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牛叔的帮助下,顾长安并没有废太多的心思男人便顺利入住了小安村,且还莫名其妙地成了他家里的一员。按老村长的说法,左右他也是一个人住,不如和大壮搭个伴儿……哦,忘了说,大壮是老村长给男人起的名字,据说是根据男人的体型得来的灵感。
老村长年纪大了眼睛不好使,看见男人的时候只觉得头顶一暗,仿佛一座小山压过来。当即老村长一拍巴掌,就要给男人起名叫‘小山’,幸好村长媳妇儿随口说了句‘小不如大’,老村长这才改了口喊男人‘大壮’。
一番折腾着实把旁边看热闹的顾长安乐够呛,不管男人是真失忆还是装傻充愣,至少表面上俩人还算和谐,尤其是在顾长安的房子修好之前,同借住在学堂的一片屋檐下,他顾长安的头抬得也不如之前高了。
所幸当初建学堂的时候老村长舍得花钱,多盖了两间房子,村里的教书先生占了一间,另一间正好给顾长安做临时住所。
当天顾长安就被牛叔等人连拉带赶地撵去了学堂,听闻顾小哥无家可归的消息后村中的妇人们争先恐后地往学堂搬东西,家里用不着的锅碗瓢盆、新做的衣服被褥,几乎在学堂里的木床上堆出了一座山。
男人们看着自家媳妇儿不过了似的往外倒腾东西,心里不由地泛了酸,然而一想到回头还要帮勾引自家媳妇儿的人修房子,男人们看顾长安的眼神愈发的凶狠。
看到这肯定有人疑惑了,他顾长安凭什么能在小安村立足,还收获了一众老少妇孺的欢心?是凭他那张尚且算得上清秀的脸,还是凭他有一张开口就能气死人的嘴?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细皮嫩肉不说还身娇体弱,这样的人又是因为什么成了村里一众少女们的爱慕对象?
因为顾长安的存在,小安村的姑娘们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能挑’,几次让村里的红娘顾大妈遭遇职业危机。可即便是这样每次顾大妈看到顾长安的时候都笑得满脸褶子,嘴里絮絮叨叨地喊着本家人攀关系,可见顾长安在小安村的地位。
对一个外来户掏心掏肺,小安村的人还不至于傻到那个地步,以上种种都是因为顾长安曾救过老村长孙子的命。
当初顾长安流浪到小安村村口,迎面撞上牛叔家因病发疯的老黄牛,身后跌跌撞撞跟了四五个年轻小伙子,其中就有老村长家的独苗栓子和牛叔的儿子二牛,眼看俩人就要被黄牛踩在脚下,顾长安一个当机立断就把包袱里自家弟弟穿过的衣服扔了过去。
绣着暗纹的红色肚兜成功吸引了黄牛的视线,栓子和二牛逃过一劫,顾长安成了小安村的大恩人,受到村民的热情款待后便顺势留了下来,如今也算是半个小安村人了。
把学堂的房间收拾妥当后天边已经泛黑,期间顾长安催了几次都没把牛叔一家人劝回去,此时到了晚饭时间牛婶又招呼他们去家里吃饭,饶是顾长安脸皮再厚也不好跟过去,只能微微作揖,礼貌地回绝了热情的牛叔一家。
哑巴……哦不,大壮是个心大的,听说有吃的,饿了一天的肚皮立刻就叫了起来,牛叔牛婶听见后笑得前仰后合,就连一向害羞的二牛都笑出了声。
牛婶是屠户出身,从小就养成了一副豪爽的性子,笑完了她抬手一挥,招呼着男人就要往家走。
见男人傻呵呵地跟过去,顾长安心累地抚了抚额,开口将人喊住。
“等等”
挤出一脸灿烂笑容,顾长安不动声色地站到牛婶和男人中间,将俩人隔开。
“我和哑……大壮有的吃,就不去叨扰牛婶了。”
“你们能有什么吃的?”牛婶眼睛一瞪,声音猛地扬了起来,“我还不知道你,憋厨房一天也做不出两个正经能吃的菜来,别和牛婶瞎客气,我回去给你们炖骨头汤喝。”
骨头汤是牛婶的拿手好菜,猪骨头也是牛婶家最常见的昂贵食材,要说二牛能长这么壮,和从小喝骨头汤离不开关系。
盛情难却,然而顾长安还是想努力一下,“我怎么敢和牛婶客气,只不过昨天泥娃儿拿来的菜饼子还剩了不少,今天不吃完夜里就要坏了……”
“这有什么?拿上你的菜饼子去我家,让二牛帮你吃。”
“可这……”
“顾公子……”
一道柔柔弱弱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进来,顾长安转头一看,村里的教书先生正抻头朝屋里打量。
“是贺先生!”
牛婶喊了一声,忙走过去招呼,“贺先生下课了?快进来坐!”牛婶俨然是把这当成了自己的家,顾长安站在一旁反倒像个客人。
“我就不进去了!”微微笑了笑,贺之丘转而对顾长安说:“听铎文说顾公子要在学堂借住几天,小生过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铎文是泥娃儿的大名,整个小安村只有这位贺先生这么叫,正如只有贺之丘称呼他顾公子一样。
“有劳先生惦念,我这里已经收拾妥当,无需费心了!”不知不觉间顾长安被贺之丘带走了节奏,说话也开始文绉绉起来。
“贺先生是读书人,这些粗活有我们帮顾小哥干就行。”牛嫂殷勤地接话道,小安村对读书人一向尊重。
“那……不知顾公子用晚饭了没有?”
不等顾长安开口牛婶便率先回道:“没有没有,这不我正招呼顾小哥去我家吃呢!贺先生也没吃呢吧,一起去我家随便吃点儿?”
“谢过牛婶!”贺之丘连忙摆手道:“只是晚饭已备好,牛婶的好意小生只能心领了。”
牛婶愣愣地点了点头,半天才理解对方话里的意思,心想这读书人就是麻烦,不去就干脆说不去嘛!作甚要叽叽咕咕说一堆让人头疼的话?
趁着牛婶怔愣之际,顾长安和贺之丘两个人成功达成了共识。
“粗茶淡饭,如若不嫌,顾公子在小生这里凑合一顿如何?”
顾长安早有此意,当即便拍手应道:“那就有劳贺先生了!”
“顾公子客气,远亲不如近邻,应该的!”
顾长安挑了挑眉,诧异地看了对方一眼,没想到贺之丘这个书呆子也会说这种话……
送走热情的牛叔一家,余光瞥见眼巴巴望着牛婶离开的哑巴,顾长安右眼皮跳了跳,堆起笑脸道:“不知贺先生介不介……”
“不介意!”
不等顾长安问完,贺之丘抢先回道,“听闻顾公子家来了位客人,小生特地多备了些吃食,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看了哑巴一眼,贺之丘笑道:“只不过没想到顾公子的这位客人竟如此壮硕,若是小生备下的吃食不够,还望顾公子海涵!”
跟随贺之丘的视线看向男人,小山似的戳在地上,确实像是个能吃的。
“你我二人饱腹便可,无需管他!”
从哑巴身上收回目光,贺之丘看向顾长安,嘴角的笑意一点点扩散……
“顾公子,请!”
“贺先生请!”
“顾公子无需和小生多礼!”
“贺先生也无需和在下多礼!”
……
俩人一前一后僵持不下,嘴角还都挂着笑,场面要多怪异有多怪异。顾长安自认为自己不是一个爱钻牛角尖儿的人,但对上贺之丘,也不知怎么的,他就较上真了!
沉默片刻,几乎是同一时间,俩人相视一笑,顾长安快走几步到贺之丘身前,二人并肩离开。
见顾长安离开,哑巴忙几大步跟了上去。尽管对方总是凶他吼他嫌弃他,但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失去记忆的哑巴只能遵循本心,跟随自己第一眼见到的人。
贺之丘的房间不大,简单地摆放着桌椅和一些必备的生活用品,除此之外便是各种经史子集,把屋子塞得满满当当。
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本书,顾长安挑了挑眉,“没想到贺先生也会看坊间话本!”
“闲时无事拿来解闷儿的。”
说罢贺之丘反问道:“顾公子若是喜欢尽可带回去!”
他十岁时便已阅话本无数,这本《琴瑟合》更是翻了不下三遍。当然,顾长安不会驳了对方的好意,转而说起书中的故事来。
“要我说话本里的书生和小姐都是自找苦吃,相爱既然让两个人都痛苦,不如早些分开的好!”接过贺之丘手中的碗,顾长安煞有介事地说。
“顾公子定是没有过心上人。”
“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顾长安耸了耸鼻尖,心中不由地暗自敬佩起来,这书生看着一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模样,做出来的饭菜倒是不错。
“顾公子若有喜欢的人便不会这样说了!”
“听贺先生话里的意思是,你有过?”顾长安反问。
贺之丘盛饭的动作一顿,转而笑道:“小生区区一介书生,哪家小姐会看上我?”
“贺先生此言差矣。”顾长安扬声说道:“只一个小安村就有多少姑娘心悦先生,不过是先生看不上罢了!”
“小生……”
“书生小姐不过是话本写来哄人的,贺先生何必拘泥于‘身份’二字?”
“小生绝无此意!只不过对顾公子在情爱上的见解有些不能苟同罢了!”贺之丘好脾气地说道。
“情之一字,最是难解,若都像顾公子说的那般轻松,古往今来就不会有那么多求而不得,爱而不能的故事了。”
“求得爱得又能如何?小姐含恨而亡,书生大悲数日,回忆了一下从前的幸福时光后继续过着美人环绕的生活?”
贺之丘变了脸,语气也急了起来,“那、那也是小姐无理取闹在先,书生拜为一国宰相,纳几个小妾合情合理,她……”
“那换做贺先生当如何?”顾长安反问道。
“我……”贺之丘一时有些语塞。
见对方久不应答,顾长安摇摇头,轻叹道:“从始至终,小姐求的不过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说到底,还是书生负了她罢!”
贺之丘的眼底闪过几分不赞同,张口想要和顾长安再辩论一番。然而饥肠辘辘的顾长安只想尽快填饱自己的肚子,情情爱爱的事情关他何事?
“哈哈哈哈,不过是话本里的故事,结局好坏全凭作者做主,你我二人还是填饱肚子要紧哈!”顾长安朗笑几声打断贺之丘未出口的话,成功将话题止住。
“顾公子所言极是!”贺之丘点点头,脸上写满了意犹未尽,却又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