,分家、华夏集团成立,一家人搬去桃源区,从此看着女儿创造一个又一个的传奇,走过荣光,走过质疑,太多的心路历程,几年间仿佛好几辈子。
    如今站在这里,国家最高待遇的地方,面对各界要员的目光,夏志元此刻反倒心境平和,开口的时候,声音出奇地平静。
    “各 位贵客,感谢今晚前来祝贺小女订婚之喜。虽然只是订婚,身为父母,我们也很感慨。没有想过她十五岁就敢独闯商场,但是,她闯了。没有想过她二十岁就会决定 自己的终身大事,但是,她决定了。这些年,很多人羡慕我们,但其实我们也有苦恼。天下父母心,不分高低贵贱,为儿女忧心操劳的心都是一样的。当年,我们担 心她会在商场遭遇挫折,她总是在用一次又一次的成功告诉我们,她的决定是正确的。现在,我们同样担心她过早地决定婚姻大事,将来遇到的风雨也会比晚婚的孩 子多。但这一次,我们没有办法知道她的决定是不是正确的,我们只能祝福,用天底下父母对儿女最真诚的祝福,祈望他们未来多幸福,少风雨,一次携手,共度一 生。”
    夏志元感慨地转头,望向台下。夏芍转过头来,面带微笑,含笑的眼底微微晶莹。她知道,她的年纪对父母来说终究是小了些,大部分同龄人还在读大学的时候,她就决定了自己的婚事,而且还是徐家这样的家庭,他们担忧,但也只能祝福。
    夏志元是忠厚老实的男人,他对妻女向来做得多说得少,今晚这番话,夏芍两世为人,也是第一次听见。无论台下的人会不会认为这番话里有场面话的成分,夏芍知道,父亲说的是真心话。
    这就够了。
    不需要别人懂。
    台下还是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哪怕是出于捧场的心思,掌声也是必须的。
    掌声落下,夏志元看向妻子,微笑间在演讲台后握紧了她的手。夫妻二十多年,交流早已不需要用语言,一个眼神,对方就能懂。
    不用紧张,老爷子都见过了,还怕见这些人?
    李 娟对丈夫笑了笑,她今晚一身量身设计的米色礼服,头发高绾,珍珠耳环和配饰,衬得气质温婉端庄。这些年,许是宅院里布下的五行风水局的原因,李娟不仅觉得 身体跟年轻时候似的,连暗沉的肤色都渐渐变得白皙。尤其她身段保养得好,一直玲珑有致,站在丈夫身边,除了笑容有些腼腆,倒看不出,五年前夏家还是普通家 庭。
    “我要说的话,我先生都替我说了。”李娟还是头一回称呼自己的丈夫为先生,不由自己都有些脸红,但许是女儿下午的话起了作用,又或是刚才丈夫的话激起了她心中的一些情绪,一笑之后,她便接着说了,“我没有太多话说,只是身为母亲,有句话要交待女儿。”
    李娟看向台下,夏芍回头笑着望来,眼神鼓励。
    李娟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说道:“妈结婚的时候,娘家人都不在了,有些话,没能听你姥姥嘱咐。但是还好,现在能嘱咐你。结婚以后,要孝敬长辈,做个好媳妇。”
    话虽简单,却是母女之间代代相传的话。李娟话未说完,眼圈已红了,不知是否触景生情,想起了自己年轻时候的艰辛磨难。
    夏芍的眼圈也有些红,但见气氛安静,便不由笑着开口,“妈,今晚是订婚,不是结婚。”
    美好的气氛被打破,李娟顿时闹了个大红脸,气得直瞪女儿——有这么拆自己母亲台的吗?这孩子!她只是结婚的时候没能听见自己母亲的嘱咐,结婚后生了女儿又不让她操心,好不容易等来今晚,管她订婚还是结婚,说出来过过瘾就是了。这孩子居然拆她的台。
    瞪归瞪,李娟却笑了起来,而宴会大厅里的宾客也被夏芍这句话提醒,赶紧鼓掌捧场。
    夫妻二人在掌声中走下台去,之后,徐康国老爷子上台来为典礼结束致辞,而后宣布宴会开始。
    国家宾馆里的菜品都是独特的,从八大菜系到世界各国风味的经典菜式都有,宴会菜品的品质自不必说,但品尝菜品只是宾客们的事,夏芍和徐天胤两人却还要给宾客们敬酒道谢。
    敬酒之前,夏芍需要回房间换身礼服。造型师在房间里等候夏芍,原本不必徐天胤陪同,但这男人自从在红毯尽头牵了夏芍的手,就不肯放开,一路跟着她出了宴会大厅,来到了房门口。
    夏芍走了一路,笑了一路。徐天胤不知她笑什么,只牵着她的手走在身旁,她越笑,他越看她,眼眸漆黑,眼神默默。
    直到走到房门口,夏芍才忍不住了,“共和国最年轻的将军阁下,让人知道你这么粘未婚妻,以后的形象可怎么办?”
    徐天胤给她的回答是把她拥住,像是在红毯尽头没抱尽兴,现在要继续。走廊上远远走来一名服务生,徐天胤也不管,直接把脸埋进夏芍的颈窝,磨蹭。
    夏芍被他磨得发痒,一眼扫见有人来了,不由脸颊一红,把徐天胤推了推,“我要进去换身礼服,不许你进来。”
    说罢,夏芍笑着敲门,进门的时候瞪了眼想跟进来的男人,在他怔愣的时候,把他关在了门外。为了以最快的速度换好礼服回去宴会大厅,夏芍这也是不得已。要是某人在屋里,指不定要磨蹭到什么时候。
    门外,徐天胤看着关上的房门,转头见一名服务生走来,便道:“房卡。”
    服务生一愣,道:“徐将军要进房间?我马上下去安排。不过,我是上来传话的,有位没有喜帖的客人在宾馆外,请求见您。”
    “不见。”徐天胤面无表情,连愣都不愣,直接拒绝。
    “徐将军,这位客人是位女士,她说,她姓冷。”服务生道。国家宾馆这里可不是普通上流舞会,普通身份的人进不来,没有邀请,也没人来。像这位冷女士这样的人倒是少见,正因为她点名要求见徐天胤,接待人员见她气质不凡,这才答应上来问问的。
    “不见。”没想到,徐天胤还是同样的话,只是这回声音冷了几分。
    服务生惊得心里咯噔一声,却满心讶异,心道还真叫那位冷女士说准了。
    “徐将军,冷女士说,猜得出来您不会见她。所以,委托我们将这张纸条交给您。她说,事关您和夏小姐的事。”服务生说话间,便将纸条拿了出来,递给了徐天胤。
    徐天胤微怔,目光往纸条上一落,这才接了过来。
    见他接过,服务生大松一口气,一边暗道那位冷女士的神奇,一边告退下去帮徐天胤开房门去了。
    徐天胤站在走廊上,打开了纸条。
    这张纸条,只是一张便笺纸,折叠得规整。打开之后,上面只写了八个字。
    徐天胤的气息却忽然一窒,明亮的走廊上,只照见男人僵直的背影和渐渐发白的指尖……
    夏芍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便看见徐天胤背对着房门,低着头,像被人抛弃一样站在门口,瞧着背影,好不可怜。夏芍忍不住一笑,这男人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她说要换礼服,以他的性子,不是该想办法进来么?亏她还怕他进来,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