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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天
    白若尘睁眼之后,发现自己已经站在那个庙宇门口了,还没等他整理好措辞怎么说服李校长,戈雁声直接召唤出混元斧,面若冰霜的杀了进去。
    白若尘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反应也相当迅速,攥着自己的符篆就进去了。
    庙宇里,昨晚的那个村长虚弱的瘫在地上,脖子上都是青紫色的掐痕,而那个银发的男子,正在与李国栋对峙。
    只不过这次的他,有些不同。
    比起刚进门的时候,银发男子的左手上多了一个护腕,护腕上延伸出了一个发着微光的小圆盾,右手上则握了一柄小斧头。此时,那把小斧头正对着李国栋,马上就要劈下去了。
    戈雁声就这么冲了进来,那人见状,立刻把手中的斧子收了起来,换成了那根通体银色的鞭子。他看着火急火燎的两人,不耐烦的撇了撇嘴:“啧,来的倒是挺快。”
    戈雁声面色凝重的看着那人:“数千年不见,你这脸倒是越发像个人了。当年常羊山一战,看来还是没能让你彻底记住教训,是吧,刑天?”
    刑天一愣,随后了然的笑了:“我的武器【注】,辨识度实在太高,所以我一直不敢拿出来,这才瞒了你们数千年。不过也无所谓,都已经到了今天这一步了,我也不在乎你是否知道了。”
    说完,照着李国栋跟铜钟相连的部位就砍了上去,混元斧狠狠地挡在了它的面前,两柄斧头碰撞出了一串灿烂的火花,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这声直接把瘫在角落里的村长震醒了,他吓得屁滚尿流,手脚并用的想从庙里跑出去,可也不知道刑天用了什么手段,那个村长努力了半天,硬是迈不出去那个门槛。
    两柄斧子压在一起,看起来不相上下,两个拿着斧子的人就这么对视着,谁都不愿意做出让步。
    突然,刑天笑了:“你这一千年来,一直被制衡者束缚着,没有寸进。戈雁声,你还是五千年前那个你,但是我,早就不同了。”
    说完,刑天脚下升起了一个巨大的法阵,当它刚刚亮起来的时候,白若尘就忍不住回身低呕了起来。因为从那个法阵里,冒出来了无数只腐烂的手。
    那些手臂上的肉已经脱落,像破碎的棉絮一般挂在尺骨上,指甲都不见了,手掌上只剩下五根光秃秃的指骨,上面的筋脉耷拉在手腕上,散发着阵阵腐臭,直接把白若尘熏吐了。
    那些手仿佛听到了命令一般,整齐划一的抓住了戈雁声的下摆,小火龙愤怒的咬了上去,那些手上的腐肉瞬间被烫的卷曲了起来,但那东西还是紧紧地抓着戈雁声的衣服,看那架势竟然打算把戈雁声拉下去。
    戈雁声也不说话,但是身体内的灵力瞬间暴增,吞噬霸道的撕了不少残肢进去,但刑天仿佛一点都不担心。果然,当戈雁声身上的力量越来越强时,白若尘起反应了。
    白若尘没觉得疼,就是突然感觉身体里特别涨,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自己的躯壳里冲出来了一般。
    没有镜子,所以白若尘没发现,自己脸上突然爬满了细细的纹路,像极了密密麻麻的裂纹,仿佛再施加一点外力,他就会像珍贵的瓷器一般破碎掉。
    刑天故意凑戈雁声很近,他的嗓音压得低低的,像极了缠在树上吐着芯子的毒蛇:“戈雁声啊,你看看你的小情人儿,他要死掉了~”
    戈雁声这才想起来,制衡者是防止自己暴走的最后一道封印,一旦自己的能力冲破了这个界限,身为封印的制衡者,会死。
    戈雁声立刻回神,把自己体内汹涌的灵力压了下去。
    他的能力一收,白若尘皮肤上的纹路肉眼可见的消退了,但与此同时,阵法里的手臂又无止境的冒了出来,扒拉着戈雁声的腿,锲而不舍的想把人拉下去。
    戈雁声正跟刑天对峙,实在是抽不开身管脚下的一堆玩意,白若尘见状,抓了一把符就扔过去了。法阵里的手臂上立刻冒起了一层黑烟。
    刑天等的就是这一刻,那个法阵突然毫无预警的扩大了,瞬间就把白若尘吞了进去!
    戈雁声立刻拉了白若尘一把,但是这样,他原本跟刑天对峙的手也就卸了力,刑天抓住这个空子,一下子劈到了李国栋跟大钟相连的部分上,一声巨大的钟声之后,李校长的灵魂大叫了一声,随后迅速的变透明,眨眼间就消失在了这个小破庙里。
    戈雁声扯着白若尘退出了那个恶心人的阵法,但站在外面的他们却偏偏什么都做不了……
    在李国栋的灵魂彻底消失在空气的那一刻,那口粗苯的大钟终于慢慢缩小,变成了一个半米见方的小鼓。
    戈雁声不愿意就这么放弃,那只小火龙身上的火苗又舔了上去,可刑天左手上的盾牌立刻变大,挡了个严严实实,看着戈雁声吃瘪的样子,刑天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舒畅。
    “戈雁声,你这个小跟班就是白泽,就是那个你在人世间找了那么多年的人。”刑天把地上的小鼓收了起来,“怎么样啊?我送你的这个礼物,你还满意吗?”
    戈雁声没说话,只是恶狠狠地咬着后槽牙,凶神恶煞的瞪着刑天。
    “别这么看着我……”刑天抬步走了过来,“我也不想这样的,你知道,我从始至终想要的只有那个东西而已,你把它给我,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你跟白泽我不会动,你俩该怎样还怎样。同时,我爱的人也能复活。互利互惠的一笔买卖而已,我就不知道你的反应怎么能这么大。”
    戈雁声警惕的把白若尘拉到了身后,混元斧的斧刃闪着森森寒光:“别再往前走了!我现在纵使打不赢你,跟你同归于尽还是可以的!”
    刑天从善如流的停了下来,他无奈的摊了摊手:“这么凶干嘛,白泽五千年前干过的事,怎么,你准备再来一次?”
    吞噬的电光越来越暴躁,很显然,戈雁声并不愿意听到这个话题,他的下巴微抬,虽是处于劣势,气场却要比刑天还强:“白若尘是我最重要的人,我拼尽全力也要护他周全!不怕死的话,你可以试试。”
    “犯不着犯不着。”刑天摆了摆手,“我对你的这条命一点兴趣都不感。”
    说完,刑天越过两人走到了小破庙的门口,看那架势是准备离开了。
    白若尘站在戈雁声背后,冷冷的看着刑天。
    似乎是被他这小动物一般的表情取悦了,刑天叫了他一声:“白若尘,你记住,我今天给你机会让你交出精怪图了,但你不领情。那么日后,当你跪在地上求我收下精怪图的时候,我可是没那么容易答应的……”
    说完,就消失了。
    白若尘脱力的瘫到了地上。
    戈雁声看着这个满目疮痍的小庙,紧抿着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万魂斋里,两个瘫在椅子里,谁都没说话。许久之后,白若尘先问了一句:“精怪图……还能复活人?”
    戈雁声像是一个老旧的机器,他反应了一会儿才理解了白若尘在说什么,随即迟钝的摇了摇头:“精怪图不能,但是混沌可以。谁拥有了精怪图,谁就能命令那里面封印的神兽,严格来说……精怪图的主人可以命令这些神兽去死……”
    后面的话,戈雁声没说,但白若尘已经猜到了。
    这些神兽死后,会有大量的混沌出现,只要利用好这些,那么刑天就可以……
    白若尘把钥匙摘了下来,有些失落的抚摸着上面的纹路:“原来,真的存在复活术这种东西。”
    戈雁声看着蔫蔫的白若尘,有些心疼:“怪我没说清,混沌只能让死人‘活’过来,所谓的活,就是心脏会跳动,血液会流动,但是……他没有思考的能力。”
    白若尘抬起头,圆眼里满是疑惑:“也就是说……植物人?”
    “不一样。”戈雁声摊在安乐椅上,望着天花板,“窫窳(yàyu)知道吗?传说他是烛龙的儿子,性情温和善良,后来被二负杀了。天帝不忍心看烛龙伤心,就用混沌救活了窫窳,可它复活后,变成了一个性格凶残、专门吃人的恶兽,最后被后羿射死了。【注2】”
    “所以,根本就不可能真正的复活人,在那个躯壳里重生的那东西,根本不能称之为人,”戈雁声喟叹了一声,“那只是用另一种方法,召唤了一个来自阴间的垃圾而已。”
    白若尘窝在椅子里,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那……刑天就不知道这件事吗?”
    “他知道,”戈雁声的目光越发涣散,也不知道是说给白若尘听,还是在劝服自己的内心,“但人神妖鬼这种有情感的东西,总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纵使所有人都告诉他这是无用功,他还是愿意寻索数千年……”戈雁声看着软软的白若尘,把后半句话咽进了肚子里——
    好在,我是真的找到了。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刑天才会如此执着吧。万一,命运女神真的愿意眷顾他一次呢?
    白若尘只是白若尘,一碗孟婆汤灌下去,前尘旧事涤荡的干干净净,所以他什么都不记得了,问:“刑天想救的人究竟是谁啊?”
    戈雁声听着白若尘的问题,又想起了数千年前那个跪在战场上寻找尸体的少年,他去晚了,战争早就结束了,战场上到处都是破碎的尸块。
    他的心上人走的英勇,跟黄帝一族战到了最后一秒,跟自己的族人死在了一起,所以这位首领到死都不知道,有一个少年,在血淋淋的土地上找了他三天,只为拼凑出一副完整的尸体。
    为了这么一具尸体,这个少年只身与皇帝一族抗衡,用自己手里的干戚,给中国的神话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戈雁声想了许久,这才悠悠的回道:“蚩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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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刑天舞干戚,他的武器是一个盾和一柄斧子,很有代表性。
    【注2】这一段是我在中国华侨出版社《山海经》94页看到的,原文救活窫窳的是不死药,不是混沌,我给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