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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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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真相呢?若是慕容裕弑父,那为何先君由着李令驰斩草除根, 送慕容裕的百十余兄弟下黄泉?”谢元贞隐隐觉得此事先君是跳进黄河洗不清, “短短二十余年,慕容氏几乎断子绝孙,先君莫不是想要取而代之?”他咬牙说完最后一个字眼,咳喘反复, 卷土重来。
    赫连诚忙捏住他脉门, “不会, 还有一人!”
    谢元贞咳出一双兔子眼, 看向赫连诚的时候有片刻茫然, “你说慕容述?”
    倘若慕容氏当真断子绝孙, 慕容述再怎么说也还是个王爷, 杀一个临沔王与其子孙已然掀起滔天波澜,再杀一个慕容述, 无异于给自己扣上一顶弑君的帽子。
    “铎州谢氏若没有洛都谢氏殉国之义,在岭南的民心怕是还争不过慕容述,”赫连诚绞尽脑汁,诏书上的三个字不能提供任何确切的信息,反叫谢元贞平添许多烦扰,他不由后悔,或许该查出些蛛丝马迹,再来与谢元贞详谈,“即便他是被靖襄帝厌弃,幽居介州,即便那些贤德是他几十年的伪装,也足够尊君将他推上九五之尊之位!”
    谢元贞有些害怕,“是这样吗?”
    正因临沔王的百十余子嗣由李令驰亲手斩杀,太过光明正大,其实反而可以排除他杀临沔王本人的嫌疑。谢元贞突然回过神,那么暗杀储君一事除非永圣帝慕容裕,除非中书令谢泓,他再找不出第三个人有此动机与能力。
    谢元贞咳得久了,嗓子便有些喑哑,他被赫连诚扶着喝了两口热水,忽然想起从前宅中院下,诸位兄长曾争论大梁皇室已山穷水尽,先君为何不索性争一争这天下。
    他历历在目,彼时大兄一言不发,或许他并非无心与幼弟们争论,而是早就知道先君有此野心。
    赫连诚单手又倒一杯水,见谢元贞似在愣神,贴着他的发丝唤道:“季欢,再喝一口水。”
    最后一口水喝得匆忙,有水滴从谢元贞的嘴角溢出,赫连诚指腹小心揩过,抱着他的动作一如当年幕天席地,前胸与后心紧紧依偎,“若是你还不想歇息,不如与我说一说当年诸王内乱的起始。”
    “此事天下皆知,倒也不算什么秘密,彼时高祖靖襄帝早逝,肃宗继位,主庸国疑,武烈皇后假传国诏,令野王领铎州兵马进都清君侧,肃宫廷,实则是要铲除异己——”谢元贞说到后面忽然反应过来,看向赫连诚。
    只见他问:“武烈皇后是谁?”
    “她也姓裴!”谢元贞下意识攥住赫连诚的两指,“不过裴氏至死都不曾育有子嗣,难不成裴云京是裴氏母家后人?”
    这回轮到赫连诚摇头,“裴云京是个孤儿,收养他的是介州典签沮渠邃,我派人查过靖襄年间的吏部存档,沮渠邃下放之前,曾任太子詹事。”
    “太子,肃宗,武烈皇后,”谢元贞喃喃念道:“裴云京是沮渠邃的人,他们想替肃宗报仇?”
    肃宗生得一副葫芦不破瓢,是个十足的傻子。别说做个创业明君,就连守成之主的门槛也还远远够不上。当年朝野坊间流言四起,都说武烈皇后瞧不上肃宗那副痴傻的蠢样,才借颛臾野王之手,名为清君侧,实为斩君魂。
    只是战事易起不易结,这一出清君侧演过两次三番便是烈火燎原,一发不可收拾,武烈皇后咎由自取葬身火海,颛臾野王也身败名裂,万箭穿心而死。可以说直接杀害肃宗的人早就得到了报应,若说沮渠邃还想报仇雪恨,这说法根本站不住脚。
    何况裴云京取姓自裴后,恨一个人,是要以此铭记,还是他根本是要为裴后报仇?
    可惜一个时辰实在太短,赫连诚看了一眼窗外,撤开一只软枕,扶谢元贞躺下,“倘若沮渠邃果真是为报当年宿仇,就等同于岭南水军中安插有内贼,你得寻个机会暗示你从父兄,务必小心此人。”
    “当年岭南水师叛逃,世家便有推测是谢氏欲拥兵自重。沮渠邃既要报仇,杀肃宗的人早都死绝了,他还想报什么仇?”谢元贞安稳躺下去,思绪万千,神来一笔,“即位诏书能被篡改,那么清君侧的诏书呢?”
    “桩桩件件究竟是否指向同一处,我也会再着人去查证,”赫连诚重新握上他的手,让倦怠的谢元贞莫名感到安心,“还有两刻,你且安心睡,我就在榻前。”
    只是行思坐想不敢停,谢元贞好容易闭上眼,睫毛尤在不时颤动,赫连诚想到儿时阿母唱过寥寥几次的歌谣,心血来潮,低低唱起来——
    大漠广,秋草黄
    鸿雁千里向南方
    城墙老,冬风凉
    明月万里是他乡
    谢元贞莫名觉得熟悉,但是困意随掌心的热流来袭,遍达四肢百骸,谢元贞终于支撑不住昏睡过去,跌入一片四季如春的梦乡——
    交光清夜,历历明星时隐见1,深宅大院里,锦绣闺房中,谢元贞小小的一团,被抱在崔婉芝怀里还不安分。
    “阿奴还不睡觉?”
    小元贞扒拉着母亲,在银色月光下冒出一对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一眨亮晶晶,“阿奴想听歌谣!”
    “好,”崔婉芝没有办法,伸手搭在小元贞后心,有一下没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