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宇文棠风,这是一个具有传奇色彩的名字。
这个长至十岁才陡然出现在中原首富宇文世家的少年,从一开始,便以其绝世的才学智慧,过人的眼界,以及能参透万物的冷静与犀利,创下一个又一个奇迹。
十五岁,他以弱冠之龄仗剑败下京城数大高手摘得武状元之桂冠,以一篇奇文震动金銮殿,“三杨”老臣荐之奇才,宣帝病榻召见,勾其名,定为金秋文状元。本是名门之后,又是个惊绝寰宇、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帝皇爱才本欲授以重任,他却自以年弱,欲读破万卷,行历万里,不愿居要位受牵绊,金銮殿上,群臣环睹,他身姿玉立,在对应有度间飘然引退,留给旁人无限遐思。
十六岁,乘风破浪,出海行商,遇得海外富商,定奇谋易奇货,碧涛行浪,数月间挣得金银满仓,却不曾取用分毫,归来皆捐赠于黄河受难万万贫民,一开宇文家财大欺人、吝啬贱民的口碑,从此天下无人不知神人仁心宇文棠风,黄河沿岸歌咏之声唱响宇内。
十七岁,江洲怪案,有童呼冤,长跪衙前,却惨死当场,他路见恶事一怒诉上朝堂.太后懿旨特许他查案,于是顺藤摸瓜,查出腐败受贿的害群之马无数,秋斩上万,贪官污吏无不闻风丧胆.
十八岁更有奇谈,他以一己之力挫太行狂傲三郎纳为己用,之后,宇文家更惊爆宇文棠风之父宇文遥早故,宇文家却密葬不发丧的奇事.宇文棠风爱父情切,却不知为何一直被蒙在鼓里,得知此事,狂怒生颠,无视尊卑之别,力排门第之见,掘父亲遗骨,将其与素不得宇文家认可身份的生母谷氏合葬.
是年,太后怜他贤孝才绝,将八王之小女封为公主赐为妻房.公主年幼,未到婚龄,太后又为其择顾命大臣三杨老臣杨士奇的孙女为侧室,于九月初九风光大婚.
谁知,就是人山人海观摩宇文家空前绝后的婚典之日,身为新郎官的宇文棠风一袭素袍,伤人无数后,冷笑而去,从此再无踪迹!
弹指间,一晃十年,人世尽变。
再度归来,宇文棠风竟又抛起轩然大波――他为了一寻常女子而推却天阙之婚,在大闹宇文老太爷寿宴之后,携了爱妻飘然远走。又在国难之时翩然归来,与众大臣守国退敌。
其间传闻说,宇文棠风之所以会回来,皆是因为其夫人心慈仁善,见不得天下苍生陷于战乱,故而力劝其归为朝廷所用,以震蛮夷,以安百姓。
据说,宇文棠风淡看一切,却独独爱妻如命,听其之劝,欣然归来,于是乎,天下之心无不对这闺中女儿敬仰以待!
可没能想到,正是贼兵退却、胜利在即之时,会生出横祸,一代天之骄子于烽火之中马革而归,尸骸入城之时,天凄凄,阴沉压地,明明是初冬之季,却突然骤寒,雪霰如珠,漫天而撒,举城悲切,哭声震天,却独独没宇文棠风的未亡人出城相迎。
如此恶噩耗无人敢往清秋园报信,全京城的人皆知宇文棠风亡命于溯延谷,独独其夫人不知丈夫战死沙场,依旧于清秋园内一遍复遍的弹着那曲《清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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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快,已入了冬,园内一片肃穆,雪落岑寂,抚罢琴曲,便执了两本书往火盆前取着暖,细细的读着。
书是重仁编写的,是他集十年之游历,遍观各地民风异相所得的治沙治水治民的经验总结,另一本是医药之道,详写了他对各种疑难杂症的认知与析理,更有他对血蛊一症的最新研磨心得。
他的字体,冷静、飘逸而大气,便如他那个人般叫人觉得舒服惬意。
斜坐在软垫之上,美丽恬静的螓首淡笑的枕在手臂上,脑海里浮现的是这些日子以来幸福快乐的点点滴滴。
还记得前日晚上,数日忙于城头的他半夜忽然归来,淡笑的将她从梦里吵醒,欣喜的告诉她:“依灵,瓦剌军退下去了!他们这一退败局已定。不久,这闹人心的战事就能息宁下去!”
那口气极是轻快!
她喜欢听得他淡淡欢愉的嗓音,迷糊中已是笑嫣如花,深深的吸着他身边微微泛着一些血腥气的茶香,便往他怀里蹭去,点头应道:“是该早些结束,单单为了当权者的野心,已害得多少人骨肉分离,妻离子散!”
一想起回京途中沿途瞧见的那漫天尸骨,她就不寒而栗。
重仁告诉她这明皇朝注定的劫。
“当年,太祖爷用计谋夺了张家的江山,如今张家的后人便要借旁人之力来索先族的基业,估具先不论结局,如此一劫迟早会爆发。先人种因,后人得果。这是逃不开的劫数,弄不好战事就得持续上几年……”
那日在云涯谷听得英宗帝被瓦剌所俘时,他曾极平静的道了一句宿命之言。
她听着微微一呆,驳道:“可是为了这个劫数,要害多少人家破碎无依归!帝皇被掳,群龙无首,天朝受挟,百姓受难,单单就一句宿怨便能担得起的么?”
想到之前两路人马都欲夺了她来左右重仁,便转了口气轻声问:“重仁,你一定有法子可以救两国百姓于水火的,是不是!”
重仁目光淡淡,反问:“若是有,你是不是想劝我回去?”
她静睇他许久,知道他不愿被世事所困,但仍忍不住轻轻诘问了一声:“你是黄河灾民眼里的神,是无数含冤受屈的狱民心里的青天,你能忍下心眼看一片销烟而不闻不问么?火凤与精绝一战枉死那么些人,已叫你生了不少遗憾,你甘心再平添另一重更大的憾事么?古往今来,丈夫行事,便是无愧天地,无憾心魄,我的夫君是人中英雄,怎会放得下千万生灵于水深火热而自顾逍遥世外?”
重仁听完她的话,却是眸光曜然,薄唇笑扬,将她轻搂于怀,呵呵道:“没想到我的妻子也会给我戴高帽的时候!嗯,即是你劝我回去,那我们暂不去火凤,回京去尽尽人事也无可厚非。就算消了不灾,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控制住战事局面也好。至于你身上的血蛊,就待局事稳定我们再去北地治!只是依灵,你且记住了,既然你有心去搅这滩混水,那么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许后悔落泪……”
他说话含虚而隐晦,似在暗示什么,本想问明白的,但他不容她细问,用火热的索吻令她迷失方向,糊里糊涂中,好像便答应了他什么!
第二天,他立即带上她折回京都,到那时,她才知道重仁本自有回京助上一臂之力的打算,而她的话只是坚定了他的心念罢了!
进京这些日子,他忙得昏天黑地,常常身先士卒抗击瓦剌军,身上淡淡的茶香似一下蒙了尘,叫浓浓的血腥味掩盖了去,她心里自是一直盼着早些结束了战事,然后去火凤医血蛊,因为若不能速战速决的话,她能活命的日子真就不多了!
叹息着,环着他的腰,汲着他的温暖,心头矛盾异样:她盼着天下万民安居乐业,更想与他长长久久做夫妻。但如今他却是监统三军的军师,不属于她一个人。不知怎的,她突然就回念起那个寻寻常常没有任何光环的方重仁来了,不喜欢也不习惯他成了万民仰望的宇文棠风!
深深的看着眼前满面风尘的他,情知他忙的还不曾泡过澡,便披了衣裳去,给他弄来热水净面。
他笑的接受着她的温存,然后宽了衣裳与她同衾而眠。
不知道是因为他沾染了尘世的浊气,还是好些天没见的缘故,总觉得有些陌生,便往他唇上轻轻咬了一下,说:“停了战事,我们就该往北去了吧!”
重仁目光一闪,欲说还休,反微笑的霸上她的唇上,深深的卷吻着。
那淡淡的茶香诱惑着她,于是她便勾住了他的脖子顽皮的回应――几日不曾见面,真是有些想念,想念他淡静中只为她火热的狂野。
果然,那宁静如山的眸子很快闪出了耀眼的火光,那粗健的大掌探进了她的衣裳,低低的在她耳边低语:“坏丫头,越来越会蛊惑我了!”
待续中!
出门刚回来不久,更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