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他伸手抚上她迎风吹舞的发丝,深笑着道:“其实十年前,我们已经见过面了,十年后再见,我早认出了你,而你一直不曾识认了我而矣!”
一顿,又道:“知道么,若非十年前那一曲,十年后我断不会莫名就认定了你,是你十年前抚平我满心苦与恼,十年后,我才想揽了你的事,想与你夫妻百年老!”
她目光盈盈叹息出声,上前一步,抱住他有力的腰背,用力的往他肩上狠狠的咬上一口,不曾说了什么!
应该很痛,但他却没有吭了半声,只是一径的笑,然后挑眉问:“丫头,我跟你说话呢,你做什么咬着我不放!”
“对,我就是咬了你不放了,这么大的事居然忍到现在才跟我说,不给你一点教训你还真当我好唬弄!”
她半嗔半怪半叹息着,想想当初自己是追了好半天,就见衣袂飘飘的眨眼便隐没于夜色里。
“喂,你还真是冷性子,那日我追了你半死,你倒好,把我全看了去,就不让我知道来人到底是谁?害得我郁闷了好几天,一直以为那天晚上是自己梦游了,你欠收拾!”
他转过了身,揽住了她的细腰,细细端视着她娇妍半恼的绝美姿态,轻笑道:“你不是说你已经好些年没有弹《清秋意》了么,我以为你早忘了!”
“我何时曾忘了,都因为有了这次和曲儿,我对《清秋意》是越发的喜欢了,回到家后,我便兴奋的告诉姥姥说,我听过笛曲清秋了,世上居然有人能吹那曲儿,太不可思议了。姥姥听着是直笑,说遇到了便是我的造化!那时候,我就奇怪,姥姥怎么说那是我的造化,现在才知道原来她早就知道我会遇上你了……”
“后来,姥姥在园子里曾取了笛儿跟我又吹了那首曲,我才知道姥姥也是擅笛管的,但她常常说,她弹琴的造旨比吹笛更胜几倍,只是几十年不弹已生疏的不行了。而且我也感觉到了,姥姥的笛子吹的固然好听,总好似失了一种神韵,阴柔中少了潇洒,总不及那夜神秘人吹的好听,于是我便央姥姥将曲儿教给阿炎,千求万求,姥姥才答应,阿炎用心学了好久,都不曾得了笛之精华,想来是跟他的出身有些关系的,他最擅的还是箫,后来,他用箫声来和清秋才反倒生了别样的一种意境……只是我真是没想到,我最最想引以为一见的人儿,居然就在身边……”
依灵显着小儿女的娇美,依在他怀里,哝哝的轻诉着,亮晶晶秋目闪光,洋溢着欢快兴奋的神色,在提及钟炎的时候,也不曾再生了一丝丝异样,所有的注意力全投在了这个新发现上!
重仁深深睇着,嗅着她散发飘散出来的兰香,以及另一种淡淡然然的幽香,那种香气是自她贴身而带的香囊里溢出来的,轻轻叹息着,为钟炎居然是因他之故而学得了那首曲子而泣笑皆非。
“为什么到现在才跟我说这事!”她责备着。
他轻笑:“本一直想跟你说的,就怕是我一厢情愿,随随便便就叫一个小我那么多的女孩子勾了魂去,这一勾居然就叫我失控了,害得我见了你第二次就想把你纳为已有……”
这么一说,她终于破恼为笑,他倒怨起她来了,捏捏她的瑶鼻,道:“还敢笑,你自儿想想吧,我都这么为你不能把持了,而这你个丫头还那么的不知好歹,竟然为了别的男子拼命想把我推开。这些日子我小心谨慎的不曾与你提及他,便是不想他坏了我们的情绪,结果他一来,真就把什么情致全给败坏了!所以,我对他相当不痛快,更因为他居然然先我一步在我的家口门跟你和曲而恼火。先前,我本想用笛曲与你说当年这事,叫人这么一打岔,那滋味真是憋屈,如果不是我这些年性子收敛了不少,那一刻,我定然冲出去将人打跑……”
温情款款的话儿里带上了几丝类似孩子气的抱怨与牢骚,听在依灵耳里是另一种能融化了心扉的感动。
她噗哧轻笑,隐隐有湿意席卷了眼底:“你是傻子,我也是傻子!”
是的,当初她曾被他的笛曲惑了心神,一直不曾忘了那道快若风般离她而去的身影,而那种琴笛相和的绝妙滋味也一直叫她记忆犹新,以至于后来那么爱跟阿炎吹弹《清秋意》。
直至十五岁及笄成年,在决意朝暮于钟炎后,才不再弹了那个曲儿。
其实,她也一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绝然不复弹。
总认定是父亲一再的推脱她与钟炎的婚事,从而叫她失了弹此曲的心思,再难心思宁静而冲淡。
如今细思量,却根本不是那个样子!
十五岁之前,她一直爱弹《清秋意》是因为心里还有一个被埋的深不见底的愿望:唯盼有朝一日还能跟那个神秘之人再和一曲。
十五岁之后,不复再弹,是因为认定此生难成其愿,便想了断心念,以为一生一世有箫可托便是另一段奇缘,于是学会了淡忘,在习惯的箫声是托许今生!
她轻轻叹的着靠在他的胸膛上,清楚的将终于领悟到的心意合盘而出:“以后,我们不可以再怄气了!夫君既然喜欢依灵,依灵也自是喜欢着夫君,其实十年前我就叫那曲笛儿摄去了魂,只不过,那时还是孩儿,哪懂那么多复杂的心思……”
他的身子猛的一震,她自然感觉到了,抬头,含羞一笑,说:“刚才莲婶问我到喜欢谁!枉我竟吱唔着回答不了,现在我知道了!”
他目光一闪,搂抱的手一紧!
她璨然一笑,勾住他的脖子,重重点头,道:“我喜欢的是夫君!”
“那,钟炎呢!”他低低而叫。
她眨着温柔似水的秋目,淡笑:“如果没有你,我会习惯性的喜欢他一辈子,而不知道什么是男女之爱!”
习惯的喜欢,与真心的爱恋,那滋味不一样!
重仁目光深深一动,往她额心烙下一吻,说道:“这么说,我们彼此错过了十年!”
停了停,他侧目睇她又道:“依灵,我一直在想,那日我若进了于大人的书房与你就那么相识了,又会是怎样一个境遇!”
“不,我们从不曾错过了!”她并不认同他的观点。
“怎么说?”他低笑的问。
“一曲定了前缘,然后才生姻缘!你且想想吧,那时我年幼,就算认识了又如何,你根本不会把我当女人来看,而我若知道你是宇文棠风,得知你娶了玉清姐姐,又将人给遗弃了,肯定不会有什么好印像,说不定反而就此错过了呢……”
她掩嘴轻笑,点点他的薄唇,说道:“宇文棠风是个奇男子,但那个时候我可不知他的故事,心里是一直看不惯他那般轻率薄贱(jian)女子的行径!所以,你不必心怀遗憾,如此的相遇相识相知,才是你我的缘份!”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