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夜茴提着餐盒不远不近跟着顾景承。
    她知道这时有很多双眼睛盯着她, 好在她早已练就怎么在这种情况下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绝技, 依旧自信从容保持良好的仪态。
    尽管她心里其实也觉得自己刚才行为有些大胆, 她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向一个男人索吻。
    顾景承已经走出餐厅，江夜茴有意放慢脚步落在后面, 出门拐弯才发现，他正在电梯门前等着。
    顾景承按下上行键，顺手要拿她手里的餐盒。
    江夜茴瞥一眼另一部电梯前的人, 手让了让，轻声调侃，“顾先生, 请注意您的霸总形象。如此衣冠……楚楚，和这实在不搭。”
    顾景承嘴角微抽，电梯已经停下来。
    门打开, 里面一男一女神色微微有些仓皇, 男的脖颈处有个不甚明显的红印。
    竟是马为和那位古板严肃的行政主管。
    马为已经镇定下来，按着电梯, 恭谨地叫：“顾先生！”
    顾景承微点下头，没有要进的意思。
    江夜茴和行政主管的视线碰上。
    尽管心中惊讶不已, 她还是善意地笑笑，行政主管却有些不自在地转开眼, 下意识地整整自己依旧整齐的衣领。
    电梯门关上，继续往下降，之前大概是有人按了下行键。
    重新等到电梯，两人一前一后进去。
    顾景承看着突然开口, “这就是涂口红的坏处。”
    “嗯？”江夜茴还沉浸在刚才的讶异中，一时没明白。
    顾景承转脸笑睨她一眼，没说话。
    江夜茴细细一想，回过神来，因为是口红印出卖了刚才那两人的关系。
    她心思一动，就有了别的联想。
    笑问，“这么有心得？是不是之前有过类似遭遇？”
    顾景承扯起嘴角，“你猜。”
    江夜茴看他神色丝毫猜不出来，只能靠脑补。
    不过刚才那位主管虽然为人刻板，而且对她似乎有些意见，但江夜茴对她印象其实不坏。
    她思忖，“你说她是被潜规则了还是自愿？”
    顾景承瞥她一眼，“瞎操心。”
    江夜茴皱眉，“她并不像是……”
    顾景承打断她，“有种人，自己做了某件事就是有苦衷，别人做了却是不可原谅。”
    江夜茴回味过来，奇怪，“你怎么知道？”
    顾景承淡淡说：“金助理偶尔也很八卦。”
    江夜茴惊讶，努力想象着金助理在顾景承面前面无表情谈论某部门总监和主管风流韵事的画面，实在有点接受无能。
    回到二十一楼，江夜茴把餐盒放到顾景承办公桌上，准备离开。
    “急什么？”顾景承叫住她，“过来。”
    “干嘛？”江夜茴想起早上在这里发生的事情，一脸防备。
    尤其在餐厅时他还大言不惭强行说她欠一个吻来着。
    顾景承看出她心里所想，咕哝道：“我有那么性急？”
    心里立即有个声音在反驳，不急才怪。
    下一秒，他就听见自己说：“先付点利息。”
    接着厚着脸皮把右脸送到她面前。
    江夜茴毫不客气地伸出一指禅推开他的脸。她这下用的力气不小，还蓄意用指甲掐了下，只见他细皮嫩肉的脸颊上就多了一道明显的指甲印。
    顾景承只觉脸稍稍有些疼，不过倒是挺享受这一下，而且立刻体会到“打是亲骂是爱”这句话的精髓。
    他眉开眼笑轻咳一声，“过来吃饭。”
    说着，把桌上摞了几层高的饭盒一一打开。
    江夜茴当然不知道他这种心理，本以为按他性子怎么也得小小惩戒她一下，怎么现在一脸心情很好的样子？不由奇怪地看他。
    顾景承抬头见她这模样，轻拍她脑袋，“发什么呆，快吃饭。”
    江夜茴视线回到桌上。
    菜色丰富，看起来色香味俱全，与她在楼下看到的那些菜都不同，明显是为他一个人准备。
    江夜茴立即被吸引了，刚才在楼下她并没吃几口饭。
    两人已经同享过火锅，也不介意共享一盒饭。
    顾景承分享一只勺子给她，用筷子给她夹菜。
    吃到一半，江夜茴想起来一个问题，“为什么你的秘书室个个都是美女？”
    顾景承夹菜的动作一顿，抬眼，“问这个做什么？”
    江夜茴迎着他的视线，发现他脸上刚才的指甲印已经慢慢消失，不由撇嘴，“好奇，不行？”
    顾景承随口说：“下面招上来的。”
    “要是你没要求，他们会这么投你所好？你知道别的部门私底下叫秘书室是什么？”
    顾景承挑眉。
    “你的专属后花园。”
    顾景承还真第一次听，沉吟，“若是后花园，花是不是少了些？”
    “唔，你赏得过来？”江夜茴意有所指，“有花堪折直须折。”
    顾景承皱眉，“你以为我是采花大盗？”
    江夜茴笑，“你是御弟哥哥。不然怎么那么多女人喜欢你？”
    竟然把他比作唐玄奘？唐玄奘吃斋念佛，他可是要吃肉的。
    顾景承也笑，看着她，“你呢？喜不喜欢我？”
    话刚出口，他心里就是一惊，原来，他是要她喜欢他？
    那他……喜欢她吗？
    江夜茴明显也是一愣，没有防备的样子。
    不知怎么她想起孙玟说过的话，“喜欢顾先生的人那么多，不止我一个。”
    她套用一句，眸光微闪，“喜欢你的人那么多，不缺我一个。”
    “吃醋了？”顾景承神情微动，盯着她的眼睛忽然问。
    江夜茴不假思索，“我爱吃甜。”
    顾景承眼神一黯，缓缓放下筷子，没了胃口。
    江夜茴并没察觉他的情绪，追问，“刚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
    顾景承淡淡看她一眼，“养眼。”
    他说的是实话。
    刚开始他确实说过“找两个年轻漂亮能干事的女秘书”之类的话，那时经常要出差，要出席活动，要应酬，总不好带个长相平平无奇的。
    渐渐地业务越来越多，人力资源那边找来的漂亮女秘书也越来越多，这里面当然有讨好他的意思，但是试用下来这些女秘书养眼之余做事并不差，客户见了也高兴，他也就默认了。
    江夜茴眯着眼，“花红柳绿，是挺养眼的。”
    顾景承看着她，轻扯一下嘴角，“你说有花堪折直须折？”
    “嗯。”江夜茴重重点头。
    “哪朵都行？”
    “你喜欢就好。”
    顾景承笑，“别忘了，你现在也在我的后花园里。”
    江夜茴一怔，怎么拿话把自己套住了？
    她转转脸，咦！
    “这锦鲤？”她望着墙边一大缸红红火火的鱼，故意转移话题。
    顾景承哪能不知道她意图，顺着她的话说：“妈叫人送过来的。”
    “……”江夜茴惊讶。
    “你好好养，她很宝贝这一缸子鱼，说是开了光保财运的，隔段时间就会打电话过问。”
    “……财运啊……”
    江夜茴有些惆怅，婆婆原来还在这给她设了道坎，她能养花做烘焙，却独独养不了小动物，从小到大基本养什么死什么。
    她认真思索片刻后问：“最近一个买锦鲤的水族馆在哪？”
    她得给自己找好退路，准备随时往里补充活的锦鲤。
    顾景承还因为先前的话不爽呢，没好气看她一眼，“去去，别在这杵着了，给我煮杯咖啡去。”
    此时看她有些碍眼，还是眼不见心不烦。
    江夜茴莫名其妙，也不知自己是哪惹着他了，是饭不好吃还是汤不好喝？
    而且明明是他邀请她一块吃饭的好吗？
    她刚要开口表达不满，手机响了。
    她有些惊讶地看顾景承一眼，竟然是刚刚被自己惦记过的婆婆打来的。
    她清清嗓子，“喂，妈妈！”
    声音温柔软绵，还带着点小撒娇。
    顾景承忍不住看她一眼，这女人是有几副面孔？一时又有些吃味，什么时候她能主动拿这种腔调跟他说话！
    “好，我晚上过去。我问问他有没有时间。嗯，拜拜。”
    挂了电话，江夜茴开口，“妈说晚上七点，小叔女儿过生日办晚宴，正好大家聚聚一起吃个饭。”
    说完见他冷着个脸没反应，又问：“你去不去？”
    顾景承反问：“你不是要去？”
    他能放心在家待着，不陪她去？
    江夜茴理解的却是，在顾家人面前要夫妻一心。
    秀恩爱嘛，她会全力配合。
    江夜茴见顾景承拿着手机坐在一边，垂着眼一副不想搭理她的样子，也不管他，自顾自把饭吃完，接着不紧不慢哼着小曲收拾饭盒。
    顾景承不时瞥她一眼，终于忍不住问：“哼的什么？”怪好听的。
    江夜茴晃晃肩膀得意地笑，“小厨娘。没听过吧？我以前在学校演过的音乐剧。”
    “嗯。”顾景承注意力重新回到手机上，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
    江夜茴撇撇嘴，越发觉得他今天有点阴晴不定。
    顾景承余光扫她一眼，捧着手机，其实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他此时想的是前不久公司那个谁谁谁拿了一部动漫剧本过来，里面有一幅图，好像就是个穿着白色花边蕾丝围裙勒得某部位异常丰满的小厨娘形象，此时那张大眼睛小嘴巴的动漫脸赫然换成她的。
    他心中荡漾，忍不住抬眼看她，与她视线碰个正着，顿时有些不自在地翘起腿换了个坐姿。
    江夜茴见他眼神怪怪的，又瞧瞧他隐隐泛红的耳朵，不由狐疑，“怎么了？”
    顾景承轻咳一声，抬手看表，略带不耐烦地催她，“我的咖啡？”
    “好好，知道了。”
    江夜茴提着饭盒走到门口，想起来问他，“咖啡放不放糖？”
    顾景承依旧靠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眼皮动都没动，轻哼一声，“我不爱吃甜。”
    江夜茴听着他语气怎么感觉这么别扭，不放就不放呗，干嘛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她哪知道顾景承还在为她说“我爱吃甜”的话不爽呢，故意跟她置气。
    奈何人家压根没领会。
    江夜茴刚要开门，想起来又说：“下午下班，我还得去旁边港贸逛一下，给小叔女儿买件生日礼物，顺便买身晚上穿的衣服。
    到时要不你先去酒店？”
    顾景承理所当然地说：“我陪你去港贸。”
    江夜茴迟疑，“不用了吧，万一被同事看见。”下了班说不定有同事过去逛。
    顾景承斜斜看她一眼，“亲都亲了，还不准老板给小秘买身衣服了？”
    “那倒也是。”
    江夜茴挥挥手，“再见，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