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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节
    苏皖抿了下唇。
    楚宴耳尖微动,神情一贯的淡然,“现在魏贞垣已经认出了你,如果他将你的身份暴露出去,你再这么待在景王府,多少于理不合,除非换个身份。”
    楚宴本以为他的暗示已经足够明显,谁料她却低低道:“他不会说出去。”
    如果她的身份真的暴露,她自然无法再在景王府待下去。就算再换个身份,也不会安全,楚恒就是个疯子,正因为明白这一点,苏皖才格外小心。
    见她那么信任魏贞垣,楚宴面上露出一丝嘲讽,“你倒是信任他。”
    苏皖对魏贞垣确实是信任的,她清楚当年的事,跟他没有关系,不过是宋氏贪恋安王许出的条件,觉得她一个小姑娘就算被算计了,也只会苦苦咽下这口气,不敢声张,这才做出了这等事。
    其实宋氏之所以将她送给安王,还有一个原因,当初国公府倒台后,宋氏就开始嫌她身份低,无法带给儿子帮助,想让两人取消婚约。
    魏贞垣与苏皖自幼便感情甚好,十几年的感情,又岂是宋氏一言两语就能说散的?因魏贞垣不同意,她就很恼火,觉得儿子不体谅她的辛苦,她辛辛苦苦把他拉扯大,有多不容易,偏偏他铮铮傲骨,反而指责她的所作所为太过令人心寒。
    她含辛茹苦将他养到这么大,他可倒好,媳妇没进门,倒已经忘了娘,还那么指责她,宋氏哪里还容得下苏皖,原本她也是可怜苏皖的,想先给魏贞垣娶个高门之女,然后再让他纳了苏皖为贵妾,全了他们的情谊,好在苏皖够识趣,主动提出了退亲。
    见魏贞垣根本不愿意娶旁的女人,宋氏就彻底认清了一个现实,只要苏皖还在宁远侯府呆着,他就绝不会死心,他们的母子情也只会越发淡薄,所以在安王再三暗示时,她才愈发心动。
    楚宴声音古怪,别说苏皖听着别扭,苏宝听着也觉得刺耳,他看了看爹爹,又看了看娘亲,突然插嘴道:“他是我曾外祖母那边的亲戚,自然值得信任。”
    楚宴扫了苏宝一眼,小家伙神情微微有些凶,显然又觉得他在欺负娘亲了,楚宴却因为他的话更加不爽了,“你认识他?”
    苏宝心中有些迟疑,算认识的吧?
    小家伙如实道:“见过一次,娘亲告诉我的。”
    这句话更是捅了娄子,在楚宴看来,就成了苏皖私下带着苏宝见了魏贞垣,她不止是信任他,只怕心中还存着旁的心思。宁远侯府的人将她害成了这样,她竟然还惦记着魏贞垣,楚宴颇有种恨其不争的感觉。
    情绪激荡之下,楚晏的手压在了车窗上,虽然力道不算大,车窗却跟着晃了晃。恰好他落手之处有个木头倒刺,刺伤了他的手。
    楚晏没在意手上的伤,他冷声吩咐车夫道:“掉头,回王府!”
    他声音冷得掉渣,说完他又瞪了苏宝一眼,颇有种儿子已经叛变的感觉。
    苏宝被他瞪得莫名其妙,神情也有些无辜,本来还想问问他手疼不疼,见他又让回府,他连忙扯了扯楚宴的衣袖,“爹爹不是要去马场吗?为什么要掉头回府?”
    见他此刻还一心惦记着马场,楚宴心中愈发憋屈了,果然是个小没良心的,既然如此,他何必再耽误着正事,陪他们出去?枉他还好心带她出去散心。
    楚宴越发地糟心,等车夫掉了头又走了一截儿,他便喊了停车,喊完便下了马车,干脆去军营了。
    他走得干脆利索,只留下两人在马车上面面相觑。
    苏宝眨了眨眼,蹭到了苏皖怀里,怕被外面的侍卫听到,声音压得很低,“娘亲,爹爹是生气了吗?”
    苏皖也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他确实是生气的模样,可是好端端的他为何生气?就因为她信任表哥,苏宝又见过他一面,苏皖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难道他们私下有什么恩怨?
    苏皖有些摸不着头脑,她也懒得去猜想。此刻,苏皖的心多少有些乱,这些年,她不是不知道魏贞垣一直在寻她,因为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她索性连他一同躲着,如今他既然已经识破了她的身份,肯定还会寻她吧?
    刚出事时,她自然也恨过他,对宋氏有多恨,对他就有多恨,若非是为了他,宋氏也不会给她下药,其实他又何其无辜?
    苏皖掩住了眼中的复杂。
    马车逐渐回了府,苏宝一路上唉声叹气的,快下车时,才喃喃道:“也不知道爹爹的手疼不疼。”
    说完,苏宝眼睛猛地一亮,他知道爹爹为何生气了!他肯定是恼他没有关心他!望着他骤然亮起的眼眸,苏皖心中莫名有些好笑。
    一下午苏宝都在盼着爹爹回来,可惜天快黑了,楚宴仍旧没回来,苏宝既想哄好爹爹,也惦记着他的小马驹,天彻底黑时,他想了想,抱起了他的小枕头,跟苏皖道他今晚要去凌霄堂睡觉。
    他一下午都跟个小蚂蚱似的,蹦来蹦去的一点都不老实,苏皖就猜他会去找楚宴,只是没想到,他竟然还想同他一起睡觉。
    这才没过多久,父子俩的感情竟然这般深了?
    苏皖最初带他过来时,自然没料到他们会相处的如此融洽,不过见他愿意亲近楚宴,苏皖自然不会阻拦。
    她又帮苏宝挑了一身干净衣服,一并让他带去了凌霄阁,将他送到凌霄阁后,她才回奉水苑。
    凌霄阁的丫鬟自然清楚楚宴对苏宝的重视,见他抱着小枕头来了此处,都热情地迎了上来,嘘寒问暖的,苏宝不习惯这么多人服侍,只将青烟留了下来。
    苏宝哒哒哒跑到了内室,将他的小枕头放到了床上,随后才来到前厅,问青烟,“爹爹每日都回来这么晚吗?”
    比起父王,他还是更喜欢喊爹爹,青烟并没有纠正他的称呼,笑道:“也不是每日都晚,无事时王爷回来的还算早,有事时就说不准了。”
    苏宝皱起了小眉头,“怎么说不准?再忙不也得回来睡觉?”
    青烟笑道:“回倒是会回来,就是有时会格外晚,还有几次天快亮了,王爷才归来。”
    苏宝的小脸顿时皱了起来,难怪他总是睡懒觉,原来有时会回来的这么晚,以前娘亲总跟他说晚上要早睡,爹爹作息竟然这么不规律。
    苏宝已经用过了晚饭,等了好大一会儿见爹爹还是不回来,便跑去沐浴去了,洗完澡,他就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青烟道:“小主子先休息吧。”
    苏宝确实困了,虽然有心等爹爹回来,可是却架不住瞌睡虫的召唤,他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才听到爹爹回来的动静,苏宝揉了揉眼睛,从床上爬了起来。
    楚宴从军营出来后,又同下属喝了点酒,晚饭是在外面吃的,这才回来的有些晚,见苏宝来了凌霄阁,他没去沐浴,先过来瞧了瞧这小东西。
    刚走过来就见他爬了起来,苏宝揉了揉眼睛,因为刚睡了一觉,脑袋上的头发乱糟糟的,瞧着总算有了几分孩子气,他朝楚宴伸出小手,一副要抱抱的模样。
    楚宴啧了一声,见不得男孩子这么娇气,他走过去,拍了一下他的小屁股,“多大人了,还要抱?怎么来这儿了?”
    苏宝捂着屁股瞪了他一眼,他还记得楚宴手受伤的事,他拉了拉他的衣袖,想看看他的手怎么样了,“爹爹之前扎到了手,现在还疼吗?”
    楚宴哼了一声,等着他关心,刀伤都该愈合了。
    他掀开眼皮扫了他一眼,没理这茬,伸手解开了腰带,将腰带丢到一旁后,就脱掉了外袍,朝浴室走了去,打算先去沐浴。
    苏宝眨了眨眼,这才发现爹爹竟然还在生气,苏宝嘟囔了一声小气鬼,便下了床,也跟去了浴室,他来到浴室时,楚宴已经脱掉衣服,迈入了浴池内。
    苏宝在他周围转悠了一下,见爹爹没有搭理他的意思,他鼓了鼓腮,忍不住又嘀咕了一声小气鬼,楚宴听到后,扫了他一眼。
    他眼神不咸不淡的,却看得苏宝心中莫名有些打鼓,他有些不敢往上凑了,又乖乖回到了床上,觉得爹爹跟娘亲真是一样坏,生气时,都不爱理人,太难哄了,苏宝气呼呼翻了个身,打算睡觉。
    爱生气就生气吧,看他能撑多久!
    然而直到楚宴擦干头发回来,他都没能睡着,他抱着小枕头又坐了起来,整个人都气鼓鼓的。
    他这个模样倒是取悦了楚宴,他糟糕的心情都好了些,他走过去撸了一把苏宝的脑袋,“都半夜了,还不赶紧睡觉?”
    苏宝朝后缩了一下身体,嘟囔道:“知道都半夜了,还回来这么晚。”
    楚宴斜了他一眼,翻身上了床,他有些困了,也懒得再搭理他,便拉下了帷幔,床上一下子就暗了起来,“快睡觉。”
    说完楚宴就闭上了眼睛。
    苏宝已经睡了一觉,这时,根本没有睡意,清楚这个时候说去马场的事,爹爹肯定不会同意,苏宝就没再提,小孩子思维跳得很快,不知怎地他就想起了白天的事,其实他对魏贞垣多少有些好奇,不止是对魏贞垣,对外祖父、舅舅都很好奇。
    可惜娘亲每次都是做噩梦了,才会半夜喊他们,苏宝也不敢多问,这个时候翻来覆去睡不着,忍不住就问楚宴,“爹爹,今天白天见的那个白衣人你认识吗?”
    他一直翻来覆去的,弄得楚宴就有些烦,见他还不睡,楚宴不耐烦地睁开了眼,正想将他丢下床时,脑海中却闪过魏贞垣一身白衣,风度翩翩的模样,他哼了一声,“你不是见过他,你娘没跟你介绍?”
    苏宝眨了眨眼,如实道:“我就隔着车帘偷偷瞄见他一次,娘亲只说他是我曾外祖母那边一个亲戚,没有跟我说别的。”
    楚宴神情微顿,又仔细问了苏宝何时见的他,苏宝一一答了,楚宴这才意识到他误会了,楚宴原本糟糕的心情,竟然雨过天晴般,恢复了正常。
    他就说,怎么可能有人那么死心眼,都已经吃过亏了,还死不悔改非惦记那个人?
    楚宴心情好,所以苏宝又问起魏贞垣时,他便道:“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亲戚,你娘都不在意,你在意什么?”
    苏宝便不再问了。
    他滚来滚去的,总算又有些困了,打了个哈欠,往楚宴怀里蹭了蹭,见爹爹不仅没有推开他,还哄孩子般拍了两下他的背,他又有些开心,趁机打商量,“爹爹,我们明日去马场好不好?娘亲以前最喜欢骑马了,让娘亲也高兴高兴,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本以为刚开始爹爹会说想得美,被他磨得没脾气了才会答应,谁料他却说了个好字,苏宝的眼睛顿时亮了,爹爹真是越来越疼他了!小家伙心满意足地睡着了。
    第40章 去找他
    苏宝有个良好的作息,到点儿就醒了,爬起来后才发现爹爹已经不见了。他还以为爹爹又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呢,谁料他竟起得比他还早,他穿上小衣袍便下了床。
    听到动静,青烟恭敬地走了进来,“小主子睡好了?”
    她身着一件草绿色襦裙,脚踩月白色绣花鞋,她容貌秀美,笑容恬静,虽然只是个丫鬟,却有种令人如沐春风的气质。
    苏宝对她印象挺好,便乖巧地点头,“爹爹呢?”
    青烟如实道:“王爷去上早朝了,等会儿才能回来,小主子饿吗?是要现在用早膳,还是等王爷回来一起?”
    苏宝想回奉水苑,把今天要去马场的好消息告诉娘亲。他让青烟帮他系上了小腰带,随后便回了奉水苑。
    苏皖也已经起床了,瞧到小家伙兴冲冲跑了回来,便清楚他已经哄好了景王,“他同意带你去马场了?”
    苏宝嗯嗯点头,苏皖便让人摆了饭,早饭比较清淡,四菜一汤,十分简单,苏宝依然吃得很开心。用完早饭趁天气凉快,苏皖便端着衣盆去了井水旁,苏宝则拿着六皇子送给他的弹弓,在院子里捡小石子玩,时不时往树叶上射一下。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时,他便想去看看爹爹回来没,恰好见楚晏走了进来。苏宝丢掉小石头,就朝楚晏跑了过去,“爹爹,你吃完饭啦?来带我去马场吗?”
    楚晏点头,揉了一下他的小脑袋,走到了苏皖身旁,“趁天不热,现在去吧。”
    苏皖此时才刚将她跟苏宝的衣服洗好,正打算洗他的,见状便道:“王爷带小主子去吧,奴婢还有衣服没洗完,就不过去了。有您跟福义在,同样可以照顾好小主子。”
    楚晏挑了一下眉,“你以为我想带着你?如果不是苏宝,非要闹着想带你去,谁管你去不去。”
    他语气臭臭的,不过倒也符合他一贯的脾气,苏皖并未多想。
    苏宝确实想让娘亲去,也没觉得爹爹这话是将责任全推到了他身上,他软软拉住了苏皖的衣袖,“奶娘跟我一起去吧,我想让你看看我的小马驹,你都好久没有陪我玩了,衣服什么时候洗不行。”
    深知苏皖吃软不吃硬,苏宝拉着她的衣袖晃啊晃,晃得苏皖头都要晕了,苏皖确实好久不曾陪他玩了,望着小家伙期待的眼神,不由有些心软。
    她望了一眼楚晏,明眸转了转,“王爷,您的衣服……”
    她这神情摆明了是以后都不想帮他洗了,换在以往,楚宴一准儿要炸毛一下,让她洗个衣服就这么委屈她?
    不过今日早就想好了要带她出去,楚宴便仿佛换了一个人。
    “交给丫鬟们洗吧。”她那双手如此纤细,本就不适合做这些粗活,楚晏淡淡道,“以后也不必洗了,你是他奶娘,照顾好他的起居就行,衣服以后就交给专门洗衣的丫鬟。”
    苏宝的衣服还好说,以后不用再给楚宴洗,自然是件值得高兴的事,苏皖眼底下意识带了笑。她笑起来时,眼眸中才依稀可以看到过去的影子。
    楚宴多扫了一眼,才漫不经心地移开视线。
    苏宝已经高兴的拉住了她的手。
    出门时只有苏皖乘坐的马车,楚晏带着苏宝骑的马,苏宝高兴极了,英俊的大白马走到大街上时,他瞬间挺直了小身板,只觉得四面八方的人都艳羡的瞧着他,他真是一个幸福的娃,有爹有娘还有大白马,若是能将他的小马驹溜到街上来,就更幸福啦。
    一家三口很快就到了马场。怕有奴仆跟着苏皖会觉得不自在,楚晏便将所有的仆从都屏退了。
    苏宝将他雪白色的小马驹拉到了苏皖跟前,一脸的骄傲,马场上满是他清脆的小奶音,“我知道怎么摸,会让它觉得舒服,娘亲娘亲你快看!”
    苏皖从未见过他这般高兴的模样,一时之间,心中又酸又涩,对楚晏也充满了感激,她笑着夸奖了他一句。
    苏宝顿时笑弯了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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