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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节
    他质问段风那张照片是从哪里偷的图,段风给他指了一个角度:把手机伸到滴着水的石头后面,就能拍出水雾、微光……仿佛《西游记》里的仙境。
    那块石头,只有人脑袋那么大,人根本不可能用肉眼看到那样的场景,都到现场了,人也只能通过相机的镜头看见。
    然后,赵老师用同款思维,拍了一张很漂亮的照片,发给其他躺在旅馆里休息的同事:“真的很美,快来。”
    于是,同事们排除千难万险,徒步两小时,顶着火辣的太阳,来了。
    同事们愤怒了。
    同事们追着赵老师和段风打。
    再然后,赵老师就和段风成了好朋友。
    段风指着脚下一大片古镇的特色青瓦白墙:“你们摸着良心说,这里往下看,是不是比你们站在底下看好看很多?!”
    确实好看很多。
    有时候同一张照片,竖着看,跟横着看的效果就是完全不一样。
    段风对构图是真的很专业,也很用心,不然如果是路菲菲自己转的话,她是绝对不会走进这么一座一看就特别现代化的楼里,还爬到顶楼,就为看这么一眼。
    路菲菲看着同事们对着下面一通拍,想到如果一个地方有足够的摄影资源,哪怕没有摄影资源,人造出摄影资源,一定也能吸引不少人过去。
    就像意大利威尼斯的彩色岛、摩洛哥的蓝色小镇舍夫沙万,要不是整体颜色那么花哨,还有各种人工种植的绿植挺漂亮,根本就不可能打出那么大的名气。
    女同事们还要留影,照来照去嫌不好看,林云大声喊:“段风,过来帮我们看看怎么拍!”
    段风走过去,都不用拿起相机,就在那里站了站,就开始指挥人应该站在哪里,脸应该摆什么角度。
    拍完一张,同事们看了都惊为天人,连本来不想拍照的男同事都要求拍照。
    林云发到群里的照片让在镇子里乱蹿的同事们十分心动,纷纷问在哪里,要求马上去。
    只有赵老师问:“段风是不是在你身边?照片是不是他给拍的?”
    路菲菲都看笑了:“段风啊,你完了!你彻底没有信用了。”
    段风哼一声:“爱来不来,不来是他们的损失!”
    最终,同事们还是来了,毕竟拍的人像是真好看,比起上回那个石头,显得有价值多了。
    以及林云很实诚地告诉他们,要爬四层楼,是一个楼房。
    楼顶上挤了不少人,下面好多路过的游客也抬头看,问他们在上面干什么。
    再然后,人就越来越多……拍完的同事们就先撤了。
    路菲菲夸段风:“你真是太厉害了,这么偏的地方都能让你找到。”
    段风高深莫测地回答:“生活从不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
    路菲菲眨眨眼睛,伸手在空气中画了一个破折号,嘴里说着:“by 鲁迅!”
    段风愣了一下,脑子一时没转过来:“这是罗丹说的。”
    路菲菲又在空气中画了一个半括号:“鲁迅说,我没说过!是罗丹说的!”
    段风终于反应过来她是在开玩笑:“哈哈哈,你上学的时候写作文一定没少编过名人名言吧。”
    路菲菲笑着说:“什么编,万一他真说过呢,反正没人证明他没说过。你看新唐书里,武则天杀女这么私密的事,欧阳修都写得好像他就趴在床底,亲眼看到的一样,还不是流传千古。”
    古镇上有个戏台,下午的时候有演员在上面表演,听不懂他们在唱什么,不过气氛到了,对于普通游客来说,已经足够。
    路菲菲对比了这座已经火了很多年的古镇,与姑姑所在的县城运营思路,基本相似,都是要找噱头。
    这座古镇为了找噱头,强行编了一些一听就很假很弱智的神话传说,要不是古镇本身确实有韵味,应该是骗不来游客的。
    还不如好好把古镇本身的历史和相关的人物说一说。
    路菲菲记得镇子上还有一处古宅,是要单独收门票的,是个什么大地主住过,里面还有很多很多相关的文物。
    现在看公司给的旅游指南上没有这一条,可能还没有修复,说不定不要钱~
    路菲菲把这件事告诉段风,段风对古建筑雕刻和各种制式也有兴致,便同她一起去。
    按照记忆中的地址摸过去,大门紧闭,牌匾是新的。
    路菲菲失望地叹了口气:“居然没开门,走吧。”
    秉承着来都来了的态度,段风还是隔着门缝往里看了一眼,忽然发现有人在屋里,听见门外有动静,那人向大门走来,把抵住门的木棍拿走。
    木门“吱呀”一声打t开,那个五十多的妇人看着两人:“你们是来参观的吗?”
    路菲菲点头:“嗯。”
    “门票二十块。”
    路菲菲继续点头:“知道。”
    妇人侧身:“进来吧。”
    她在前面领路,兀自絮叨:“好多人不知道要钱,直接往里闯,把人赶出去,他们又生气,我才把门先关着,说清楚了再进来……”
    院子里很空旷,看得出收拾过,但是墙角和裂开的墙体里伸出的杂草,又显得主人收拾得也没有那么的认真。
    瓦片上的瓦当有完整的,有碎裂的,花样乱七八糟,感觉拿到哪块是哪块,完全不按章法来。
    段风实在看不下去,忍不住问:“这些瓦当都是从外面淘来的吗?”
    “对。”妇人承认了。
    路菲菲看着那些颇有些年头的瓦当问道:“不用新的是因为成色不对吗?”
    妇人:“不是,因为新的贵。”
    “这些都是我从拆掉的房子捡的。”
    路菲菲好奇:“这得拆多少老屋啊?”
    妇人:“改革开放那会儿开始拆的,每年拆一些,每次拆我都捡。”
    “哟,那得三十多年了吧?”
    “对。”妇人的语气里带着骄傲,她带着路菲菲和段风走到花园,花园也是努力打理过,但努力的成功不算显著。
    从花园到后宅隔着一扇门,妇人对段风说:“在以前的话,这道门,你这样的成年外姓男,就不能进了,后宅住的都是女眷。”
    段风点点头:“只能翻墙了,不然小姐赠金后花园,赠给谁呢,我得替她解决这个烦恼。”
    妇人回答:“都有巡夜的家丁,发现跳墙的人,他们抓住了可以打死。”
    “那还真是富贵险中求了。”段风的表情好像在认真苦恼。
    路菲菲:“我能进,小姐可以找我,我把钱转交给你。”
    “然后……我还能找到你吗?”
    “上黑风寨,报我的名。”
    妇人情绪很稳定,对这两个密谋如何劫胡小姐赠金,还企图上黑风寨的人继续讲解这座宅院的故事。
    主人如何发家,主人他结交了什么人,主人生了个女儿,主人曾经很有钱……
    路菲菲是个好奇宝宝,她追问了许多内容,妇人都说不上来,说自己也不知道。
    这户人家不像沈万三、胡雪岩那样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好像也就是个商人,连路菲菲这个热爱历史故事的人都没听说过此人参加过什么大事业。
    也难怪没有人来。
    路菲菲在上一世来的时候,也是没什么人,主人没名没姓,居然还要额外收钱。
    许多人站在门口看了一眼就走了。
    妇人带着他们上楼,看小姐的闺房,小姐的闺房里还有模有样的摆着床和桌椅,床上还放着几床被子。
    也就这一个房间像样了,别的房间里不是空空如也,就是摆满了奇怪的东西,甚至还有六七十年代的物件,旗帜和徽章等等摆了一桌。
    布局也相当奇怪,前面一个厅里摆的是婚嫁习俗,还有各种求神拜佛要用的东西。
    隔着一面墙,下一个门里,就是钢枪、手雷、红旗、军大衣……
    那种反差感,就好像这边在看“我死也要为耀宗生儿子”的《贞节牌坊》,下一秒《贞节牌坊》的女主角就举枪高喊:“为了新中国,为了胜利!冲啊!”
    照这妇人刚才的讲解,这位富户溺爱独生女儿,为女儿修了一座大宅院,为她招婿上门,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后来,打仗了,这位大小姐就跑了,从此以后,无声无息,无影无踪。
    路菲菲已经脑补了一个大家闺秀的故事:她招了一个赘婿,两人在小镇里过得衣食无忧的日子,赘婿总觉得大小姐的存在影响他的发挥,后来外面打仗,赘婿干了所有男频赘婿都会干的事——反杀女家。
    大小姐连夜卷了细软逃离,在外遇到兵痞,差点被欺辱,路过的人民军队救了她,她改名换姓,拿起枪,走上背叛自己所在阶级的康庄大道。
    要是这故事能完整的做成一个剧,将来在这边实地取景拍摄,说不定还挺有意思的。
    像这种没名气,又不够好看的建筑想要火,就只能走这种路线了。
    琼瑶的《烟锁重楼》就是取景于歙县棠樾牌坊群,剧播的时候,去牌坊群的交通相当不发达,照样有不少人专程跑过去就为了看这七座牌坊,就为“走一走梦寒曾经走过的路。”
    不需要别的,只要对着七座牌坊,游客脑子里就会自己回播女主角跪着过牌坊的场景,就已经足够让为此而来的他们开心了。
    路菲菲问:“这些东西,也是屋子主人的?”
    妇人回答:“都是我家收集的,我爸爸就喜欢收集,然后我就继续收集。”
    路菲菲明白了:她收文物没什么章法,觉得年代差不多就收下。
    路菲菲感叹:“东西真多。”
    “这不算多的,还有好多东西在仓库里没搬出来,实在放不下了,我又不懂什么陈列,就按自己想的摆。”
    原来如此,难怪婚房旁边摆得像个弹药库。
    妇人不是这家的后人,也说不出关于这家太多的事情,不像有些地方的讲解员就是本家人……当然本家人有时候也不太行,比如腾冲寸家,能把官品讲错……
    路菲菲听过一回讲的最好的是南京的甘家大院,当时讲解员讲的如同生搬硬套,无聊的很,她都打算走了,刚好进来一个南京前线话剧团的人带着外地朋友来玩,他专精本地历史故事。
    一个空房间,被他说得妙趣横生,各种联动,好像一堆历史名人都与这房间有关系,连门扇上的花纹都有说法。
    差不多就是对着七个牌坊讲出《烟锁重楼》那意思。
    最后连专业讲解员都在听他讲。
    哎,要是这个镇上有谁有这个水平,就算宅院的主人不出名,也不至于门可罗雀。
    妇人只能算是个一个业余收集爱好者,不能要求这么多。
    她其实相当于仓管,从外面寻来物件,收在宅院的仓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