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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章 失窃
    舜市,市博物馆,时间,夜里10点30分。
    宛如卢浮宫一般的拱形长廊内,墙角昏暗的照射灯将隐约的光亮照射在透明玻璃上,这里的墙面采用先进的隔音材质,即使外面街道闹翻了天,里面仍然是安安静静,这是这间舜市最大博物馆的亮点之一,另外的亮点则是各种宝贵、难得一见的文物。
    四周就像墓地一样肃静——
    “冷静!我一定要冷静!没什么大不了的……”
    保安洪亮踉跄的从地上爬起来,他刚摔了个仰八叉,胳膊肘撞在了墙上,脑袋差点跟玻璃罩来个“亲亲”,幸好他眼疾手快,及时调整摔倒的角度,不然不光他脑袋要开瓢,整个博物馆的报警器也得让他弄响了,后果……洪亮后怕的打了个冷颤,汗毛都瞬间竖了起来。
    他按住手臂跑到洗手间,在洗脸池里用凉水洗了把脸,再把袖子卷起,把伤口搁在水下冲了冲,看着慢慢发青的胳膊,洪亮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他这人天生怕黑,昏暗也不行,除非满屋通亮,否则连一秒钟都待不住,随时有突发心脏病的危险,这些情况他明明都向上级反应过的啊,怎么还安排他值夜班?
    洪亮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惊恐未去的表情比死人好看不到哪去。他随意擦了把湿乎乎的脸,走出洗手间,故作镇定地打开手电筒,继续巡视展区,走过方才摔倒的地方,洪亮仔细拿光照照,看看有没有碰坏什么地方。
    一个小时过去了,昏暗之中,洪亮走到保安休息区一角,拉了张靠背椅在摆放着几年前古董之间坐下,刚刚碰到的手肘火辣辣的疼,他再次把袖子卷起来瞧了眼,一瓶红花油就能解决问题,可洪亮只能忍到天亮,心里希望到时候撞到的部位不要严重起来。
    “大半夜的,辛苦了。”一个沙哑、在此时听上去阴森森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洪亮差点跪倒在地上,他扶着椅背愣愣地呆坐了半晌,好半天才转过头去。
    在结合了希腊古典式与中国传统风格的圆柱后,仅五米远的地方,一个肥硕的侧影慢慢靠近,当他走到洪亮能够看清楚的位置时,洪亮提到嗓子眼的心才噗通一声掉回肚里。
    “吴馆长……”洪亮下意识去摸胸口,感到蹦蹦直跳的心脏慢慢恢复原有的频率。
    “怎么,我吓着你了?”吴馆长晃悠着跟怀胎十月没两样的啤酒肚,眼睛上下打量他,“你脸色似乎不太好,身体不舒服吗?”
    “不……不是……”洪亮表情有些尴尬,捏着帽檐吞吞吐吐的说,“我……我怕黑,小时候落下的毛病,待的时间长还会喘不上气。”
    “咱馆里不黑啊,这不还亮着灯吗?”吴馆长指着玻璃罩外的小投射灯。
    “……这灯不管用,您看这地儿多大啊,就这光,一米以外啥都看不到了……”洪亮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完全没声了。
    “那你怎么还值夜班?没跟你上司说吗?”
    “说了,谁知道中间出了什么差错,今儿把我安排到夜班。”
    “今晚只有你一个?”
    “这不是过年了吗,馆里又正好闭馆休息,所以……只有我一个。”
    吴馆长笑了笑,朝他招招手,“你跟我来吧,正好我需要搬些东西,你来给我搭把手。”
    洪亮受宠若惊,“我?别了吴馆长,我是个粗人,笨手笨脚的,都是些好几千年的古董,一个不小心再给摔了,那我不就成了……那词怎么说来着……对了,我不就成了千古罪人了啊。”
    “太夸张了,让你搬得都是些没用的箱子,里面是资料,摔不坏。改明儿,我再跟你上司说一声,别再安排你值夜班了。”
    听他这么说,洪亮高兴的直点头,“那成,谢谢您啊吴馆长,您人真好。”
    乖乖,世界就是这么奇妙,坏事变好事了。
    跟在吴馆长身后,洪亮小心观察眼前这个人-——吴仲轩,五十六岁,从个子推测他应该是南方人,身材肥胖,大部分集中在了肚子上,每次弯腰都是一次挑战极限,说不定哪次就会直接把自个憋死,光看体型会觉得他应该是个养尊处优、没经过什么风浪的人。此处有个反转,吴馆长长得确实油腻了些,可他年轻时也是帅小伙一枚,用现在时髦话就是妥妥的小鲜肉,当然,看了他现在这副尊容,谁都不愿相信。
    他脾气非常好,人十分随和,大概以前过过一段苦日子,所以对洪亮这些穷苦人很是关照。
    吴仲轩是个实干家,以前跑过不少考古现场,真正的拼命三郎,后来年纪长了、身体发福了,他就变得很少去了。为什么呢?因为很多挖掘坑一共这么点大,他人下去,万一卡那里拔不出来……怪谁?
    吴馆长挺有自知之明的,只负责动脑子,不给人添麻烦。
    走到青铜展区时,洪亮微微扫了一眼,这一扫,被一个青铜兽首吓得哆嗦了下。
    吴仲轩似乎后背长了眼睛,有些气喘的宽慰道:“不用害怕,虽有人作的东西、完成的刹那便赋予了灵魂这一说法,这里的物件就算有也都是些残魂,不知何时会灰飞烟灭,如此悲凉的魂魄,怕它们干什么。”
    洪亮低声“哦”了一声,他不懂吴仲轩之乎者也的解释,想了半天,才觉得吴馆长是告诉自己,一个喘气的没必要怕不喘气的。
    吴仲轩的办公室陈设简单——硬木地板,老式办公桌,一张皮子裂开的转椅,正对屋门有一套沙发,沙发一头整齐叠放着一张毯子,研究忙碌时,他就睡在这里。
    “就是那个樟木箱子,有点沉,小心手。”吴仲轩指着屋子中央的大箱子说。
    洪亮脱下外衣,挽起袖子,使出吃奶得劲扛起来,这箱子还真够实在,沉甸甸的、宛如抱着头老母猪,洪亮试了两次才勉强站稳脚。
    “我帮你吧?”吴仲轩担心的问。
    “别了。”洪亮瞧了眼吴馆长那肚子,哭笑不得的拒绝道,“您别下手了,再伤着。”
    箱子被连拖带拽的归了位,洪亮擦擦额头上的汗,刚想开口问还有没有需要搬的时,扭头就看到吴仲轩满脸痛苦的蹲在桌子下到处摸索。不久,他拽出一个木头盒子,盒盖上装有个看上去像计算器一样的密码锁。
    吴仲轩直起腰,让囤积在腹中的气往脑子上走走,憋得通红的脸露出满是油水的笑容,“你回家休息吧,身体不好不要硬撑着。”
    这是让他回避。
    洪亮并不想自讨没趣,吴馆长仁至义尽,还让他回家休息,天底下哪儿找这样的美事。
    然而,在他离开办公室、正打算回保安室的时候,身后的门内突如其来想起“砰”的一声,在寂静的深夜中显得特别的瘆人。
    那是重物落地时砸出来的响声,洪亮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果然,几秒之后,大门猛地打开,吴仲轩惊慌失措的脸瞬间出现在门后……
    两个小时后,重案组全体成员在上司的催命电话下,头顶上冒着怨气,坐在办公室里。让众人集体炸毛的原因极为简单,现在是什么日子,过年啊!大年初四被拎回来加班,如此不给人活路,不等抓狂等什么啊。
    夏晴在心里骂了一万个娘,顺道还算客气的“问候”了下侯局。
    “哪个挨千刀的犯罪分子大过年的挑事?这么敬业,等着国家给他们发劳动勋章啊!”夏晴大声嚷嚷。
    “老墨啊,啥事啊?局里要再拿咱们不当人,小心我撂挑子啊!”穆恒手肘抵在桌上,嘴张的老大,打了个哈欠。
    “你撩个屁!就知道窝里横,有本事上侯局办公室里横去。”夏晴拿着镜子一边观察自己的眼角纹,一边撺掇道。
    “都消停会儿吧,你们能有我冤吗?我在家陪老婆孩子陪得好好的,这一下给弄的……”周延胸闷的直锤桌子。
    “墨哥,到底什么事?”秦壬倒是没发表什么意见,他今天过年不回家,卯足劲跟家玩游戏,属于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主。
    沈兆墨听着这一个个的怨声载道也特郁闷,因为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时,侯局自带气场的走进来,飘在他四周的显然是团怒气,跟毒瓦斯似的碰一下就死。
    “都给我精神点!少狼嚎鬼叫的,你们以为我愿意大过年的看你们这几只猴崽子的脸啊!”
    “侯局,什么案子?”沈兆墨皱紧眉头哑声问,穆恒常说他没睡好就容易低气压,沈兆墨平常没感觉,今天倒是实实在在的体验了一般,心底一股莫名之火说窜就窜。
    侯局清了清嗓子,“市博物馆的文物被盗了,你们去处理一下。”
    众人:“……”
    大家的心中,此时此刻纷纷窜出来一大群南美神兽,呼啸而去,目标就是门口这胖子。
    侯局彻底被众人鄙视了。
    “侯局,您老没事吧?什么时候盗窃也归咱管了,工作范围扩大又没有奖金,您老还真想来个烧杀抢掠全面发展啊?”穆恒委屈的连连叫苦。
    “给我滚蛋!让你们去就去,哪来真么多废话!穆恒,你把嘴给我咧回去!馆长正在馆内等着你们,沈兆墨你记着,务必把东西追回来,否则……你爱死哪儿死哪儿别回来了!”
    沈兆墨低声“唉”了声,现在他完全清醒了,瞥了眼侯局铁青的脸色,估计又不知道被上面怎么施压了,似笑非笑的干咳几声,“都收拾收拾,去博物馆。”
    于是,一行人,心不甘情不愿的往市博物馆赶去。
    一到大门口,第一个冲出来的洪亮,他比刚才还要惊恐,博物馆丢东西,自己肯定要被责问,弄不好还会被怀疑,他担心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于是抓住机会,跟洗脑似的一句接着一句在沈兆墨耳边絮叨,反反复复就一句话,“真不是我。”
    办公室里,除了吴仲轩,还有听闻赶来的副馆长陈山,由于吴仲轩陷在沙发里暂时起不来,陈山代替他上前接待他们。
    “你最后一次见到东西是什么时候?”技术人员已采集完毕,沈兆墨抱着盒子来回查看,开口问道。
    “昨天下午,本应该一天查一次,可今早我去体检,没来得及检查。”吴仲轩叹气道。
    “开锁的密码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只有我和副馆长陈山知道,我没有偷,我相信陈山也不是那样的人。”
    检查门锁的穆恒回头问:“办公室谁能进?”
    “也是我们。”
    “就是说除了你俩外,没人能进得来?”
    “是这样的。”
    沈兆墨以半蹲的姿势趴在地上,眯着眼打着灯观察地面上的痕迹,随后,他慢慢仰起头,面朝吴仲轩,“装文物的箱子,是特制的吗?”
    “不是,但是很坚固。”陈山回答。
    “就是说市面上能买到?”
    “是的。”
    “您昨天什么时候走的?临走之前有没有检查箱子里的东西?”
    “昨天下午检查完后,我就再也没打开箱子。晚上跟同事们整理资料,很晚才……”吴仲轩突然不言语了,良久,才表情僵硬的看向桌子底下。
    沈兆墨挑了挑嘴角,“看样子,您是猜到什么了。小偷不是偷了文物,而是连箱子一起偷走,再放一个空的代替。既然昨晚还好好的,办公室的门又只有您和副馆长能打开,您又这么相信陈副馆长,这就意味着,偷窃的犯人就在昨天跟你们一起整理资料的人当中……吴馆长,您心中有怀疑的人吗?”
    吴仲轩沉默不语,沈兆墨移动到陈山身上,陈山迅速躲避了他的目光。
    沈兆墨和穆恒面面相觑——有隐情。
    “箱子里是什么文物?”沈兆墨假装没察觉出,轻描淡写的问吴仲轩。
    “是……”陈山支支吾吾的,眼神闪躲的厉害,仿佛盒子里装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玩意儿,“是一根青铜铁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