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怔怔地道:【……阿枫。】
许枫道:【我在。】
【他……】慕临神情带着无尽的恍惚与震惊,握紧手中的天缘剑,肩膀微微颤抖, 【他一个人, 杀了那么多魔物。】
许枫沉默了片刻, 道:【我听见了他对你说的话。】
慕临道:【……他说我像他一个故人?】
许枫沉声道:【你见过他么?】
【我没看见他的脸,但应该是没见过。】慕临道,【除了四大剑主……我从未见过能把剑使成这样的人。】
两人一阵默然。
许枫道:【回去吧……你都湿透了。】
雨还在下,慕临俨然被淋成了一个落汤鸡。可是, 他没有选择御剑离开, 而是擦了一把脸,把又湿又重的长发拢在肩后,提着剑沿着山道往下走。
山道崎岖不平,九曲连环,慕临跨过无数魔物的尸骸,见到没死透的就补上一剑, 走走停停,心中有了大概的推测。
他对许枫道:【这么多魔物,不可能自发聚集。我感觉……是有人召唤了他们。】
许枫面色愈发凝重:【会是谁?】
慕临道:【不知道。不出意外,师叔们会很快得知消息赶到这里。】
山路湿滑,泥沙滚滚,大约行了一炷香的时间,慕临才走出山道,来到这座山的山脚下。
越接近山脚,魔物的尸体越来越少,到最后几乎看不见了。
慕临道:【看来,是那个人截杀了群魔。】
他仰起头,定定地看了山道一眼,眸中闪过一丝光,道:【阿枫。】
许枫道:【怎么了?】
慕临捏紧剑柄,缓缓道:【总有一天,我也要成为那样的人。】
无不可攀援之山,无不可逾越之境。
仗剑行侠,所向披靡。
一剑破万魔。
许枫心中一动,微微笑了:
【你会的。】
山脚处有个小村庄,入眼处,数十个茅草屋在风雨中飘摇,似乎随时都会散架。
此时约莫是寅时之末,卯时之初。夏时到了,天亮的愈发早。纵使天空乌云密布,风雨大的可怕,一抹浅浅的亮色却是遮掩不住,从天边一线慢慢晕过来。
慕临本想御剑回程,却忽地注意到,不远处一间茅屋外,房檐之下,挂着一件略微熟悉的东西,在风中微微晃荡。
乍一看,仿佛一道挂起来的人影。
慕临道:【那是什么?】
许枫道:【蓑衣?】
慕临脚步一顿,还是走了过去。
他自幼在无极剑宗长大,又处处享受皇家待遇,自然没见过凡间百姓穿的稻草衣。
只因方才,那神秘人便穿着这简陋的草衣、带着竹片编织的斗笠,在雨中山道上扫荡群魔,他才对其产生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雨似乎小了些。反正浑身都湿透了,慕临也不在乎更湿一点,无所谓地踏水而过,溅起一片水花。很快,他走到屋檐下,先是探头望了望,土坯的窗格里黑漆漆一片,什么也见不到。想来这家主人还在休息。
这样一来,他把脚步放得更轻,走到那蓑衣前,仔细观察了一番——层层蓑草被棕片穿在一起,显得又厚又重,用布条系在一个铁钩上。铁钩锈迹斑斑,挂在一根麻绳上,麻绳两端连接了土墙中伸出的木桩子,上面还挂有好几个钩子,似乎是平日里晾晒衣物用的。
其中一个木桩子上挂了一个斗笠,另一个木桩上什么也没挂。
修士五感皆灵,慕临觉得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几根散落的蓑草。
余光顺着一扫,慕临瞳孔骤缩!
他一个箭步上前,蹲下身,死死盯着门缝。只见木门的缝隙中流出了的细细的血水,仿佛一条小小的溪流,蜿蜒地汇入雨中。
慕临猛然站起,抬脚一踹,破门而入。
甫一进门,他便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闻到了一股令人无法忽视的血腥味。方才在门外,雨声太大,潮气太重,又有屋壁遮挡,异味不甚明显,此刻到了屋内,全都暴露了出来,浓厚到令人作呕。
屋内很暗,没有点蜡烛。借着窗外微弱的光,慕临看见了一个男人的躯体。
他背对着门板,半跪在墙角,头颅不自然地垂下,身上的麻布衫被血染成了黑红色,姿态僵硬又怪异。
慕临头皮一炸,快步上前,伸出二指探了探他的呼吸。
——死透了。
几乎是同一瞬间,慕临注意到,他的脖子后有一个黑乎乎的血洞。那个洞口非常小,仿佛只是一根长钉刺入,连皮肉都没有翻开,却精确地从颈椎骨刺入喉咙,令人瞬间毙命!
一剑封喉!
一时间,慕临大脑一片空白,甚至忘了呼吸。
【阿枫!】慕临飞快地转动珠子,声音颤抖:【不要看!】
下一刻,许枫的视野黯淡下去,慕临把芥子彻底关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