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倒了茶水,优雅的品着,那举止显示着良好的修养,那谦和的口气不骄不扬,若非经历过许多人世苍桑,如何能做到行事淡定不惊。
他身上藏着很多很多故事,而她却对这个男子一无所知!
她应该去研究他么?
低头细细的吃着淡香莹润的燕窝,隐约悠长的龙井始终在四周飘移,宁定着她的心思。
突然,她心里蒙生了一个奇怪的念头:他已二十有八了,如何至今还未成家呢?
如果几个月前,她没有嫁给他,今日他会不会也已另娶了妻房,成为另一个陌生女子的良人?
“怎么皱起眉来?”
她皱眉了么?
轻笑的抬头,她盈盈秋目探索的瞧着他。
“在想什么失了神!”
他竟一直在观察着她。
“想你,想着你到底是怎么一个人?”她轻声感慨道:“人活于世总有自己的人生位置,我想你一定经历过很多事,也一定找到了自己的位置,而我,根本还不知道我的位置在哪?清波亦是,她跟了我这么多年,在孟津的时候,甚至于要与我同生共死。她心心念念的想着我,我自然也盼着她有个幸福的归宿,而女孩儿家最大的幸福莫过于依托一个可靠的男子,即便一辈子清贫,开开心心的也就不枉此生了!但,如果有一天,我必须去我该去的地方,或许也就意味着从此孑然一身,连唯一的亲人都得割舍了……想到这,突然就有些舍不得了,可是回头又一想,舍不得又如何,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如果阿宽当真是清波的归处,我应该为她开心才是……”
方重仁目光闪动了一下,举着古色的茶具,淡淡的道:“难道就必须得离开么?你就没想过其他的可能?这里当真就没有你认为的位置么?”
她一楞,唇角轻扬,浅笑了一个:“你是说留下做你的妻子么?”
方重仁默不作声,只是转过眼望着她,似刀削的薄唇以卷起了似笑非笑的神情,叫人摸不清他心中所想。
“重仁!”
她轻轻唤出声,微微叹息着,正想往下说,得来他闪闪一睇,笑侃的接了一句说:“挺顺口的,听上去并不口生!”
她立即一窘,想了一下,微一笑说:“说起来我们虽是夫妻,但并不熟悉,这么叫人总觉得奇怪……”
方重仁执杯轻呷了一口,立即应道:“何为熟悉,何为陌生?我们生得世来,于人世,与亲人皆是陌生来客,是时间在将陌生转作熟悉罢了!而所谓的奇怪,很多时候也只是心念在作祟!你需要时间,我知道!”
心跳莫名的漏跳了几下,为他含虚的言外之意。
他真的在想她留下来么?
所以,愿意给她时间慢慢磨砺,磨掉陌生,也磨淡记忆!
“你在开玩笑!”她低叫了一句,觉得不可思议!
方重仁古怪一笑,侧目失迷的盯了她好久,方淡淡的低吟了一句:“唉,好像是有些玩笑了,这些日子我恐怕真是有些疯了,做的尽是些二十八年从未做过的事,但我再怎么疯也不会拿婚事开玩笑!”
那神色竟有几分认真,忽让人想起了那日他在马车里的话,他警告她别往他身上乱碰,否则他会改变主意!
他会改变主意,他会不放手是么?
他,真有这个意思?
她为自己的揣测而心惊!
“依灵,我开不来玩笑,也曾跟你说,我这人做事只凭个人喜好!非我中意,无人能强拗于我!”
笑容温润着,声音却清冷而狂妄。
他该是一个温情之人,兴许更是极为冷情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