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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来岛的男人
    过了几天,死者的身份确定下来,正是失踪的村民林康福。
    尸体的解剖结果显示,林康福的体内无致死的化学药品,无能导致丧失意识的镇静药物,血液里干干净净连酒精都没有。至于身体上的伤痕,除了一些死后的擦伤,还大部分集中在手掌、手腕和腿腕,其他部位毫发无损。
    吴法医花了足足两天的时间才将那一堆七零八落的头骨碎片拼出来,因为工序实在繁琐——先得下锅煮褪毛剥皮去肉,再晾晒干燥,最后一步才是拼接,本着让全体专案组吃不好睡不着的原则,吴法医发挥了他潜在的施虐性格,逮着一个就把他剥皮去骨的过程绘声绘色的演示一遍,闹得警局食堂这两天清净了不少。
    尸体在狂风之中吹了四天,零碎细小的骨头早给吹没影了,能找到的都是些大块且粘在了凝固的血迹中,所以拼出来的头骨不是缺眼睛就是少鼻子,压根不是囫囵个,好在后脑拼得还算全活,可是——
    吴法医和郭仁义陷入到了深深的迷茫之中。
    凶器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后脑大小碎片连接后形成一个不怎么规矩的圆形大洞,直径至少有五厘米,简单点说,就像是脑袋后面插了根管子后又拔出来造成的伤口。
    吴法医虽然年轻,但大大小小各种模样的伤口也见了不少,可这样的伤口还真是头一遭,他也有点懵。
    “会不会就是根管子?木钉?”郭仁义看着这个洞,感觉自己的后脑也在隐隐发疼。
    吴法医慢慢看向郭仁义,一双眼睛活像两盏探照灯,打在郭仁义的身上,“你是觉得咱们收了个吸血鬼?”
    其实,郭仁义那句“木钉”就是随口一说,挑了个瞬间出现在脑子中的词。经吴法医这么一提,他才反应过来木钉的另外一种用途,立刻摆手道:“没这意思,顺口一说……能确定凶器吗?”
    “你说呢?”吴法医眼神移向一碰即碎的头骨,能使它成型已经算瞎猫碰死耗了,确定凶器?
    唉,大白天的,醒醒呗,别说梦话了。
    郭仁义起先十分乐观,以为此案很容易就能告破。
    毕竟杀人现场是座岛,来来回回就这么些人,刨去老弱病残、有不在场证明的,剩下的几个筛查筛查总能找出几个有嫌疑的,抓获凶手是迟早的事。没成想,随着林康福背景调查的进行,竟意外的让所有参与的刑警们大跌眼镜。
    这林康福着实是个招恨的人,恨得想要他命的能从公安局门口排到好几里外的高速收费站,郭仁义看着一长串跟莫斯密码密集在一起的名字太阳穴狂跳,要按顺序查下去,明年开春都未必能查出个结果。
    破案?那更是遥遥无期。
    郭仁义烦的都要秃了。
    “所以,你就跑这来了?行啊你蝈蝈,打不赢就跑,这两年长本事了。”穆恒好整以暇的打趣满脑门子官司的昔日好友。
    好友给了他一个“闭嘴”加“找死”的表情。
    “我跟你说……”
    “林康福犯的什么事?”沈兆墨果断的把穆恒下一句没正经的话按死在他嗓子眼里,顺道瞪了他一眼。
    “偷鸡摸狗,什么赚钱做什么。他够忙活的,简直可以算是犯罪界的劳模了,从团伙偷盗到绑人催债,从倒卖假货到诈骗钱财,他年轻的时认识了不少道上的混混,早早的利用歪门邪道发家致富,工厂的活就是个掩护,事实上结婚也是,他不止一次跟他那帮狐朋狗友们提过,这个妻子只是娶来敷衍他家老人,没有什么真情实感。别说,女人的直觉还真准,林康福真有个情人,他对这个情人好的不得了,为她花了不少钱,可对老婆孩子却给的很少,他们现在还紧巴巴的过日子。不光他妻子,被他骗的被害者们每个都想扒他的皮,喝他的血。”
    “神像上的血确实是他的?”澹台梵音撇过头问。
    她坐在离他们一米远的桌边,整理袁老教授留下来的一桌子“混沌”。老教授被兴奋冲昏了头,还以为自己是二十多岁的小伙子,竟然熬了一晚上,最后成功的让身体亮起了红灯,累的差点就送医院了,吃药加顺气,几个人“抢救”了半天,老教授才总算好一点,此刻正在屋里休息。
    她有点理解师娘为什么心累了。
    “是林康福的血,我待会就去何老爷子他家做笔录……这老头,太乱来了,都什么年代了,什么思想啊,又不是明清年间,老人就是太迷信了。”
    “郭队长要是抱着这种心态上门,保准吃闭门羹。”澹台梵音面无表情的用订书机装订材料,“何老爷子对大威德金刚深信不疑,会有此举,完全因为根深蒂固的家族训诫。老人的思想大多顽固,如果你非要逆着他,他不给你扫帚疙瘩打出去算他仁慈。郭队长,何家老爷子七十多岁了,守了一辈子的墓,临了你去跟他讲科学的伟大,合适吗?”
    郭仁义一愣,转头看向沈兆墨,沈兆墨好似没事人一样,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注意到郭仁义的目光后,微微冲他笑了笑。
    这女孩什么来头?
    穆恒从郭仁义诧异的眼神里看懂了他的想法,眨眨眼,唯恐天下不乱拍了拍他肩膀,“我们沈大队长的女朋友、交叉领域的博士生,人家厉害吧?只要看不惯谁的面子都不给,连我们局长都让她给数落过,这么一想,你应该感到荣幸才对,能跟我们家侯局‘平起平坐’。”
    这都什么逻辑!
    郭仁义欲哭无泪。
    “她……我怎么惹着她了?”
    穆恒双手一摊,耸了耸肩膀,意思是“你自己想去。”
    这边还在跟资料搏斗的澹台梵音听见了,眼睛在他俩中间扫了眼,“我正好也想去找何老爷子,如果可以郭队长能否允许我一同前行?”
    不知为什么,他觉得澹台梵音的话里有种挑衅和嘲讽的味道,后来,郭仁义认为是自己想多了,总之,他思考了下,不太情愿的说了句“好吧”,随即又补了句:“你不是警察,到时候别随便乱问问题,调查由我们负责,人命关天,不是过家家!”
    他这句口气重了些,澹台梵音眉毛颤了下。
    “我自然知道人命关天,也没打算阻碍郭队长的调查,不知你是从哪得出的误解。不过有一点我需要提醒你,不是所有人都能被你们的询问手法说服的,威逼利诱只会火上浇油,如果你不理解他的信仰,就无法跟他交涉。”
    碍于情面,郭仁义不能动气,但看她的神情明显就是十分不满。
    “梵音,不许闹了。”见双方都要打起来了,沈兆墨急忙出言制止,他微微皱了下眉,起身走过去,手覆在她头发上,有一下没一下的上下抚摸,口气却略带责怪,“警方的调查有些你不懂,所用的方式看上去强硬,但是十分有效,你坚持自己的判断没错,但也别太看轻他人,郭队长的办案经验有目共睹,又怎么可能跟一个花甲老人硬来。”
    澹台梵音停下手中的活,默不做声,沈兆墨从她低着的脸上看不见表情,心中有点反思是不是刚才口气过重了,“梵音,我的意思是……”
    “不,是我的错,你说的对。”澹台梵音抬起头对他微笑了下,却带了一丝莫名的伤感,看得沈兆墨有些出神。
    澹台梵音说完后,继续低头整理手头的资料,没吱声。穆恒干咳了两嗓子,非常生硬地、估计是硬找了个话题打破尴尬,“韩清征呢?一大早就没见他?”
    “他去麻将屋了,说是去打探消息。”说完,她瞄了郭仁义一眼,“我这朋友看上去不靠谱,实际上是不靠谱,但打探情报本事一流,他有分寸的,绝不会干扰你们办案。”
    穆恒:“……”
    这……是夸他,还是损他呢。
    说曹操,曹操就到。
    澹台梵音前脚刚闭上夸奖……算是夸奖韩清征的嘴,后脚,主角就笑得心花怒放的跑进屋里。
    “这又是问出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了?”澹台梵音连头都没抬,语气平淡如水。
    “大秘密!”韩清征端起桌上不知道是谁的水杯,仰头灌进几口,抹了把嘴,跟唱歌似的阴阳顿挫的说:“林康福最近要玩票大的,据跟他喝酒的人说……呃……我觉得那人也挺不地道的,郭队,麻烦你们回去时顺便把他收了……我用了四瓶白酒,也赶上这哥们是个大嘴巴,把林康福的秘密兜了个底掉。据他讲,林康福和他那帮同伙正在计划实施一起绑架,目标是他们厂厂长的女儿,林康福说他们厂长特别有钱,那厂子隶属于家族集团,整个集团的领导层都出自于一家。他们认为绑了厂长的女儿,肯定能敲出不少钱来,时间都定好了,就在明后两天。”
    “一共有几人?”郭仁义急忙问。
    “林康福喝醉了,没细说,只说了大概四五个,也没说具体都是谁。”
    “这些人没上岛上找他?”
    “喝酒那哥们的原话是:昨天,有个看上去不像坏人的男人来麻将屋找林康福,自我介绍是工厂的工友,知道他出事了后,便掉头走了。他给我形容了男人的长相,我跑去港口向渔民们打听,结果没人见过,这人有可能还在岛上。”
    正当郭仁义气势汹汹地准备在岛上来个彻底大搜查,只见老书记迈着小方步,不紧不慢的溜达进来。
    “你家教授呢?”他背着手,来回打量着屋里。
    “睡觉呢,昨个累着了,睡到现在都没醒,我看一时半会醒不过来。”澹台梵音用力拍拍桌上的资料,表明整理文件以及其他研究工作由她来做。
    “哦……那没办法了,挺可惜的……”老书记摇晃着脑袋,嘴里又喃喃的嘟囔了几句,“何老爷子想见教授,你过去趟吧。”
    一听是何家老爷子,郭仁义眼神立刻聚焦到澹台梵音身上。
    “那我去把教授叫起来,还是让他亲耳听比较好。”
    “别了,这么大年纪经不住折腾,让他好好休息,你去也一样。”
    澹台梵音犹豫了片刻,“何老爷子为什么想见我们?”
    “那谁清楚,何家人一向听风就是雨,变化无常的,你去了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