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进了药材库，找到热情的师兄，于是古玉书在千山苑的第一份差事基本就定了下来。
    第一日的差事并不忙，但是有些耗时间，分开前古玉书提到明日来不了，丘师兄倒是很体谅的同意了。
    夜晚，再见到同寝的少年，依旧是一进屋就将自己裹在被中，晚上定时定点的起床磨棍，除此以外非常的安静。
    这一点，古玉书是很满意的，他虽然看着善于与人交谈，但是实际上却更习惯于给自己留出空间。在千山苑里，两人一间屋是规矩，他虽然不喜却也不得不遵从，若是再遇见一个自来熟的室友，他虽然口中不说，心里定然极为烦腻。如今这样，极好。
    只是这天再见同寝室友，想起田罡的话，便问道：“师兄，我如今也领了药材库的差事，怎么没看见你？”
    那人窝在被里一动不动，自然更不会回答了。
    古玉书想了想，应该是在二、三层吧，见不到也是正常的，所以也就不再问了。
    来到千山苑的第三天，是教授功法的日子，古玉书和田罡一早便被正卿接着去了半山腰的一处建筑内，大厅内摆满了蒲团，一眼扫去约有百个，最前面摆着三个玄色蒲团，第二排则是六个玄色，其余的便是青色的。
    这样的摆放一目了然，想必最前面的是教习的位置，第二排则是内门的几个弟子，而后面的便是他们这些人的位置了。
    他们与那些普通百姓的子弟不同，会有筑基中期的师叔为他们教习，虽然是同样的功法，却会给他们指点出更加准确的修炼方式。
    而且据说只是头两堂课会上内功心法的课程，那之后便是大课，与其他先入门的特子们一起学习一些小法术，就算暂时用不出，也可以先记下，等到境界够了，便水到渠成的使用。
    上到山来，种种见闻，古玉书觉得家中那些钱花的不亏。
    专门的教习，意义重大，若是没有拜师，那些普通百姓的子弟只能询问师兄，师兄们资质良莠不齐，不是谁都能找上一个到了筑基期的师叔指点的。
    当然，这样的厚此薄彼不能做得太明显，每七天在山顶演武场会有长老开课授业，更有筑基期的师叔回答疑问，普通弟子若是每堂课都去，依旧受益匪浅。
    正这么想着，门口走进来四个人，都身穿玄衣，站在一群青衣中，鹤立鸡群。
    其中有个小胖子进屋看了一圈，见到古玉书眼睛一亮，远远便喊道：“玉书！”
    古玉书勾起嘴角，走上前：“封晨，最近可好？”
    “还好还好。”封晨哈哈地笑，开朗灿烂，“听说你去了炼丹阁？也对，这选择才是最好……”
    古玉书陪着寒暄，视线扫了一眼，韩骐依旧冷冷，岳仟琴又凑了上来，韩哥哥的叫的甜腻。
    剩下两人他都没见过，想必是从别的地方招来的弟子，没有见到魏闻，也不知道是有事来不了，还是被挤出了内门弟子的名额……
    “你知道的吧？”封晨突然神秘地低声问道。
    “？”
    “两派派系？”
    古玉书点头。
    “与你古家比丹的魏家，那个四少爷去了对面，听说有人正合计着给他好看呢。”
    “怎么……”古玉书疑惑，以魏闻的张扬性格，怎么会去另外一边？
    封晨耸肩，凉凉说道：“没人逼他，他自己的选择，怪不得任何人。”
    “……”古玉书点头，也不再想了。
    又等一会，朝阳已经高高挂起，突闻晨钟响起，“铛~”，钟声悠扬，阵阵回荡。
    虽然是第一次来听课，但是弟子们纷纷自觉地坐上蒲团，韩骐和封晨等四人也盘膝坐上了与他们衣服色泽相同的位置。
    钟声落下，三人从大门处施施然地走了进来，等到前面，看见这三人，古玉书的眼皮子忍不住跳了一下。
    当中的，赫然是古丹阁长老的大弟子聂飞云，而立于左侧的就是古天成……没想到，古天成在这千山苑的弟子中还是有些地位的，这或许也能说明为何六十年后，古天成可以结成金丹吧。
    “小玉书。”
    小寰宇突然在头上说道：“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古玉书眨了下眼。
    小寰宇说：“你家大哥不会已经被人圈定了吧？那聂飞云长相上佳，地位也算不错，看两人眉来眼去的，说不得早就勾搭上了。”
    “……”
    “当然，你大哥还没筑基，应该精元还在……我说，要不你抓紧机会和你大哥联络联络感情，他的精元真的是大补啊。”
    “……”
    “额……好吧，当我没说。”小寰宇缩着脖子退下了。
    古玉书收回冷锐的目光，敛目沉思，不再看前面三人。
    聂飞云盘膝坐好，废话也不多讲，悠悠说道：“练气，即炼化，将灵气炼化为己所用，便是练气期的主旨。”
    “欲练气，先找气，这便是灵气……”说着，聂飞云抬手，衣袖在空中画出一个弧形，再一挥出，台下众人顿时感觉到一股清新凉意，舒畅无比。
    “记住这种感觉。”聂飞云等了一会，说道，“本门心法自然会帮你们寻气，运行的经脉也无需操心，只要运转一次，身体便会牢牢记住。只是有一点尔等要牢牢记住，无论资质如何，天道永远酬勤，若是意慵心懒，三年后便自行下山去吧。”
    说完这些话，聂飞云抬手再挥，十来本书册便落在了每人身前，无一人落下。
    古玉书拿起来看，蓝色的书皮上写着三个字——引气术。
    随手翻开，里面密密麻麻写着许多小字，也有些穴位经脉的绘图，由红线标注的经脉一目了然，倒也不错。
    小寰宇打量一番，说道：“算是修仙界通用的炼气功法吧，普普通通，没什么特别之处，若是练这功法，练气九级必然是一道瓶颈突破较难。不过千山苑将这套拿来给你们这些外门弟子用，也算是不错了。”
    聂飞云等了片刻，又道：“引气术是我门入门功法，可助你们练到筑基期，若想要更好的功法，便需要足够的门派贡献换取，这点我都不多说了，自有引导弟子为你们指点。”
    “只是有一点我需要提醒，若是在山下已经学习了仙门心法，这本功法就不要再练了，只是日后修炼，我能给的建议有限，好自为之吧。”
    古玉书挑眉，抬头看去，果然见到古天成眼底未掩的奚落笑意。
    确实，若论功法好坏，引气术自然是比炼灵决强上一些的，他炼了炼灵决，又是等同废灵根的四系灵根，在古天成眼中，几乎已经是个废人了。
    这样……正好。
    接下来，聂飞云详细为他们讲解了引气术的运转经脉，果然是和炼灵决不同的，自然也与大日仙抄的功法差距极远。
    不过相互借鉴，古玉书很清楚的发现，越是高级的功法，运行的经脉也越发简洁。
    炼灵决需要过四十九个穴位，引气术则是四十六个，而大日仙抄只要十三个穴位便可以运转一个周天，所以一个大周天的速度极快，而也正是因为快极，所以大日仙抄首先要做的就是要巩固经脉的韧性。
    看着这差距甚远的穴位数量，即便是古玉书的心性也忍不住呼吸粗了几分，心神发颤，这些功法与大日仙抄无可比性，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上完小课，回到房中，古玉书心神还漂浮着，迫不及待的又运转了一个小周天，感受着那一根经过灵力洗刷后的细小经脉变得坚韧凝实，他满意地笑了。
    接下来的日子，古玉书清晨起床修炼一个周天，然后便去药材库帮丘师兄打理草药，等到晚饭后，便会去田罡的屋中聊聊今日心得，有时候正卿也会邀他们去他住处，那里大多会有几个师兄在，谈天论地，日子倒也过得极快。
    一天，古玉书盘算着明天又要到上小课的时候了，便再去找丘师兄讨假，丘师兄却突然说道：“你以后别跟着我了。”
    古玉书挑眉。
    “富贵家的少爷我可带不起。”丘师兄哼了一声，便走了。
    古玉书暗自叹了一口气，来回看了一圈，一时间也不知道跟谁学习才好。
    柳燕儿这些日子非常忙碌，不过偶尔也会扫上一眼新来的弟子，这是她管事的地方，出了纰漏便由她负责，虽然古家的这个小子像是学过一些的，可是毕竟年纪太轻，她自然不太放心。
    本以为将人交给丘义看着便可以放心了，没想到丘义那小子的倔脾气又发作了，看来无论多乖巧的孩子都不能改变丘义对特子们的偏见。
    只是……将人就这么冷漠丢下，在她看来，对个孩子未免太过不近人情。
    才进门的新弟子都还什么都不懂，正是因为师兄们诡异的态度变化，才会潜移默化的将两派之争推向高处……
    这么想着，柳燕儿蹙眉道：“古玉书，你来。”
    古玉书急忙快走了过去。
    柳燕儿看着眼前显得有些可怜的孩子，便说道：“你就暂时跟在我身边吧，我办事的时候你安静看着，有疑问先放着，等我忙过了再问，明白没。”
    此话一落，附近的人全部看了过来，看向古玉书的眼染上了几分羡慕。
    丘义脸一下就黑了，连他都还机会跟在柳师叔的身边学习，这小子凭什么啊？难道是因为家中有钱？还是模样长的乖巧？这些人若不是捞到个好出身，狗屁都不是！
    柳燕儿本心倒也没想指导古玉书，只想着先让人跟在身边，等忙过了这些日子再给他找个人跟着，不成想却引得众人侧目，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话语模糊了。
    不过，身为这里的管事，她当然不会解释，只是转身出了门，神念感应到古玉书机灵地跟在身后，脸色松缓了几分。
    出了后阁大门，便是一片大空地，中间铺开晒了许多灵草，四周围还建了许多小房子，有些是烘烤室，有些是熏蒸室，这里便是半成品灵草的加工处。
    古玉书之前跟着丘师兄有来过，如今跟在柳燕儿身后，走到哪儿便引起一堆人的关注，古玉书无视那些目光，柳燕儿走他就走，柳燕儿停他就停，看着听着思考着，将关于加工灵草的事儿牢牢记住，等着回头慢慢地吸收。
    也正是因为如此，古玉书略微觉得空闲的日子变得丰富了许多，因为柳燕儿不会特别的教他，所以他便需要自己整理那些琐碎的知识，乐此不彼。
    小寰宇这些日子也安静了下来，大多数时候都在丹炉中炼化从老鬼那里夺来的精纯阴气，偶尔出来也很乖巧，只是会抱怨一下这日子太过无聊，一层不变，想折腾点新花样都做不到。
    古玉书倒是很满意，若是出了花样儿，这平静的日子自然也就到头了，积蓄力量低调发展的设想也就不用再提。
    半月后，门内发下二十颗辟谷丹和三颗养精丹，古玉书回到屋内捏着这颗下品的养精丹怔怔出神，果然是被家里养刁了嘴，这下品的丹药他竟然连吃都不想吃。
    下品，顾名思义，杂质极多，服用下去效果不显，而且杂质累积在身体内，说不定还会形成丹毒，只有不懂的人才会议论这养精丹的超凡价值，至少特子们大多是不屑的。
    古玉书将下品养精丹放回到储物戒中，一翻手，一个漆黑的灵匣就出现在了手中，打开来看，里面静静躺着十颗上品的养精丹，虽然不是天丹，但已经是上好的丹药了。
    这些，是临出门时，爹爹拿给他的。
    古玉书小心捏起一颗，有些犹豫，他现在还在巩固经脉的阶段，吃这些炼气修士服用的丹药未必有大用。
    今日执事也说了，需要引气入门后才可以服用，过早不宜。
    于是，他又将丹药放回戒中，再一抬头，就见到同寝少年站在门口定定看他，这……还是他们视线第一次正面撞上。
    那人嘴巴开阖，像是努力想要说话，却挤不出一个字，脸颊涨的通红，好半天才挤出一个字：“……丹。”
    古玉书挑眉想了想，点头：“是的，养精丹。”
    少年眼睛一亮，点头，又说：“上……”
    “是上品。”古玉书又说。
    “给……”
    “这怕是不行。”古玉书摇头笑道，“这丹药我也有用。”
    少年急了，嘴巴开了几次，眼巴巴地看着古玉书，最后一抬手，一根青色的长藤便出现在了他的手中，长藤显然是半加工过，被小心地盘卷在一起，只是一拿出手，屋里就弥漫出了一个腥臭味。
    “咦！？王蛇藤？”小寰宇突然窜出来，绕着那长藤飞了一圈，惊喜道。
    “换……”少年说。
    古玉书看着小寰宇惊喜的表情，想了想，拿出一颗。
    少年摇头。
    两颗。
    依旧摇头。
    等到四颗，那少年点了一下头。
    古玉书扫了一眼小寰宇。
    小寰宇喜道：“换换换，这破丹药换根三十年分的王蛇藤划算极了，全换了都不心疼。”
    古玉书闻言，对着少年点了一下头。
    少年嘴角抿着，露出了怯怯的笑容，被刘海遮挡的双眼也弯了几分，他轻轻走上前，将王蛇藤丢在了床上，然后又退回了原地。
    古玉书看出他不敢与人接触，于是将四颗养精丹放入单独的灵匣，丢了过去。
    少年一接住，就迫不及待的打开来看，眼眸光霞闪烁，恍惚地回到自己床上，一把抓住四颗，在古玉书阻挡不急的时候，全部塞进了嘴中。
    养精丸会补充气血，改善体质，可以说修仙者练气期必须的丹药，协助修仙者的功法，将身体从后天转变成先天，直至筑基成功。
    虽然是这个阶段上好的丹药，可是却多食无益，甚至是有害的，而且像这种一次服用四颗，说不定会使得精血充胀，导致经脉破损，最终与修仙无缘。
    所以，见他这样鲁莽，古玉书急忙上前去抓。
    少年见古玉书突然靠近，发出惧怕般的一声惨叫，“啊——”，抬手就将古玉书打飞了出去……
    古玉书一声闷哼，撞在墙上，再反弹到了地上，浑身剧痛，半天没爬起来。
    这力气，绝对到了练气高层了，如果不是身体修复的时候被那两颗上等丹药改善过，古玉书都不确定自己刚刚挨那一下会不会直接一命呜呼？
    小寰宇本能的飞过去接住古玉书，不想却透体而过，羞愤交加下，他怒发冲冠地冲到少年面前抖着手指了半天，却一句都没骂出来。
    一肚子的话……可喉咙吼破了对方也未必能听见，最终只能愤愤地飞到古玉书的身边，满脸担忧。
    倒是那少年，显然也不是故意的，将人摔飞出去后，他自己也愣住了，手足无措的模样，浑身都在抖，却怎么都迈不出脚步靠近古玉书。
    没过一会，他突然脸色一红，急急忙忙爬回到了床上，盘膝坐起，打坐运功。
    小寰宇正担忧地看着古玉书，见少年的动作便抬头看去，看了一会儿，突然一副惊疑不定的模样，“咦”了一声。
    古玉书趴在地上休息一会，已经好上了许多，听到声音，小心地扭头看去：“怎……”
    小寰宇道：“他竟然要筑基？”
    “没用……筑基丹？”古玉书断断续续的疑惑开口。
    小寰宇确认了一下古玉书的脸色，见并无大碍，才解释道：“筑基丹只是辅助筑基，若是自己能力够强，天赋够高，筑基丹反而是个拖累，远没有自己打下的基础牢固。”
    这么说完，他有看向少年，“看来他气、神足够，却在精上差了临门一脚，所以才需要上品的养精丹，只是一次四颗，还是略显鲁莽了……”
    古玉书翻身坐起，顺了下气，低声问道：“精的话……他的精元不在了吗？”
    “那倒未必。”小寰宇用你怎么这么不纯洁的目光斜了他一眼，“也有天生精血不足的，或者是近期遭受过重创，就像你，禁地内连遭两次重创，虽然外表看似无恙，但实际上精血远在气和神之下。”
    古玉书无视那小眼神，暗自记下，也算是上了一堂课。
    既然少年正在筑基，他也不好质问，便强忍着疼痛翻身上了床，拿起王蛇藤看起来。
    王蛇藤，物如其名，虽然是植物，但是花纹却与蛇鳞相似，而且腥臭的气味也像是毒物一般。
    小寰宇落在古玉书肩膀上，盯着王蛇藤看了一会，说道：“这是炼制六级丹药的材料，虽然年份略有不够，可也算是难得了，日后要是炼制聚魂练形丹，可以拿来练下手。”
    “七宝聚魂练形丹？”古玉书蹙眉说出了全名，这丹药的名字他牢牢记在脑中，却从来没有问过小寰宇，不知出于何故，他百分确定小寰宇是不知道古寰宇存在的，所以便一直犹豫着，没有询问。
    “你知道？”小寰宇惊讶，“没想到你的见识还蛮广的嘛，难道又是什么古家传承，本尊的传说？”说到最后，小寰宇的下巴又抬高几分，“这可是本尊独有的丹方，对修补破损的神魂有天大的好处，可以说是逆天改命的丹药，会流芳百世，也是理所当然了。”
    “……”古玉书默然。
    “行了。”小寰宇喜滋滋地摆手，“收好吧，就为了这颗丹药，本尊也是要好好调.教你的，待你可以引气入体了，我便教你炼丹。”
    古玉书虽然心中欢喜，但隐隐有些被碰了逆鳞的不悦感，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
    小寰宇没收到想象中的感激有些失望，正要开口，却见前方少年的气息一变，显然筑基快要结束，进入了海纳灵气的阶段，他眼珠子一转，急忙道：“快！运转个小周天！有天大的好处要便宜你了！”
    “？”古玉书虽然疑惑，但是仍然听话的迅速盘膝，运转起了大日仙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