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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节
    大家都惊呼,纷纷前来瞻仰。扶岚默默看了尸体半晌,道:“你们弄错了,这是两具尸体。”
    “什么意思?”戚隐问,“他还怀着一个?”
    扶岚看了他一眼,摇摇头,用匕首挑开尸体的衣裳,指着它的腰缝,道:“蛇尾是被缝合上去的。”
    大家这才发现,这尸体的腰侧有缝合的痕迹。云知倒吸一口凉气,道:“伤口没有缝线,还结过疤,这祖宗是活着的时候被缝合的。有人斩断他的双腿,缝上蛇尾,让他和蛇尾长在了一起。”
    在野蛮的上古,神居首位,神巫其次,其他凡灵都贱若泥尘。从中原到南疆,神像脚下血流成河。大家都不忍再看,纷纷散开。云知恭恭敬敬为尸体盖上殓布,给他念了段经咒祝他投个好胎。戚隐转过脸端详四壁上的神像。雕像个个半闭着眼,一副木讷冷漠的样子。明明是泥巴捏的,却有种冷冰冰滑腻腻的感觉。不知怎的,戚隐总觉得这些神像在盯着他看。
    换了个位置站,依旧有种被注视的感觉,如芒在背,又好像……有谁透过它们的双眼窥探着他。难道是伏羲老爷,他没打招呼就来到人家的地界,大老爷不高兴了?
    白鹿的声音响起在耳边,“臭小子。”
    “你活了,老白。”戚隐道。
    “……”白鹿翻了个白眼,“小爷只是不想看你耍流氓。真恶心,看得我眼睛疼。”
    戚隐并不在意,径自说正事,“是伏羲大神在看我么?”
    “说到这个,”白鹿飘浮在心海之上,脸色凝重了下来,“这个地方很奇怪,你自己当心着点儿。”
    “怎么奇怪?”
    “这里是伏羲神殿,却没有神明的气息。”
    没有神明是什么意思?就在这时,戚隐耳朵微微一动,他捕捉到一个隐秘的心跳。
    “你听到了么?老白。”
    “嗯,”白鹿点头,“多了一个心跳。”
    下来的一共有十五人,仙门弟子常年修炼,心跳沉稳有力。他静静细数,原本应当只有十五个心跳,可现在他听到了十六个。最末那个心跳藏在所有声音背后,像躲在黑暗里磨牙吮血的厉鬼。他环顾四周,黑猫和女萝待在一块儿,云知、戚灵枢、虞氏师徒……还有一个活物是谁?
    神殿中央的石台空空如也。戚隐叫道:“那具干尸去哪了?”
    有人尖叫了一声,虞师师指着穹顶,道:“上面!”
    大家一齐抬头,正瞧见那干尸盘在横梁上,十指深深插入穹上岩块,倒仰着盯着下面的人。这怪物面色狰狞,皱皱巴巴的脸皮堆在一起,像被狠狠揉皱的烂纸。
    “都死成这样了,怎么还能活过来?”戚隐按住剑鞘。
    “不能让它在上面。”扶岚道。
    “没错,上面压的石头刚好卡住,松动一块,都足以让这里被活埋。”戚灵枢沉声道。
    虞临仙道:“不行,我们还没有找到往下走的路!”
    “这怎么弄,剑戳上去指定得塌,难不成咱还能上去牵它的手说祖宗下来玩儿么?”云知脑门子疼。
    虞临仙打眼觑见黑猫,道:“这等邪物最喜血肉,戚师侄,你不妨绑了你这猫儿,割了它的爪子放血。我们布个锁步法阵,以它为阵眼,再退避三舍,这邪物必定放松警惕,下来捕猫。一个猫儿罢了,待出了此地,师叔赔你一只万两暹罗猫。”
    弟子们竞相附和,说这个办法好。独戚隐没有吭声,嚷了半晌不见他说话,周围渐渐静了。戚隐弯下身,把猫爷抱进怀里,再缓缓抬起眼来。一双银灰色的眸子凉丝丝冒着寒气儿,让人不敢与他对视。
    “瞎了你们的狗眼,敢打我家猫爷的主意。”戚隐冷冷道。
    他们虞长老声望高,一句话下去,底下人无不从的。现在这个山坳子出来的小辈,竟然敢当面顶撞。众人都大怒,“你怎么还骂人呢!一只老猫罢了,我们又不是不赔。到底是小门小派出来的,如此器小!”
    云知出来打圆场,“我师弟这猫儿金贵的很,每天用红烧肉喂养的,弃了怪可惜的,还是想想旁的法子。”
    没人搭理他,有人怂恿扶岚:“扶岚,你收了虞长老钱的,快去把那只猫夺过来!”
    扶岚没动弹,他一向不擅长与人打交道,更遑论争吵。就算打起来也不干他的事,他就静静站在那儿,一声不响,没听到似的。其实要不是为了挣钱,他更愿意一个人走。他向来是这样,即使置身人群,也像远在天边。
    “喂,傻子,你听见没有!”有人喊道。
    扶岚皱了下眉,似乎是嫌吵,默默捂住耳朵。
    真是猪狗一样的东西,戚隐眉目阴沉了几分,若非看在扶岚的面子上,他早把他们切了。不过有件事还是得声明一下,他走上前,揽住扶岚的肩膀,道:“有件事忘了说,扶岚是我的人。”
    “胡说八道,他怎么就变成你的人了!”弟子骂道。
    戚隐一字一句地道:“他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兄弟,更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当然是我戚隐的人。若我再听见你们对他出言不逊,”他磨了磨牙,眼眸中暗藏杀机,“就甭怪爷不客气。”
    这话儿委实惊世骇俗,大家都目瞪口呆,半个字儿都吐不出来。
    “师侄说笑了,这样的玩笑可不能随便开。”虞临仙老好人的模样,苦笑连连,“也罢也罢,既然舍不得这猫儿,我们不能夺人所爱,再想想旁的法子吧。”
    那干尸嘶嘶吐着凉气儿,也不动弹。若它就这么的也好,只怕它乱攀,弄松卡住的岩石。戚隐拧着眉打量那干尸,这玩意儿有点像罪徒,罪徒可以长生,却无法保持肉体不败。巫郁离除外,那老混蛋不知是用了什么法子还原了自己的容貌。神墓里那帮罪徒都渴望神血解开不死咒诅,或许这鬼东西也是如此。戚隐当机立断,道:“用我的血试试。”
    大家都惊讶,这干尸道行不知几何,当血饵十分危险,保不齐命就丢了。他们嘟囔了几句,没说什么。锁步法阵布好,戚隐站在阵中,大家分散在四面墙边。戚隐并拢两指,在掌心划了一道。鲜血缓缓淌出来,顺着指缝流在地上。
    戚隐扬起满是血的手,道:“老前辈,几千年没吃饭了,要不要下来填填肚子?”
    那干尸鼻头耸动,沟壑纵横的脸蓦然变得更加狰狞,横眉立目,五官都张了开来。它用力抓碎一块石头,朝戚隐扔过来。
    它这一抓便坏了,穹顶堆压的平衡完全被破坏,只听上方天崩地裂一阵响,岩层带着上方的冻土和雪层劈头盖脸砸下来。头顶一暗,仿佛乌云聚拢,山岳压顶。压根来不及撤退,戚隐身影一闪,迅速退到扶岚身边。插上归昧剑,支起结界,左手抖开裹着的麻布,抓住扶岚的手臂。黑猫熟门熟路向上一蹿,钻进戚隐的衣襟。
    巨石带着雪层,足有几千斤。结界疯狂闪烁,四面崩塌声犹如洪雷滚滚,那边灵力低微的霎时间被没了头,哀嚎声戛然而止。
    慕容雪抱着膝盖蹲在虞师师的结界里,虞师师咬牙切齿,“若非看你横竖是条性命摆在这儿,我才不救你这个淫贼!”
    地面在龟裂,巨石砸破中央地砖落了下去。神殿地底竟是空的,不知通往哪里,戚隐暗道不好,慌乱中顾不得旁人,只能紧紧搂住扶岚。他哥是天仙般的身条儿,一截好身腰搂在怀里,叫人通体舒坦。明明危机在侧,心里却像住了一只雀儿,高高飞上了云梢。戚隐低声道:“哥,抱紧我,等会儿掉下去了才不会分开。”
    “……”扶岚蹙起眉,问,“戚隐,你在轻薄我么?”
    “哥,你弄错了。弟弟搂哥哥不叫轻薄,叫兄弟情深。”戚隐一本正经地解释,“天底下谁搂你都是占便宜,只有我不是。”
    第124章 灵山(一)
    戚隐刚说完,脚下蓦然一空,地面完全塌陷。戚隐用尽全力抱紧了扶岚,黑猫被他俩的胸膛挤得变形,惨叫着同他们一起落入了无边的黑暗。
    巨石掠过身边,扶岚支起结界挡住砸过来的岩石。戚隐奋力御剑,身下是一连串的陡坡和甬道,他们车轱辘似的往下翻。归昧剑伸展不开,剑尖划过冰冷坚硬的冻土岩壁,咔剌剌擦出刺眼的火花。这坡简直像没有尽头,仿佛要一直坠入地心深处。结界磕磕绊绊若隐若现,戚隐使劲儿把扶岚护在怀里,黑猫挤在中间喘不过气儿。
    眼前一片漆黑,又不免担心小师叔他们。女萝是妖怪,虽是个女的,但比男人还要皮糙肉厚,应当能化险为夷。小师叔一定会护着云知,也不必太担心。只是虞临仙那几个道行不知深浅的家伙不知会怎么样。
    不知滚了多久,越往下越热,到后面连岩壁都有些滚烫,他们像在一个锅炉里翻滚。又是一个急转弯,扶岚猛地抓住岩壁,他的指力惊人,没有用半点儿灵力,十指就在壁上戳出了十个深深的窟窿。两个人互相抱着,吊在岩壁上。扶岚放出小鱼,青色的微光在黑暗里闪烁,萤萤照亮周遭一圈,他们倒吸一口寒气。
    他们挂的地方并非岩壁,而是一个巨大的神像。扶岚的十指正插在神像的左脸颊,他们的身边是神像高挺的鼻梁,脚下是万丈深渊。神像周身挂着碗口粗的黑色锁链,连接周围崖体四壁。神像脚下,岩浆的河流涨涨落落,从地底奔腾而出,不时爆出眩目的火花。它照亮了漆黑的深渊,戚隐看见数以千计人首蛇身的黝黑塑像跪伏在岩浆河水之中,虔诚地弓着脊背,黑压压的头颅密密麻麻。所有神巫塑像都对着这魁伟的神祇叩拜,匍匐在神祇的脚下,如同尘埃里卑微的蝼蚁。
    灵山原来是一座火山,它被冰雪覆盖,陷入了长眠,可岩浆依然在它的身体里奔腾。他们忘记了呼吸,没有人敢出声,仿佛害怕冒犯这古老的神祇,虽然扶岚已经在他脸上戳了十个指洞。黑猫跃到伏羲神像的肩头,紧接着戚隐,然后是扶岚。两人一猫在伏羲肩膀上安顿下来,探查周围的情况。神像完全以不知名的黑岩塑成,通体漆黑。这种黑岩竟不会被岩浆熔成浆水,十分奇特。崖壁上都是窟窿,密密匝匝大小不一,他们就是从这些窟窿里滚出来的。料想云知他们也差不多,戚隐掏出琉璃镜,低声呼唤云知的名字。
    过了几息的时间,云知终于有了回应,这小子掉得比他们深,离岩浆很近。戚隐看见他已经脱了衣裳,只剩下一条绸布裤头。戚隐问小师叔在哪儿,云知挪了挪琉璃镜,镜子里映现出戚灵枢的影儿,那个家伙仍旧一丝不苟,完完整整穿着三层衣裳。只是发冠摔掉了,黑鸦鸦的长发放了下来。
    “女萝不见了,姓虞的那帮人也不见了。”云知说道。“这里太他娘的热了,你们别动,我们上来和你们会合。”
    “云知,把衣裳穿上。”戚灵枢在后面道。
    “我不,”云知擦了把汗,“我又不收你钱,给你白看还不好么?”
    戚灵枢:“……”
    “跟着小鱼走。”扶岚说。
    “还是呆仔靠谱,”云知一笑,继而敛了神色,道,“黑仔,我刚刚试了试,一路设下的传送法阵失效了,和外头的钟鼓山弟子也联系不上。方才那个塌陷程度虽然很可能引起雪崩和洞穴崩塌,但虞临仙设的法阵有结界,冰裂外面的传送阵的位置也很安全,应当没那么容易被砸坏才对。”
    戚隐沉吟道:“上来再做计较。”
    收起琉璃镜,回过头,便见扶岚蹲在神像肩膀外侧,用手摸洞窟的边缘。
    “怎么了?”
    “有器具开凿的痕迹,这些洞是人工修建的。”扶岚说。
    戚隐一惊,仰头看那些四通八达的洞窟,道:“难道有人在我们之前到达过这里?”
    “兴许是上古时候采矿的矿道,”黑猫道,“伏羲大神是擅用火的神祇,他的信徒十分擅长冶炼兵器。在上古,四海之内最好的兵器出自伏羲神殿。”
    “没错,臭小子,”白鹿懒洋洋地飘浮在戚隐的心海,“小爷的黄金十字刀就是伏羲神殿铸的,在天殛之战还没有发生的时候,各地神殿互通有无,他们的神使造访巴山,向小爷献上了这十二把黄金十字刀。我死之后,我的神巫们用它们给我陪葬。”
    岩浆时不时向上喷,云知他们不能直接御剑上来,在洞窟里高高下下攀爬,上来得很慢。金红色的岩浆发出爆响,神巫塑像被映照着,犹如闪烁着流光的铁胎。戚隐蹲在扶岚边上等,扶岚低垂着眉目一动不动,又在发呆。
    戚隐道:“小脑袋瓜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扶岚垂下眼睫,在岩浆跃动的火光里,他的睫羽近乎透明,“你为什么喜欢我?”
    戚隐一愣。
    “我是一个异乡人,戚隐,天下没有我的同族,我没有父母,没有亲朋,没有来历,也不知道将来要去哪里。”扶岚轻声道,“你说我去神迹是为了寻找我的身世,说对了一半,我只是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干。可每当我靠近神迹,便会有声音在我耳边低语,驱逐我离开。后来我才知道,那是藏身于幽冥的神祇。戚隐,连神也不喜欢我,为什么你喜欢我?”
    “你都知道……”戚隐震惊地喃喃。这个扶岚比五百年后的扶岚更加强大,他竟然能够分辨神祇的低语。戚隐迟疑着问:“哥,你今年道行几何?”
    扶岚平静地说:“五十年。”
    这个看起来呆呆笨笨的家伙,谁都以为可以把他骗得团团转。原来他早就识破了戚隐的谎言,只是缄口不言。戚隐凝视他恬静的侧颜,想起那日在巴山月镜的溶洞里,他也说过同样的话。
    异乡人。他一直把自己的当做这尘世中飘零的客子,孤身而来,孤身而往。而这个扶岚,已经在尘世流浪了五十年。
    “对不起,哥。”戚隐沮丧地垂下头,黑猫也一并沮丧地叹了口气。一人一猫耷拉着脑袋,像犯了错的小孩儿。他道:“我只是怕你不信。我们来自五百年后,是云梦神女白雩送我们来到这里。在这个世上有个叫巫郁离的神巫,他用巴山的千秋大椿创造了你,还给了你不断重生的能力。可他伤害了你的神魂,让你无法保留过去的记忆。五百年后,你会在一场灾难中被坏人杀死。我不知道你在何处重生,也不知道你何时重生。我们来到这里,是为了探明伏羲神殿的长生秘术,找到线索回到未来,找回你。”
    扶岚的脸上辨不清悲喜,只是静静地听他说。
    “我刚刚的话听起来更像一个谎言,对么?”戚隐自嘲地笑了笑,“可是哥,你要记住,你不是异乡人。你只是运气比较不好,总是遇上讨人厌的坏蛋。五百年后,你十二岁的时候,你会在乌江遇见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人,她叫孟芙娘,她会成为你的娘亲,她的孩子狗崽会成为你的弟弟。你在南疆嘉陵江边,还会遇见一只喜欢吃红烧肉的老猫,你的钱总是被它花光。你会同狗崽和猫爷一起去凤还山修道,去无方闯神墓,在横山大王寨里养小鸡养小鸭。哥,我没有撒谎,我们是天底下最亲的人。”
    黑猫扑进扶岚怀里,哇哇大哭,“呆瓜,你不要不认我们!”
    戚隐流着泪笑望他,“你信么?”
    岩浆奔腾,扶岚的眼眸映着那熊熊的火光,像盛开了一朵瑰丽的花在里面。这是戚隐见过最漂亮的眼睛,沉甸甸的黑,总是那么宁静。时光仿佛凝结在他黑黝黝的瞳子中,永远不会流动。
    他开了口,声音缓慢,却又格外清晰。
    “我信。”
    琉璃镜忽然一亮,云知贱兮兮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虽然你们的故事真的很感人,我和小师叔都痛哭流涕三千丈了。但我建议你们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因为有东西朝咱们过来了。”
    戚隐放大六识,他听见四面八方有许多心跳在靠拢这块区域,那心跳沉稳地跳动,越来越多,分散各处,恍若黑暗里的漫漫星火,一个接一个地亮起来。
    戚隐低声问:“什么东西?”
    “不清楚,我们只看到一团影子,怪里怪气的,反正不像人。”云知说。
    戚隐跟着扶岚迅速缩进伏羲神像的耳朵里,扶岚的小鱼尽数收回,神识外散很容易被对方察觉,他只留下一只小鱼藏在神像耳廓附近。
    云知那边没声儿了,大约是藏起来了。戚隐戴起兜帽,趴在伏羲神像的耳道里,露出一双眼扫视渊壁上的窟窿。前方一个窟窿深处传来阴冷粘腻的摩擦声,像什么东西贴着地面行进,紧接着四方甬道里都响起了这个声音,听着让人牙酸。戚隐蓦然明白这甬道的用途,它不是用来挖矿,而是这些东西行走的通道。
    到底是什么东西,才能生活在这样狭窄黑暗的地底?
    一个心跳在头顶斜上方出现,戚隐仰起头,目力用到极限,银灰色的眸子紧缩。岩道的深处,一个影子悄然显现。那影儿倾斜着慢慢探出洞口,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蛇,扭曲又诡异。戚隐看见了它的脸,那是非常苍白和僵硬的一张脸,面无表情,像一张画出来的纸人面孔。
    那脸十分熟悉,戚隐登时瞪大了眼睛。
    “老白,你看到了吗?”戚隐在心里疯狂喊白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