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宥柠心下一惊,平定心神道“我和你们的尊上素无交情,夜深了,舞坊过了打烊的时间。我明天还要工作,现在要去休息了,有什么事还请明日再吩咐。”
安宥柠冷酷的回绝,换来的却是随从更加冷酷笃定的声音。
“不好意思,我们尊上的命令不分白昼黑夜,尊上想要见的人必须马上见到,不容刻缓,望姑娘识趣。”
言下之意,十分明显。
安宥柠去也得去,不去也逃不了!
安宥柠转身看了还在厨房里的琉璃一眼。
果然,琉璃脸上的笑意微微敛去。
见安宥柠用考究的眼神看自己,琉璃牵强的笑道,“既然是尊上的命令,你快去见吧,别让他久等了。”
话落,琉璃别有深意的加道“你只是在此谋生的小厨娘,生活不易,解释清楚,尊上不会为难你的。”
琉璃话中带话,安宥柠一听就懂。
看来,刀山火海,怎么都得去这一趟了。
安宥柠点点头,传达给对方一个放心的眼神。
琉璃答应帮她留住舞坊,哪怕只是出于情理,她也不会去破坏她和前夫的关系。
安宥柠跟着随从走上了楼梯。
在她上楼之后,琉璃脸上的笑容恍然变冷。
千想万想想不到,撺掇傅绪来雪岛,是为了创造机会让他专心陪伴自己,忘记安宥柠。
结果,安宥柠竟然没死,还匿身于雪岛,反倒让他们续上前缘。
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两人,就这么有缘分吗?
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相认!
否则,她怕是留在傅绪身边当陪衬的机会都没有了,更别提尊贵的南刹皇后之位。
安宥柠忐忑的走进房间,房门是敞开的,一走进去,一股熟悉的压迫感堵上心头。
安宥柠紧张的差些忘记了铺垫词,触及窗前那抹凛冽的黑影,她站的笔直。
“大人找我?”
话才说出口,傅绪就朝她走了过来,俊的让人不敢直视的轮廓深沉如墨。
傅绪没有说话,几步走到她身前,一把握住她的手腕。
安宥柠被他炙热的眼神吓了一跳,她挣扎着手,抗拒的说“大人,夜里很晚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着实不妥,民妇还要回家,大人有话请直说。”
“本王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傅绪目光如炬,声音微微沙颤,指腹摩挲她的手腕。
从看到这个女人的眼睛那一刻起,傅绪得心就没静下来果。
此刻,人儿当前,竟然没有勇气去揭开面纱。
他在害怕,怕一拉下面纱,又变成别人,而不是心里朝思暮想的那个她。
无数次,他都将别人错认是安宥柠,每次心怀期待的走上前,看清了脸,只有失望。
安宥柠被他看的发麻。
她已经想好,迫不得已之下,前夫发现她的身份就发现吧,只要安燃别被他知道,她就能应付过去。
安宥柠心跳快极了,用准备好的话应付道“我叫含晴,是安宁舞坊的厨娘,刚才急着回厨房干活,忘了跟大人请示,民妇自认身份低微,名字普通,未想能得大人留心,不知大人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你是雪岛人?为何要戴面纱?”傅绪目光逼人。
“是..民妇手脚粗笨,一次做菜时不慎被热油烫伤了面部,所以长期以面纱掩面。”
安宥柠捂住面纱,机敏道。
“把面纱摘下来。”
安宥柠不可思议的看向傅绪,男人的眼神仿佛要将她看穿看透,安宥柠慌忙道“烫伤之处伤口留疤丑陋,不忍直视,大人还是不要看的好。”
“你撒谎!”傅绪凤眸一冷,突然放开了她的手腕。
安宥柠感到他的指风游刃拂过脸颊,面纱顿时一松..
“不要。”安宥柠下意识的捂住脸转过身去,赶紧将面纱又戴好,内心无比紧张。
“别过来!”安宥柠慌极了,万一前夫查到孩子的事,质问她,她该怎么应对?
傅绪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脚步急促的走上前,磁性的冷音有些发颤,“柠柠?”
他哽着喉试探的喊道。
安宥柠如雷劈过,绷直了身子。
男人憔悴的冷眸闪过一抹许久不见的欢喜,他忍了又忍,再也忍不住。
只要一步,他就能看清他的脸。
安宥柠的力气根本躲不过他,只要他手指稍稍用力,她脸上的面纱顷刻就会碎烂布。
“尊上,属下有要事相禀!”就在此刻,门突然被推开,一个人快速走了进来,表情非常的着急。
“下去,任何事明日再议。”傅绪的心情被打扰,脸色又冷了不少。
“尊上曾经吩咐过,有关此事不容耽搁,必须第一时间通禀,属下不敢延迟。”
来人单膝跪地,义正言明。
傅绪眯起眸子,有些不耐烦的道,“本王让你滚下去!听不懂本王的话吗?”
跪着的人立刻解释道“尊上,桃源谷那边有消息了,找到人了!”
“你说什么?”傅绪愣了愣,眼神复杂,眼里的不耐烦顷刻转为惊喜,不敢相信的又问“你再说一遍!”
“属下说,您苦找了五年的人,在桃源谷找到了。”
傅绪放在安宥柠身上的眼光全部收回,激动的拉起下属低吼道,“她怎么样?她过的好吗,人现在在哪?”
“人在桃源谷,我们不敢轻举妄动,派人守着,属下连夜赶来,请尊上下令。”
下属的话没说完,傅绪已经疾风般走了出去,“马上回桃源谷!”
他快步走出房门,再没有看安宥柠一眼。
安宥柠朝着门的位置,傅绪的步速飞快,经过她身前时,她捂着面纱低下头,发髻被他的衣袍轻微的碰撞了一下,一根插在发尾并不明显的发簪掉落在地。
安宥柠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怎么说走就走?
找了五年的人?
这么巧,她失忆好像也是五年前的事。
一定是她想多了...
这种滥情无情的男人,身边美女如云,指不定到处都栽了桃花。
叫自己来,也不是认出了自己。恐怕只是色欲犯了,想找点新鲜刺激。
真是恶心...不知用他那副好皮囊骗了多少女人的心。
安宥柠拍了拍胸口,所幸化险为夷,不用担心了。
刚才傅绪要走过来看她脸的时候,她的心都要从喉咙口跳出了,别说一层面纱,一千层面纱都觉得不够他看的。
通报的下人随傅绪走出去,房里只剩下她一人,安宥柠才蹲下身捡起了发簪。
“怎么这么不经摔?”安宥柠看着玉簪断成了两截,不由得皱起眉。
也罢,一根玉簪送走一个瘟神。
等抽空再托人拿去岛上修了。
安宥柠收起玉簪,眉突然蹙的更深了。
这是什么?
玉簪中间是空心的,掉出来一张很小的纸条。
安宥柠好奇的摊开卷的规整的小纸条,上面写着一行小字,还是她的亲笔笔迹。
————娘亲徐蓁困于南刹,去南刹找娘,切记——————
这是安宥柠服药前怕会忘记找徐蓁的事,所以写下来放在玉簪里的。
她还另外写了信提醒自己打开玉簪。
未想,信件丢失,时至今日才发现。
她的娘困在南刹?
安宥柠对过去一片空白,忘无忧说她的家人在孟国生活平安。
她跟前夫分开后,家人失了颜面,将她逐出家门。
如果是这样,为什么会有这个纸条?
难道无忧只是不想她担心才这么说?
安宥柠心里荡起了不小的涟漪。
世间最珍贵的莫过亲情,如今她当了母亲更是深有体会。
安宥柠看了眼外面,回过神。
已是深夜了,安燃不知道睡了没有。
这孩子一向不让她操心,反倒是安宥柠,几个时辰没见到安燃,就想的紧。
惦记着孩子,安宥柠收拾了玉簪,赶忙回了雪洞。
冰色通透的雪洞里,厨娘含晴靠着冰柱睡着了,安燃睡在冰床上,睡姿标准,手脚放的很规矩,连睡觉的时候都是那么的小绅士。
安宥柠轻轻的为安燃拢紧被子,又忍不住在儿子额头上落下一个羽毛般温柔的吻。
见过了前夫,再看安燃这张相像的小俊脸,仿佛吻在了那个男人脸上一般。
想着男人俊冷惑人的轮廓,一个吻,安宥柠竟然脸红了。
安燃睁开眼睛,就看到自己的娘亲怔怔在发呆。
“娘?”
安燃鲜少皱起他的小眉头,不解的看着安宥柠绯红的双颊。
“宝宝,你怎么醒了?是不是我吵到你了,现在离天亮还早,娘亲抱着你睡。”
安宥柠坐上床,有些不自然的别开了眼神。
“为什么回来这么晚?”安燃质问道。
“所以你没睡,是在等娘回来吗?”感动油然而生,安宥柠高兴摸了摸安燃的小脸,小家伙表面总是冷漠的,其实还是很关心她的。
儿子的性格,想必是随那个男人了吧?
安燃闷声点头没有多问,拉过被子给安宥柠一起盖上,然后侧了个身,继续睡了。
安宥柠本来心里还有点堵,跟安燃待在一起,她很快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安宥柠感到身边有动静。
她睁开眼,发现安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床了。
她赶忙坐起来,却见小家伙在床边收拾他的行囊。
安宥柠为了方便安燃看书,在雪洞里放了一些书和安燃日常需要的东西。
安燃正在放地图,看安宥柠醒了,他很平静的把地图放进布包里。
“小燃,你收拾东西做什么?无忧叔叔还没有来接我们,我们还得要在雪岛住几天,小燃想回去山庄了吗?”安宥柠问道。
安燃合上布包,摇摇头,淡淡的道,“不是回山庄。”
“你想去哪里?娘亲可以陪你吗?”
他抬头看了眼安宥柠,小脸正经严肃,小大人的口气叮嘱道“不用,我要出趟远门,这段时间你照顾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