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万象更迭,热闹喜气一直持续到元宵。
元宵节的仙源,晚上如白昼。
真源大道,紫气大道,辅仁大道,三条主街加上一条条小街道,处处悬挂灯笼,灯轮,灯柱,灯树,满城的火树银花,如夜幕中的星子坠落,如九天之上的银河流卷,出来游玩的人也提着灯笼,灿灿间,如坠梦幻。
“哇,这龙好长啊!”
指着舞动的灯龙,韩英白兴奋的跳着,在拥挤的人群里奋力向前挤,“我要摸摸它。”
“你慢点,别走丢了!”
阵阵惊呼中,顾闲云的声音一出口,连他自己都听不到了,只好紧紧的跟着韩英白,还不忘回头招呼三黑跟上。
元宵节,每年丢失的孩子可都不少。
呼!
灯龙前一人拿着火把,口中突然吐出油,霎时火焰暴涨,升腾。
逗弄的灯龙更加的翻腾。
真源大道两边的人群纷纷叫好惊叹。
韩英白终于摸到了灯龙,开心雀跃,回转,大声对靠过来的顾闲云喊,“以前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灯!我喜欢仙源,我喜欢这里。”
“仙源每年元宵都有啊?”顾闲云讶然。
“我和爹爹去年四月份刚来这儿,以前我们一直在四处飘,没个定处,连年都过不好,哪有闲暇看灯啊。”
看了眼小脸红扑扑,兴奋不已的韩英白,顾闲云眼神变的宠溺,如同看着妹妹一般的那种。
别看两人平时打打闹闹,嘻嘻哈哈,其实,韩英白小小年纪,心思比顾闲云还要重。
韩英白其实和顾闲云一样,都早熟的惊人!
虽然平日,韩英白看起来给人的印象天真烂漫,但她比顾闲云还要成熟,她小小年纪,已经担起了她父女俩的日常吃穿。
而且一直一个人,不出门,唯一的同伴,就是大黑。
其实她一直都是孤单的!
顾闲云趴在韩英白耳朵上,笑着大喊,“那以后就一直留在这儿!每年元宵,我都陪你看灯!看遍仙源所有的灯!”
韩英白嫌弃的瞥了顾闲云一眼,然后又追着灯龙跑了。
“嘿!小丫头片子,你还不乐意了。”
顾闲云气的摇头一笑,上前去追韩英白,在热闹的人群里溜过,扯着韩英白,往另一个方向去。
“干嘛啊?我要看灯龙!”
韩英白指着逐渐远去的灯龙,拧着身子不从。
“这有啥好看的,我带你去紫气大道,那边都是有钱人,整条街的花灯,比这边漂亮多了,又大又高,什么样式的都有。”
用力拉着韩英白,顾闲云解释道。
“真的?”
“废话,元宵节每年我都逛!熟的很!”
“嘻嘻,那我跟你去。”
顾闲云拉着韩英白,三黑跟在两人身后,他们在人潮中穿梭,欢声笑语回荡耳畔。
紫气大道上,一座座各式各样的花灯,拔地而起,争奇斗艳,人流如织,流连忘返。
“嗳,小二,快看,这是鱼!”
“这是做成鱼的花灯,怎么样,漂亮吧!”
“漂亮!”
“没骗你吧,紫气大道的花灯比真源大道的漂亮吧。”
“嗯。”
“小二,小二,前面还有!”
“走,去前面看看去。”
逛了一路,惊叹了一路。
“那个是月亮吗?”韩英白惊叹。
掠过人群的头顶,在远处,依稀看到一个硕大的圆圆的灯笼,如同月亮一样,精巧逼真。
“好像是,嗳,那里面还有人影呢,宫装!不会是嫦娥吧!大手笔啊!这个还是第一次见!”
每年都逛元宵的顾闲云也被震了一下,一脸新奇,“走,看看哪家的花灯,这么财大气粗。”
远处看就觉的大,走进了发现,那是太大了,而且瑰丽。
一盏盏的灯笼拼凑成一个巨大的月亮,里面有宫殿月桂,玉兔嫦娥,也是用各色的灯笼拼成。
天上地下,好似有了两个月宫。
人群围了一圈又一圈,纷纷仰头,新奇中带着惊叹。
从花灯上挪下目光,瞥了眼花灯旁的高古檐大红门,两个大字‘沈府’映入眼帘。
顾闲云眉头一挑,“今年的花灯,沈家肯定夺魁了。哈哈,拍卖会后的沈家,别的家族还真争不过他。”
“小二,你看那嫦娥面熟不?”
盯着花灯看的韩英白拍了下顾闲云,突然问。
“我又不是老猪。我可不熟!”
顾闲云打趣了一句,回眸去看,仔细一打量,还真有点熟。
深目挺鼻,薄唇一线。
他猛的一拍手,惊奇道,“这不是那天聚万客的那女孩吗?”
“你这一说,我想起来了,还真是!”
韩英白又瞅了眼,撇嘴不屑,“这人脸皮可真厚,把自己做成嫦娥挂花灯上。”
“人那是自信。”
顾闲云盯着看,乐道,“你这样的,挂上去做嫦娥,天蓬恐怕就不会犯错了。”
韩英白回身锤了他一拳,然后走开,气道,“哼!不看了。”
“走慢点。”顾闲云连忙跟上,回头又瞅了眼花灯拼凑成的嫦娥,然后瞥了眼沈家。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元宵一夜,狂欢释放,新年的喧闹渐趋平静。
劈柴,练气,动四方。
日升而出,日落而归,顾闲云每天重复着。
外人看来,可能是枯燥而单调,但他乐在其中。
丹田气海穴的魂气每一点一滴的增加,都让他满足充实。
云动四方,施展的游刃有余,让他信心大增。
如果再面对瘦竹竿,他觉得,不突然袭击,即使正面硬肛,胜负也能做到五五之数,而不是原来的被慢慢耗死。
而和瘦竹竿的一场对战,让实战经验甚少的顾闲云学到了很多。
他一直在回想,解剖,揣摩,把那场对战一点一点的反复应证,各种各样的突发情况,自己应该怎么应对。
就如同有了个假想敌一样,而且想出来的这个假想敌比瘦竹竿还要强大,因为知道他的一切手段,所以逼的他手段尽出,脑汁绞尽。
因为师父韩云平说,“实战经验少的时候,就多想想自己有什么手段,能怎么施展,到时候才能随机应变,而不是临场发挥。”
随后,韩云平又传了顾闲云一招摧山撼岳。
摧山撼岳,只听名字就知道,它那一往无前的雄浑气势。
而这招魂术,也正是如此。
四方云动,灵动,缥缈莫测。
摧山撼岳,雄浑,至阳之刚。
它比四方云动,更难修习,威力也更巨大。
顾闲云自然明白其中道理,所以并不畏难。
反而不知昼夜的琢磨摧山撼岳这招魂术,几乎入了魔一般。
别人是山中不知岁月长,他是沉迷魂术不理寒暑。
城门口,顾闲云随着人潮往外一点一点挪动。
今天清明,而城里人家的先人墓地都在城外,所以出城祭祖的人实在是多,携家带口一窝蜂出城,以致仙源四个城门都拥堵起来。
望了眼喧闹嘈杂的人群,顾闲云又好笑又叹气,这哪是祭祖啊,都赶上庙会热闹了,还好顾老爹说家里祖辈不在这,在门口烧点纸钱就行。
顾老爹这边轻省了,不过师父韩云平那边还要祭拜各位师祖呢。
可这么多人,得啥时候才能出城呢!
摧山撼岳终于琢磨出点成果了,还想施展出来让师父韩云平看看呢!
顾闲云这边正瞎寻思着自己的心事,城外突然传来一阵骚乱,通过城门洞一直蔓延到城内。
城门口,右出左进。
此时就见,城门左边,从城外缓缓进来一行车队,一溜九辆双驾马车,每辆马车间都有三名护士,约莫数十人,座下个个高头大马,劲装短打,身形矫健,透着彪悍。
车轮辘辘声中,带着十足的压迫力缓缓进城,引的出城进城的人纷纷指点私语。
打头的三人进到城来,顾闲云定睛一看,笑了。
先进来的三人,一名肤色黝黑的中年,一名须发皆白的老人,一名年轻的少女。
而这少女,顾闲云虽不认识,但算上这次,却已经见了三次。
一次聚万客拍卖会,一次元宵节的花灯。
当然,他不会天真的以为和这少女有什么命中注定的缘分之类。
只看沈家的花灯能把嫦娥做成她的样子挂出来,就可以看出,少女必定是沈家的尊贵人物,说不定就是沈家家主的女儿呢。
他一穷小子,和仙源四大家族沈家的女儿,那根本不会有任何交际和牵连。
顾闲云目光在少女脸上转了转,便转到了马车上,听马车车轮压着石板的沉重声,马车里的货物可不轻啊。
沈家的马车,不装魂兽,就装钱财。
魂兽没那么重,所以肯定是钱财。
望了眼九辆进到城来的马车,虽然知道沈家豪富,但顾闲云还是忍不住慨叹了下,这尼玛得多少钱啊!
他这边正在对着马车感叹,却不知也有人正在打量他。
周乐康与二小姐沈小楼还有冯贤禾忙完了谯城聚万客的一摊子事情,紧赶慢赶的总算赶上清明节回来。
三人正在随意的说着话,他目光一转,就看到了人群中扎眼的顾闲云,手拿一把生锈的雁翎刀,一脸玩世不恭的样子,晃晃悠悠的跟着人潮挪动,左瞅右瞅。
“韩光。”
周乐康回身,叫身后的一人近前。
韩光双脚轻点马腹,马蹄哒哒声中,上前,“周管家,有什么事?”
“看到人群里那个拿着破刀的少年了吗?”
“嗯。”韩光扫了眼,一下子就找到。
“找几个人,跟着他,千万小心不要被发现。暗中打探清楚他,看看什么来历,人脉圈子和往来交际都是那些。”
周乐康吩咐,随后又道,“注意安全,一有不测,立马就撤。”
韩光又瞅了眼少年,虽然疑惑这看起来瘦削的少年为何让老管家这么紧张,但也没多问,道,“行,我知道了。我这就安排。”
“恩,你去吧。”
听到周乐康对韩光的安排,沈小楼出声询问,“怎么了?周爷爷。”
“史瀚的事情,这些日子查找那孩子一直没什么进展,今天巧了,刚好碰上。”
周乐康手握缰绳,紧了紧,无悲无喜,“这孩子牵扯的事情太多,不由得我们不慎重。”
已经走了很远,和顾闲云错过了,沈小楼在马上回身去看,只能看到一个晃晃荡荡的背影,扛着把锈刀,一副懒散样。
“周爷爷,你确定?”
沈小楼有些不信,虽然没看正面,但这背影就给她一个惫懒的印象,完全和史瀚这样的实力强悍的魂术士不在一个层次。
“周爷爷年纪虽大,但眼睛认人还是准的。”周乐康笑了笑,道。
此时,沈小楼就见那少年回头瞅了一眼。
两人视线顿时对上。
那少年也颇为惊讶,但也只是一瞬,然后越过十几米的人群间隔,他对她眨了下左眼,吊儿郎当中带着无所谓,透着一丝洒脱不羁。
沈小楼倒怔了下,心中颇为好笑,看着出了城门的少年,心中有了一丝探寻的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