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怎么样？卖了多少粮票？”
    苏大勇低着头没说话，只是摇摇头。
    周玉翠脸上的笑慢慢落了下去，视线落在他的腿上，猛地一惊。
    “你的腿怎么了？”
    “不小心摔了一跤。”苏大勇瓮声瓮气道，“快去给我弄些吃的，饿死了。”
    周玉翠撇撇嘴，眼里闪过一丝嫌恶，走进了厨房。
    听到苏大勇的声音，苏萍萍蹦跳着从屋里跑出来，一脸兴冲冲。
    “爸，我想买件新外套，百货商店刚来了一批新货，要五块钱一件。”
    说完，眼巴巴地看着苏大勇。
    苏萍萍知道，从她妈周玉翠那里弄到两块已是不易，再想要买新衣服，就只能问后爸要了。
    她后爸也不知怎地发了横财，这小半年几乎对她有求必应，要啥给买啥。
    然而今天，她的小算盘彻底打歪，苏大勇看都没看她一眼，只冷冷撂下一句话。
    “你衣服够多了，以后再说吧。”
    说完，就回了房间，砰地一声重重关上房门。
    随着那声门响，苏萍萍觉得心脏跟着颤了颤。
    片刻后，缓过神来她对着关严的房门小声＇呸＇了一声，接着钻进厨房。
    “妈，苏大勇又发什么神经啊？”
    在苏萍萍的概念里，给钱才是爸，没钱就是苏大勇。
    对她的称呼，周玉翠早已习惯，也根本没有想纠正的意思。
    “不知道。谁知道又是谁招惹了他，反正离他远点。”
    母女两个，对苏大勇一发作起来就打人的脾性都了解的透透的，也厌恶的透透的。
    苏萍萍吐吐舌头，“知道了。妈，那我出去一趟，晚上和班上同学在外面玩，晚点再回来。”
    也不待周玉翠答应，她一溜烟跑了出去。
    和陶文哲约好四点见，就在国营饭店门口。
    她到的时候，陶文哲已经先到了。
    远远望见男生高高的身形，苏萍萍暗自想到，除了长得没有魏航好，家世差了一些，其实他也算不错了。
    虽然对魏航还有些耿耿于怀，不过她还是得为自己的未来打算。
    与其等一个未知的未来，还不如先抓住眼前的。
    这么想着，苏萍萍微微仰起下巴，绽开一个明艳的笑容，迎了过去。
    元旦转眼就到。
    这天苏云芝要去何汉平家，苏云叶则回乡下大舅家过节。
    春节要去燕市，怕是没时间回乡下，她便趁着元旦回来一趟。
    贺娟之前寄回来的东西。她也趁着这次一块儿拿了回来。
    东西很多，罗建民专门开车送了她一趟，并约好第二天早上再过来接她。
    上次贺娟给郭凤珍买的呢子大衣没有皮鞋配，这回她特意从燕市寄了一双回来，款式很时髦，皮质柔软散发着光泽。
    郭凤珍试了试，大小正好。穿着很舒适。
    就是这鞋也太好了，都舍不得穿。
    看出郭凤珍不舍得的意思，苏云叶笑道：“大舅妈，你尽管穿，等我春节去了燕市，一定再给你带一双更好看的回来。”
    郭凤珍听了，忙摆手。
    “这么好的鞋，有一双配着大衣穿穿足够了。咱庄稼人，老穿好鞋，都糟蹋了。”
    苏云叶也没多说，反正到时候直接买回来，也没法再退回去的。
    除了贺娟寄回来的东西，苏云叶还拿了不少高档食品，都是之前帮苏云芝准备给何家二老的礼物时，顺便从董淑香那里买回来的。
    贺文宝和贺晓英看见吃的很高兴，欢声雷动地抱着好吃的跑了。
    堂屋里剩下贺明和郭凤珍同苏云叶唠家常。
    两人问了不少贺娟在燕市的情况。
    燕市再好，毕竟是千里之外，还是会担心贺娟过得好不好。
    苏云叶便趁机把她妈打算在燕市开凉皮店的事，和两人说了。
    贺明还不大理解，觉得贺娟都去燕市当教授夫人去了，还干啥要开凉皮店。累死累活的呀。
    “不找些营生干，难道就指望着你们男人养？”
    郭凤珍瞪他一眼道。
    “我姐夫又不是养不起，他可是教授呢，一个月光工资就三百多块。”
    “那能一样吗？一个是人家给的，一个是自己挣得，当然还是自己的钱花着舒坦。”
    “那……你现在花钱花的舒坦吗？”
    贺明弱弱地问。
    “当然舒坦！咱家哪分钱不是我跟你一起挣回来的，我凭啥花不舒坦？”
    郭凤珍当时就嚷出来了。
    贺明一激灵，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赶忙转移话题：“元旦之后，你志伟舅也要去县城一趟，说是去参加啥表彰大会。“
    “表彰大会？”苏云叶惊喜道，“是因为咱生产队搞包产到户吗？”
    贺明抓抓头发：“不知道啊，好像是……”
    他那个憨样子看得郭凤珍一阵郁闷。
    “你大舅啥都不知道，还是我来说吧。今年咱生产队又是个大丰收，再加上种辣椒得的钱，每家每户都剩了至少这个数。”
    说着郭凤珍摊开一只手，把五根手指在苏云叶面前晃了晃。
    “大家伙儿都高兴，其他生产队羡慕得眼睛都红了，跑到公社去要求也搞包产到户，公社那边说要等县里指示下来才能给答复。不管别的生产队咋样，咱们生产队的收获大家可都看着呢，公社那边也看着呢。你志伟舅功劳最大，这不，县里都让他去参加表彰大会。要评啥优秀青年干部。”
    “优秀青年干部啊，这可是好事。”
    苏云叶眼睛亮晶晶的。
    “那可不是。”郭凤珍笑呵呵道，“咱前进公社，你志伟舅可是第一个要去县里拿表彰的年轻干部，光荣着呢！”
    “是啊。”
    苏云叶四下打量着大舅家。
    一段日子不来，这里又好大变化。
    家里多了不少家具，原先掉漆斑驳的桌椅也都换成了新的。
    因着过年，一家人身上的衣服也都是新做的，簇新簇新，再不见一个补丁。
    这日子，确实是越过越红火了。
    看在眼里，苏云叶着实替他们高兴。
    最困难的那段时光终于翻了篇，以后等着他们的，只会是一日更比一日好的好日子。
    “对了，云叶，老苏家那边的事，你听说了吗？”
    “苏家？”
    这两个字落入耳中，苏云叶眉头微微蹙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