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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节
    订婚前两天的晚上,管家已经把东西都准备齐了,正在热火朝天地布置,佣人在他的指挥下像鱼群一样穿梭,到处都是好东西,厨房里更是不断地有空运过来的食材送进去,我也沾了点光,早餐喝了碗燕窝粥,算是提前吃过订婚宴了。
    我穿过回廊去书房的时候,才知道管家哪来的这么大的干劲。
    我遇见了关映。
    半年时间,她似乎苍老许多,但美人就算老了,骨架仍然在,外面已经有了太阳,她仍然穿着一件墨蓝色的大衣,领口蓬蓬的黑色皮毛,大概是貂,头发盘了起来,发髻里有一丝丝的银色。春天已经来了,她身上却仍然是一身冬天的肃杀之气。
    哀莫大于心死。
    但管家显然是没看出这一点,仍然十分起劲地跟她报告自己的英明部署,这些天相处下来,我觉得管家真是个活得简单的人,他只希望郑家好好的,长幼有序,其乐融融,大家一团和气,逢年过节,他抖落一身本领,办得热热闹闹的,风风光光的,让主人满意,佣人们叹服,就是最好的。
    但关映显然已经没有当个慈祥长辈的心思了。
    她的脸结着冰,看见我的时候,那双眼睛终于抬了抬。
    她露出了一个冷冷的笑容。
    “你好啊,许朗。”
    55交易
    我其实一直有点怕关映,从当年她还年轻的时候就怕起,我并不怕精明的人,我奶奶当初也是个精明的老太太。但关映并不是精明,她身上有让我惧怕的东西。连对她亲儿子郑野狐都可以下手算计,如今郑野狐不在了,她眼里的锋芒更盛了。
    我并没有后退,而是迎了上去。
    “郑奶奶好。”
    她打量了我一眼,然后把手伸了过来。她的手冰凉,瘦到了极致,十分苍白,像冬天干枯的树枝,隔着衣服,我仍然觉得一阵毛骨悚然。
    “今天天气不错,陪我在园子里走走吧。”她似乎在跟我说,眼睛却在看着管家。
    管家丝毫没察觉到现在的状况,开心得很:“那就麻烦许先生了。”
    人能活得这么单纯,也算是一种福气。
    我点了点头。关映仍然看着管家。
    管家迟钝地意识到这是让他一边去呆着的意思,连连答应:“好好,我去厨房看看,许先生有事尽管叫我。”
    关映神色冷冷地看着管家离去的背影。
    外面阳光这么大,她却让我从心底觉得冷。她是个复仇者,我知道,把她拉进来会毁掉一切,就好像下棋的时候可以适当听从围观者的意见,却不能叫来一个疯子,把棋盘打得粉碎。
    她就是那个疯子。
    但是我没有别的办法了,我的日子太难了,难到身为旁观者的王娴都愿意和我结婚,只是为了把我从这里救出来。
    是郑敖先破坏规则的,不是我。
    -
    我们坐在一间靠近后院的耳房里说话,雕花槅门透进阳光来,外面是三月春阳,屋子里却冷得好像还是冬天。
    关映坐在我对面,她的仪态很好,就算已经到了这个年纪,仍然是高傲挺直的样子。她的眼睛给人的压力太大了。
    “王娴说你有话要跟我说?”她眼睛直视着我。
    我不太确定王娴传话给她是怎么传的,毕竟“吕后”这个比喻太明显,王娴那么温柔的女孩子,大概不好意思对长辈这么说。不过不管怎么说,她都来了——在这个当口,所有人都知道我和郑敖是什么“关系”,郑敖又即将订婚,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我找她是干什么。
    但我还是没办法主动说出来。无论如何,主动和一个举止得体的长辈提及如何暗算她孙子,总是有点难开口的。
    “我在郑家呆了这么久了,”我斟酌着用词:“想必您也知道我的处境……”
    “如果你是指望我给你撑腰,就不用想了。”她态度高傲地打断我的话:“我没空管郑敖床上的事。”
    自己知道别人这样看自己是一回事,别人当面提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但我不过是自取其辱。
    交易就是交易,讲什么礼节呢。
    “那我就跟您直说了吧,”我抬起头来,直视着她:“我希望您帮我逃出郑家。”
    她挑起一边眉毛,探究地看着我。
    我平生最怕这样像x光一样把你照个通透的目光,好像要看穿你的皮肤,看透你的骨头,量出你到底有几斤几两,然后嗤之以鼻。
    但我不能说话,交易就是交易,再劣势也是交易,她看不看得上是一回事,我要是上赶着把自己手上的筹码都亮出来,那就成了抛售了。
    何况我知道她也并不潇洒,她没多少实权,和我一样无路可走了。而且她也和我一样,不能再拖下去了,只要叶素素一进了门,联姻的事板上钉钉,郑家上下全部服服帖帖,她就别再想掀起任何波澜。
    等我被她看得寒毛都竖起来的时候,她终于开口了。
    “你准备拿什么跟我换呢?”
    我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我跑了之后,郑家和李家的关系会更僵,郑敖一定会找我,你就有了机会。”我告诉她:“最重要的事,我知道你可以用一个人来取代郑敖。”
    “谁?”她饶有兴致地看着我,苍白的手指抚摸着自己袖口的黑貂,我摸不准她是真的胸有成竹还是故弄玄虚。
    “郑敖的儿子。”我说了出来:“我知道他在哪。”
    她不以为然地笑了起来:“有什么用,奶娃娃一个,我们孤儿寡母,不是案板上的肉么?”
    我听得心惊。
    她果然知道那个孩子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