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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节
    现在出现的只是女娲的一丝神识,她沉睡了太久,最后这丝神识也要坚持不住了。女娲没时间说场面话,直接进入主题:“你们出现在这里,想来,已经见过菩提树了。这些年,外面可好?”
    “仙界欣欣向荣,人界繁衍不息,妖魔鬼各安其道,互不相扰。”洛晗顿了下,继续道,“只可惜,人心无尽,贪婪不止。最近,六界并不太平。”
    女娲叹气,她对外面的状况多少有预料,她最担心的事情,到底还是发生了。
    女娲声音空灵,飘荡在幽幽的忘川水中,极其缥缈:“我年轻时犯了许多错误,当时太过优柔寡断,不忍赶尽杀绝,等后面意识到问题时,已经无力补救。”
    “您说的是魔神吗?”
    “是他。”女娲叹气,这是她一生最大的错误,她一时不忍,结果给后人酿成大祸。女娲问:“他如今在何处?”
    洛晗回道:“落入魔界手中。魔神已经失去了神志,彻底变成一个怪物,如今他正不断煽动妖界魔界,意图挑起六界大战。”
    一切和中古大战发生时别无二致,历史是个圆圈,兜兜转转,还是回来了。
    女娲说:“我最怕如此,结果当真是如此。我当时应该想明白的,禁锢怎么可能解决问题呢?他怨恨日增,长此以往,只会更六界带来更多祸患。”
    洛晗顿了顿,问:“地皇,你将我们引到此处,想让我们做什么?”
    “我将玉净瓶封印后,感受到他的怨气日益增长,担心日后成为大患,便在剩下日子里创造了一个玉净瓶的镜像品,名为化厄。化厄瓶虽然长相、形制与玉净瓶别无二致,功能却比玉净瓶更凶狠。玉净瓶盛放净水,为的是养育生灵、生生不息,而化厄瓶却盛放善水,七日之内,可融化世间一切生灵,让其形魂俱灭,再不复生。”
    洛晗听懂了:“您想让我们拿到化厄瓶,将魔神的碎片彻底消蚀?”
    女娲微微点头,身形已经慢慢变淡:“化厄瓶可以消灭仙魔甚至神,我创造出化厄瓶后,生怕此物落入别有用心之人的手中,在六界掀起风波,便将化厄瓶掩埋在冥界,用轮回之术限制,而且只能使用三次。化厄瓶必须内心澄澈之人才可使用,并且用需要独特的口诀配合。这是口诀和掩埋之地,你们拿到后,务必好生保管。”
    洛晗一一应下:“地皇放心,等解决魔神之事后,玉净瓶和化厄瓶我会亲自携带,不会让它们流落于外。如有意外,我会亲手毁了化厄瓶。”
    女娲终于露出放心之色,她心结了结,最后一丝神识化成点点微光,融化在枯骨累累的忘川河中:“仁者,人也,义者,宜也。修身以道,修道以仁。接下来的路,就由你一个人走了。”
    女娲说着,身形彻底消散,眼前只余下细碎的光点。洛晗伸手捕捉到一粒光,她回头看,怨气冲天的忘川河底平息不少,数不清的孤魂野鬼受到度化,化成一缕白雾从河底升起,前去轮回道投胎。
    忘川河分割阴阳,想要去投胎,必须通过忘川河,而想要平安渡过忘川河,就必须缴纳足够的船费。忘川的船费是功德,有些人生前作恶太多,交不出船费,渡到河心时就会被引渡艄公扔下水,日日忍受被忘川水销魂蚀骨之痛,直到攒够过河费,或者被鬼吞噬。
    女娲神识消散,死前依然用自己的功德将河底这些作恶之人度化,其仁德慈悲,洛晗自认不及。
    洛晗心生叹息,凌清宵陪着她看了一会,说:“在河底待太久不好,走吧。”
    凌清宵用法力拦住了外面的死气怨气,可这毕竟是忘川河底,阴煞之气无孔不入,待的久了对身体不好。洛晗应了一声,和他快速浮上河面。
    他们找了最近的地方上岸,此刻外面天色已经发暗,彼岸花开至荼蘼,在夜色中宛如燃烧。
    这里并不是他们下水的地方,和刚才那处有些距离,鬼官和天兵并不知道凌清宵两人已经回来。这对凌清宵来说正好,他随手捏了道信息,让原地那些人散去,不必再等,至于自己现在的位置,则并不透露。
    洛晗祛除自己身上的潮气,问:“化厄瓶埋藏在另一个地方,事不宜迟,我们快去找吧。”
    “不急。”凌清宵不紧不慢,道,“女娲对化厄瓶极为防备,想来外面设了不少机关。还挺麻烦的,我们再等等,直接拿现成的吧。”
    洛晗听着这话觉得不太对,她怀疑地望了凌清宵一眼,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凌清宵看到她的目光,失笑:“我即便手眼通天,也不可能事事知晓。女娲在忘川河底留有遗言我今日才知,不过,夜重煜派人偷偷来冥界,我倒是知道。”
    “他派人来冥界?”洛晗惊讶,马上紧张起来,“他莫非知道化厄瓶的事?”
    魔界和冥界井水不犯河水,寻常无事,谁会来冥界这种阴煞的地方?夜重煜偷偷派人来,还特意打了个时间差瞒过他们,洛晗不得不怀疑,夜重煜也知道化厄瓶埋在冥界。
    凌清宵对此并不意外,淡淡道:“狡兔三窟,何况是足以杀死神灵的东西,地皇留好几条后路是情理之中。想来,除了给你留下遗言,地皇也给后人留下线索。万一魔神冲破玉净瓶封印时你还没有出现,她的后人就是最后一条退路。”
    洛晗默然片刻,轻轻啧了一声:“你早就知道夜重煜安排人来冥界找东西。那你也知道,十五那天他们是故意转移视线了?”
    提起当日的事,凌清宵脸色也明显变冷:“我知道夜重煜另有图谋,但是不知道他们竟胆大包天,意图劫走你。”
    洛晗善意地提醒他:“不是劫走,是营救。”
    凌清宵内心无奈地叹气,洛晗是真的记仇。他和洛晗走在火一般的彼岸花丛中,说:“我当真没预料到他们敢打你的主意。若是我知道他们胆子这么大,必然一早就掐灭了夜重煜的计谋。”
    凌清宵白色的衣角扫过,火红的彼岸花被灵气带落,簌簌落下,宛如一场红色的雨。凌清宵问:“你当日为何不走?”
    “嗯……”洛晗想了想,如实说道,“可能是因为色迷心窍,贪恋某个人的美色,不舍得离开吧。”
    凌清宵本着脸,气度尊贵高冷,眼中却含笑,无奈扫了洛晗一眼。
    鬼门七月三十关闭,现在还有时间,凌清宵问:“接下来还想去哪儿?”
    洛晗听到这话诡异地顿住了,凌清宵一副游山玩水的口吻,他是打定主意让夜重煜当苦力,等最后再黑吃黑?她以为,凌清宵是不屑于做这种不劳而获的事情的。
    不过洛晗转念一想,不需要自己动手,让别人替自己寻宝也挺好,她很快就释然了,说:“听闻冥界无量海是古遗迹,里面容纳着世间大苦大悲,是提高心境、突破瓶颈的最佳修炼场所。我们去无量海看看吧。”
    无量海?凌清宵不动声色瞥了洛晗一眼,她没有发觉,可是凌清宵心中洞明。她去无量海并不是为了自己修行,而是为了某个人的心魔吧。
    仿佛迎面一盆冰水,凌清宵难得轻松的心情很快沉寂下来,渐渐结成冰霜。她留在他身边,嬉笑怒骂皆如自然,凌清宵时常会错觉她看着的人是他。可是每次在他自己都要信的时候,就会迎头棒喝,各式各样的细节一齐跳出来,告诉他,那个人并不是他。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心情,他知道那个人是过去某个阶段的他,也知道仙族漫长一生会经历各种变化,但总归是一个人。可是,他就是无法释然。
    几千年的帝王执政生涯早就让凌清宵知道,无论嘴上说得再好,只有拿在自己手里的,才是属于自己的。既然她爱的人是过去的他,那何妨跳过中间成长的那段时间,直接留在他身边呢?
    洛晗说了好些关于无量海的事,她说完后,见凌清宵久久不回应。她回头,看到凌清宵垂着眸子,似乎在想什么。
    洛晗惊讶,晃了晃凌清宵手臂,问:“你想什么呢?为什么这样专注?”
    凌清宵立即回神,顷刻间就将眸底的暗色压下。他看着眼前年轻、美丽、对他充满信任的小姑娘笑了笑,说:“一些小事罢了。我们这就去无量海吧。”
    洛晗应了一声,她看着凌清宵的样子,还是不放心,问:“你真的没事吗?我总觉得你有心事。”
    “没有。”凌清宵眼眸温和,一如众人印象中那个强大又无所不能的帝王,无论洛晗提出什么要求,他都可以包容,“不要多心,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修身以道,修道以仁。仁者,人也,亲亲为大。义者,宜也,尊贤为大。——中庸
    第138章 无量
    洛晗站在水边, 海水连成一线,呼啸着朝她涌来。
    浪潮声中,似乎还夹杂着某种回音。如果仔细听, 能听到里面的哭嚎声。
    洛晗只是停在海岸上, 就已经感受到无量海中磅礴的痛苦。她叹气, 说:“只是接近就已经这么压抑, 如果留在水中修炼, 不走火入魔就不错了,真的有人能坚持下去吗?”
    凌清宵不甚在意,说:“修行本就是逆天而行, 与天夺命。想要突破, 就要忍常人之不能忍。何况,这只是心绪受影响而已, 不必忍受身体上的痛楚,并不算什么。”
    这都不算什么?洛晗正要说话,海岸上忽然掀起巨大波浪, 随着浪花, 海水里面的哭号声也一并扑来。
    洛晗正要动手, 浪花就在海岸上结成冰,冰层渐渐朝里蔓延,速度越来越快,海水中一切都被冻成定格。最里面的腾蛇终于忍受不住, 从水中一跃而出,盘旋在黑色的海面上,暴躁又警惕地对凌清宵嘶吼。
    腾蛇也是一种古老的神兽,被放置在无量海中,可以说是看守, 也可以说是关押。腾蛇见有人来,还是它最讨厌的仙族,存心想给闯入者一个教训。它寻机掀起浪花,没想到岸上那两个人比它想象的强大很多,无量海水千钧,竟然在另一个人的灵力下冻成冰块。
    这得是多么强大的法力,腾蛇怕冷,赶紧从冰水中抽身而出,躲到更深处的海水里,嘶吼声不断,却不敢再靠近凌清宵了。
    洛晗默默放下手,看着两侧冻成三丈有余的海水,片刻后由衷感叹:“我知道为什么这次出来总觉得很轻松了。六界之中,还有你忌惮的地方吗?”
    冥界应当算是一个很危险的地方了,然而对于凌清宵而言,还是只有被碾压的份。洛晗这一路上都没有出手的机会,刚发现危险,就已经被凌清宵暴力镇压了。
    难怪他不想带侍卫,以他的能耐,带了侍卫才是拖累他的速度。
    凌清宵没有把话说死,随意道:“还好。”
    洛晗有点酸,还好,那就是完全不惧了。洛晗瞧了瞧海水深处对凌清宵退避三舍的各式水怪,说:“你把冰层解开吧,人家水怪讨生活也不容易。”
    凌清宵点点头,比铁都要坚硬的冰层瞬间融化,带着冰碴的寒流涌向大海,黑溜溜的深海怪物从半空中落下,砰砰砰砸入水中,忙不迭逃走。
    洛晗取了一管水,存在存物空间中。她见凌清宵看着她的手,洛晗低头,见到自己手上带着两只一模一样的戒指。洛晗后知后觉哦了一声,说:“这是天宫的戒指,另一只是别人送我的。”
    “我知道。”凌清宵叹气,“最普通的制式空间戒,天宫一年不知道要产出多少。我给你另外换两个吧。”
    “不。”洛晗捂着自己的手,说,“这是礼物,哪有替换的道理?”
    凌清宵听着这种话就不舒服,他问:“什么礼物?”
    洛晗差点脱口而出定情礼物,不过她看着凌清宵的脸色,到底忍住了,说:“朋友间的馈赠。”
    朋友?凌清宵冷着脸,完全拒绝去想那个朋友是谁。
    洛晗沿着海岸走,一路采集了不少水样。凌清宵见状,问:“你搜集水做什么?”
    “这里太压抑了,在这里修炼不好,还是换一个地方吧。”
    凌清宵听出来洛晗这是不舍得了,他脸色比海水都冰,说:“修炼怕苦怕累,那还何必走这条路?心性不定,不务正业,只知道花言巧语哄骗女子,难成大器。”
    洛晗惊讶地看了凌清宵一眼,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这么大的火气。他知道,他骂的人是他自己吗?
    洛晗不由替另一个人说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修炼方法,未必非要把自己逼到绝境才是最好的。再说,我认识的那个朋友,他少年时已经吃了很多苦,没必要再用别人的生离死别折磨自己。”
    凌清宵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很失体面,但是他就是忍不住。他静静看着洛晗,问:“你为了另一个人质疑我?”
    “不是。”洛晗左右不是人,无奈道,“我只是觉得你在修炼理念上太绝对了,没必要总是逼自己做到最好。”
    凌清宵极淡地笑了一声,能看出来他并不认同。洛晗发现他们两人在许多地方观念都差异极大,比如修炼,比如婚姻。
    洛晗忍不住说:“你这种性格,以后若是有了孩子,得把孩子逼成什么样子?”
    凌清宵一怔,孩子?他大概从来没有考虑过孩子的问题,但是在龙族中长大的经历让他自然而然认同物竞天择、优胜略汰那一套理念。凌清宵说:“溺爱才容易出废物,世人眼里只有第一和败者,他若是从小享受最好的资源,就合该拿出最好的成绩。”
    凌清宵这个育儿观念未免太毒了,洛晗立刻不高兴了,说:“你这样的想法才叫危险。为子女提供资源是父母的事,子女能走到哪一步,是他们自己的事,不能强求。”
    凌清宵看着洛晗,微微叹气:“你在这种环境中长大,我很高兴,也感谢那位抚养你的人。但是仙界竞争残酷,不能如此。”
    洛晗听着都来火了,她咬牙,说:“你若是不信,那我们不妨来试一下,那种理念更好?”
    凌清宵看着她的眼睛,惊讶:“你打算挑战我?”他说完,不知道遗憾还是怜惜,摸了摸洛晗头发,道:“你打不过我。”
    士可杀不可辱,洛晗手上凝了法力,打开凌清宵的手,直接像凌清宵袭去。凌清宵轻轻躲开,似乎是无奈般叹了口气。
    年轻人总是容易较真,罢了,他陪她泻泻火好了。
    海岸边,冥界的官差和天界亲卫们远远缀在后面,惊讶地看到天帝和那位女子动起手来了。冥界鬼官非常吃惊,慌忙问:“陛下是不是遇到危险了?我等快去救援!”
    “救什么救。”亲卫官一眼把咋咋呼呼的鬼官钉在原地,老神在在抱着剑,说,“陛下若遇到危险,动手怎么会如此温柔?夫妻情趣,勿要打扰。”
    他们要是真上前搅扰了,天帝陛下反而要真的动手。
    洛晗作势蓄力,手忽然转了个向,袭向凌清宵肩膀。凌清宵轻松躲开,顺便握住了洛晗的手腕。洛晗抽不出来,换另一只手围魏救赵,凌清宵每一次都稳稳格挡住她的攻击。洛晗一只手被擒,极大影响了她发挥,她原本就不擅长近战,现在单手被他握着,她想拉开距离都没办法。
    不远处就是海水,洛晗因地制宜,凝结出阵阵冰锥,忽然刺向凌清宵。凌清宵躲闪时,眼前弥漫起一阵水雾,遮挡住了视线。
    洛晗趁机转身,靠着惯性成功挣脱禁锢。她还来不及松口气,背后的水雾忽然凝成了细细的冰珠,洛晗此刻背对着凌清宵,都没有反应过来,凌清宵已经欺近她背后,修长的手指搭上洛晗脖颈。
    “灵力变化很快,力量转换流畅,还不错。”
    脖颈是命门,凌清宵的手指虚虚扣住洛晗脖子,他自然没有用力,但是比试进行到这里,已经彻底结束了。
    他的手指凉凉的,搭在她的脖子上,不知道是威胁还是亲昵。洛晗仗着他不会用力,另一只手发难,朝后袭击凌清宵。凌清宵伸手握住,这时她的手肘已经撞凌清宵腰腹,洛晗以为他一定会躲,这样一来,他握在她脖颈上的手就不得不松开。
    然而洛晗还是预料错了,凌清宵没有动,洛晗预判失误,怕打疼了他,赶紧撤力。她一错神的功夫,另一只手也被凌清宵擒住了。
    他的手指看着细长,可是单手就能制住洛晗两只手。洛晗用力挣扎,结果纹丝不动,身后凌清宵微叹了口气,放开搭在她脖颈上的手指,环过她的肩膀,就这这个姿势将她拥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