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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巧晴才那么小,那么需要他的陪伴。
    每次想到她独自一人在鸟不拉屎的地方,怕她受冷挨饿,怕坏人嫌她闹腾打她,更怕……
    他不敢深想。
    堂堂江市孙少的字典里,居然也有‘不敢’两个字。
    如今,女儿全须全尾地回来,没留下不可逆的身体创伤或心理阴影,他打从心底感激程念。无论她多年轻,出身多低,他都不会看轻她。
    毕竟,她救的是他孙不平的千金,巧晴的安全是无价的。
    幸福地玩着姐姐的手手,孙巧晴猛地记起来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对了,爸爸,我答应要给姐姐十万块做报酬!”
    “……”
    十、十万?
    暗中偷听的保镳差点方向盘打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十万块,都不够买孙小姐一根头发的!
    孙不平:“太便宜了,不行。”
    第23章023
    太便宜了?
    闻言,程念打起精神, 转目迎着孙不平的视线, 打量起他的面相。
    他长得很凶。
    这种凶,不是单纯外表层面上的凶, 从面相能看出心性,有富贵相的人如果面相太凶, 容易招小人招敌太多而导致家道中落。而他显然没这层顾虑, 眉头有紫气,非帝皇也堪有将军之才,可见不是单纯面相佳, 命格也压得住。
    程念想起这人的名字, 孙不平。
    ……他家长辈真敢起名字。
    这人大有来头, 但和陆晓薇她爸的温润君子截然不同。
    两次接的客户父辈都不是凡人,程念只能归功于原身的命格, 大凶大贵,只要挨过陈家这个劫,就会遇见多番危机, 危都是真的危,但和机遇成正比。
    大腿啊!
    程念精神大振, 沉默等对方提高价钱。
    结果孙不平不说话了,且一路无话。
    从村到镇上宾馆里安顿下来,已经是一天后的事。
    梅发村太偏了, 想赶也赶不及, 张队预备好来押解犯人的支援, 变成通知法医的安排。
    无端死一村子的人,没见到也就算了,尘归尘土归土,既然已经发现,就只能加班查明死因。如果不是他杀,真和妇女口供一样,山林中的毒蟾突然发难,那以后也有必要广而告之,提醒想上山的游人,也需要派人来作调查,避免毒蟾大规模繁殖,影响生态环境。
    小镇条件不比江市,孙不平再有钱也改变不了这一点。
    只能跟着大部队在老破小宾馆将就一晚,不过有女万事足,他的脸色也从‘你欠我的一千万赶紧还’缓和成‘虽然你们都欠我钱,但老子不差钱’,有小警察跟保镳惴惴搭话,保镳安慰他:“我们老板心情好着呢,这已经算是和颜悦色了!”
    众人听在耳里,快要不认识和颜悦色这词了。
    孙家的家庭医生随队在镇里等着,给程念和孙巧晴检查。
    除了手臂上被割得较深,程念受的伤都是皮外伤,只是位置比较尴尬,被阮姨抽耳光时戒指划破的左边脸颊,很有可能留疤。
    孙不平听了之后说:“你先给她处理一下。等回江市,如果真留疤了,现在的整形手术很发达去,疤痕可以去掉。”
    程念点头道谢。
    “你伤口自己冲过了?恢复得不错,完全没有发炎的情况,我就不给你开抗生素了,”
    仔细观察过伤者的愈合情况后,袁医生啧啧称奇:“我在你伤口上消一下毒,可能有点痛。”
    孙不平抱臂在旁看着,像只巡视领地的狮子,看见程念眉头都不抖一下,镇定自若的模样,心中对这小姑娘略有好感。
    经此一役,巧晴势必会很信赖这位共患难的姐姐。
    而他希望和女儿走得近的,都是坚定强大的人,不一定展现在实力家世上,但心性一定要坚强诚信。十万块的条件他听巧晴说了,功利在他这不是缺点,而且提出来的偿还条件很合理,完全不是狮子开大口的贪婪,听陆家丫头说过程念家里的情况,养女会特别重视钱财,也许是没安全感吧!
    光是能够信守承诺冒险回到村子救一个小女孩,就很需要勇气。
    在这点上,孙不平很欣赏她,也感谢她救了巧晴。
    ……当过兵的孙总,不知不觉就拿部队的标准去衡量自己八岁女儿的女性朋友。
    蘸着消毒酒精的棉花擦拭伤口,引起一阵痛感,宾馆房间里响起嘶嘶痛呼声。
    程念转头:“陆晓薇,孙巧晴。”
    “念念怎么了?是不是很痛?”
    “被消毒的是我,为什么你们在叫痛?”
    被她平静目光穿透的二人,大人小孩不约而同露出了相似的讪讪表情。
    但真的很痛啊!
    被血迹盖着时还不觉得,下山到宾馆洗干净后,还没擦药水的时候,能够清晰地看见程念手臂上狰狞的伤口,可以想象当时她遭遇到的事有多么凶险,伤害她的人有多想看她痛苦的样子。孙巧晴好奇:“姐姐,你不怕疼吗?”
    “不怕,当然也不喜欢,”程念没有受虐的癖好,她虚着眸子回忆片刻,心情很好的扬起唇角:“但是想到对方死得很惨,就会开心。”
    孙不平颔首,觉得这孩子很对他胃口:“说得好。”
    程念的伤,定期检查擦药即可,等伤口全好之后要是留下疤痕,再去安排整形手术。
    右手手筋被刘英挑断的孙巧晴就麻烦多了,但不是没有治愈的可能,要做肌腱吻合手术,镇上小医院没有这个条件,孙不平也不放心在这里做,跟张队交代一声,带着闺女和他身后的一串猛男先行回江市,把程念也捎了回去。
    涉及人命和十位以上被拐妇女的解救案件,是无论如何摁不下去的,不过考虑到未成年人和家属意愿,几位当事人的隐私便被保护了起来。
    远在江市的陈老太太听说了这个消息,松一大口气。
    而同样被拐,长期遭受非人待遇的姑娘们,亲眼看见伤害自己的人死透,虽然创伤阴影无法磨灭,但起码回到城市家乡之后,清晰知道那个曾经夜夜折磨她的恶魔已经从世上消失,不用担惊受怕,怕那一张张脸孔会出现在转角处,会追来破坏自己的新生活。
    至于少数在村里诞下儿子,罹患斯德哥尔摩症候群的妇女,就只能由公家给予后续的心理干预。
    不幸中之大幸,是应鳞在山上妖力暴走的时候余波扫到了梅发村,村子恶念被吞噬的同时,受害人的负面情绪也被刮走大半,当甜点吃了。
    转车进市,总算坐上了在机场等候已久的孙家私人飞机。
    程念一手撑着下巴,透过小小窗看向外边的蔚蓝天空。
    窗子太小了,还是跟着鲲哥飞的时候好玩,可以趴在他的肚皮上打滚,皮糙肉厚,就是有一次她异想天开,用乾坤袋带了一堆木柴想生火烧烤,被生气的鲲哥一鱼鳍扇下去。
    唉,江山亡了,昔日友人也不知去向。
    如今不过几千里的公里,就得坐在狭小的空间里等两个小时,程念感觉自己十分堕落。
    坐在对面沙发的孙不平低头哄了一会闺女后,抬头看向程念。
    少女半垂眼帘,凝望窗外的神色沉静美好,眉头轻蹙,藏着与她年龄不符的忧思愁绪。
    有社会地位和阅历,又上了年纪的人,在观察后辈的时候,会不由自主的去审视对方,从蛛丝马迹中推导她的性格想法。虽然不像陆晓薇那样独自脑补出虐文背景心疼念念,但根据他所查到和亲眼所见的,孙不平认为这孩子确实过得很不容易。
    “他清清嗓子,打破沉默:“程念,十万块我会打到你银行户口上。除此以外,你有什么愿望?”
    这人类想完成她的愿望,真新鲜。
    孙不平跟陆时清是两类人,在后者面前可以装乖巧伶俐,出于惜才之心,大多会得到他的帮助,而前者则是风风火火的纯爷们,跟他勾心斗角不如痛快把招子亮出来。在她沉吟间,孙巧晴放下水杯,给她出主意:“念念姐姐你使劲说,我爸超有钱!”
    “……”
    孙不平好不容易绷出来的大佬气场被破坏怠尽,无奈接话:“对,我很有钱,但除了钱以外的事,我也可以帮上忙。”
    他大概知道程念家里的情况,要是她想脱离家里,他也可以帮上忙,养她到大学毕业。
    不过,选择权在她手上。
    他从来不会将自己觉得好的强塞进小辈手里。
    程念明白他的暗示,稍作考虑后,把这难得的机会投放在另一个篮子里——
    “十万是巧晴答应我的报酬,除此以外的事,就当是我们交个朋友。我只希望以后有什么风水玄学上的事,孙叔叔可以想到我,”她微微一笑:“巧晴答应了我不把梅发村的真相告诉张队,但孙叔叔是可以信任的人。”
    听见梅发村的真相,孙不平神情一凛。
    村里死了三十多人,不止是那些被拐妇女的‘丈夫’,还有她们的‘婆婆’,无一生还。
    张队初步验证,死者身上均无外伤,全是毒死的。
    如果里头另有真相,恐怕相当血腥骇人。
    迎着对方锋锐起来的神色,程念知道他开始正视自己:“我被带上另一座山头之后,阮宏发的奶奶想杀死我,把我炼成尸蛊,不过弄巧反拙,被我逮住机会反杀,她两只灵宠胚子也被我收入囊中,”她抬手,亮了亮绷带下方光洁白皙的纤瘦手臂,孙不平不明其意,扬眉。
    下一刻,原本白生生的皮肤上,浮现一对一金一黑的刺青,颜色极正。
    为了证明真伪,程念用力搓揉刺青表面,揉得皮肤发红。
    现代纹身——起码她一个小女孩能接触到的,都不会有这么高端的变色技术。
    她将自己能抵抗一切蛊术的关键隐去不提。
    虽然对方不是同行,但谨慎为上,多隐瞒一件情报,以后与人斗法就更占便宜。
    孙不平沉声:“你继续。”
    “张队说会上山寻找我所说的小山和庙宇,不过大是找不到的,蓝娟华很小心,附近设了简陋的阵法,防止抓来的人逃走,也防山上的猛兽,她始终只是个老人,虽然野兽袭击可以用蛊毒防身,不过阵法更加一劳永逸。他们上那座山头会鬼打墙,”
    这是程念下山的时候发现的,蓝娟华小屋里简便好用蛊虫被她打包带走,坐小黑下山时当零食吃光了:“我下山之后……对了,巧晴颈上的牙印是我咬的,不用回去吃阻断药,我没病,你可以放心。”
    袁医生给孙巧晴检查的时候,以为是被袭击她的村民咬的,谨慎起见,建议她回到大城市后阻断药疗程。
    孙巧晴嗯的一声:“姐姐说这样可以快点找到我。”
    当时很心疼女儿颈上的伤痕,知道原由后,孙不平也放下心来。
    阻断药疗程对身体有不少伤害,能不做是最好的。
    程念续道:“我回到村子之后,让金蟾去惩戒戕害妇女的村民。”
    三十多条人命,在一句话里灰飞烟灭。
    她定定神,考虑到人类的承受能力,解释:“物种所限,金蟾不是杀人的工具,它是因果结算,毒性随孽生果。一个小偷被它咬了一口,晚上拉肚子拉干净就好了,非礼妇女的孽根生疮,村子里连一个无辜的都没有,我也很惊讶。”
    虽然应鳞是妖怪,但本身不作恶,也不杀无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