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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节
    李夜城便又道:“此事你无需担心,上次虽然夏军胜了,可并未伤及北狄根本,待到秋收入冬,北狄必会再度来犯,到那时,我便挥师北上,再立战功。”
    “待到我战功累累,便无人敢打你的念头了。”
    程彦突然睁开了眼,道:“不。”
    “怎么?”李夜城蹙眉。
    程彦回头,低声道:“哥哥,你若再出战,只许败,不许胜。”
    战功赫赫,便是尾大难甩,功高震主,便是阎罗扣门。
    刘邦灭韩信满门,赵构以莫须有冤杀岳飞,朱元璋更是杀功臣宿将杀得朱允炆无人可用,古往今来,有多少战将死于猜忌?
    李世民倒是不杀战将,那是因为他本身就是天策上将,比所有的战将更能打。
    可是她这个时代的天子皇子呢?
    最能打的是三皇子李承瑛,在李夜城手下走上不了十回合,至于排兵布阵,带队冲锋,更是不需说。
    镇远侯的悲剧,发生一次便够了。
    镇远侯死于谢元的猜忌,更因为他成了长公主的助力,谢元要杀长公主,必先断其臂膀。
    第47章
    李夜城是她的臂膀, 旁人要想除掉她,第一个要动的,便是李夜城。
    战场中刀枪无眼,莫说李夜城这种新起之秀, 古往今来, 多少功臣宿将埋骨他乡?
    一朝战死一个李夜城,也没甚么大不了的。
    程彦道:“哥哥,并非我坏你常胜将军的名声, 只是你立下的战功越高,便越危险。”
    “甚么常胜将军, 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李夜城眉头微动, 道:“马革裹尸还,方不堕沙场男儿之名, 自披甲冲阵那一日, 我便知道死亡常伴我左右。”
    “但,”
    李夜城看了看程彦, 后面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
    父亲无辜枉死的例子摆在那,他如何不知道功高盖主的道理?
    只是他越危险,她才越安全。
    他身上带有胡人的血, 颇受夏人歧视,朝堂上的事情, 他帮不了她, 唯有在战场上立下不世战功, 他才能让她依靠一二。
    前路凶险也好, 旁人陷害也罢,有些路,他终归要走的。
    李夜城伸手抚了抚程彦的发,碧色瞳孔里冷意少了许多,道:“打仗哪有不危险的?”
    “我知道分寸。”
    “不,你不知道。”
    程彦见李夜城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不由得有些着急,道:“我不想让你重复镇远侯的悲剧。”
    “镇远侯是为我母亲死的,我不想你——”
    她的话未说完,便见李夜城笑了起来。
    李夜城平日里莫说笑了,连话都很少,点头摇头间,便是一日的对白了,纵然她与李夜城朝夕相对,也极少见李夜城的笑。
    李夜城忽地一笑,如冰霜初溶,云霁风轻。
    程彦有一瞬的恍惚。
    突然间,便明白了眼光甚高的表姐许裳为何对李夜城情根深种了。
    如果说,李承瑛是意气风发的纨绔少年气,李承瑾是沉稳可靠的俊朗不凡,李承瑾便是谦谦君子的温润,而李夜城,则是长剑出鞘的凌厉英武。
    一朝眉眼似剑、气质如刀的男子浅笑,便如钢铁化作绕指柔。
    程彦怔了怔。
    李夜城揉了揉她的发。
    他身上穿的是薄甲,手上也是坚硬的护甲,贸然揉在头上,想来会很疼。
    但他的动作很轻柔,程彦几乎感觉不到护甲的存在。
    “为你死又怎样?”
    他问。
    “你护我走过前半生最黑暗最艰难的时光,你的后半生,本就该我护着你。”
    “世家们的伎俩,无非也就那几种,你放心,我不会叫他们得逞的。”
    李夜城道。
    他的阿彦没有到达那个位置之前,他是不会允许自己倒下的。
    纵然倒下,他爬也会爬到阿彦身边。
    有那么一瞬间,程彦感觉自己有种被撩到的错觉。
    可转念一想,再怎么要强的人,也会有软弱的时候,在这个时刻,有人承诺会护着自己,无论他能做到与否,自己心里总是温暖。
    不是被撩到,而是她太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她一直是一个人,孤单地行走。
    母亲也好,舅舅也罢,他们各有各的路,她的路,一直是自己走。
    而现在,李夜城在前方,为她续上了一盏明灯。
    这大概就是有个兄长的好处了。
    程彦道:“哥哥,你明白这个道理便好。”
    这个时代,世家子弟也是要攒军功的,既然是攒,便不是以命搏军功,做的都是一些与危险没甚关系的小任务,担任的也不会是什么重要官职,纵然心中嫉妒李夜城,有长公主督军护着,他们也不敢大动手脚。
    李夜城心中又明白暂避锋芒的道理,平日里再防备些,想来不会重蹈镇远侯的覆辙。
    当然,前提是世家们的手别伸这么长,让自己的子孙刷刷战功也就是了,莫占去军中要职,便不会出大乱子。
    想到这,程彦心中渐安,又去找了下母亲,让她千万别因为粮草问题答应世家们往军营要职里塞人的要求。
    长公主自是应下不提。
    转眼到了重阳节。
    登高望远,缅怀先人。
    天子带着天家子孙并朝臣世家们,再度临幸钧山离宫。
    九月,菊花开的正好。
    各色各样的菊花争妍斗艳,早已不见去年崔莘海兵变的痕迹。
    就着秋色菊宴,李泓抿了一口酒,目光落在一旁女席的贵女们身上。
    大夏民风开放,男女席摆在一个院子也没甚么,只用琉璃屏风隔着,隐约能瞧见女子们手摇着精致团扇说笑的模样。
    李泓问一旁伺候的老黄门:“那个穿石榴裙的,便是郑家的女郎?”
    老黄门面上堆满了笑,道:“可不是嘛。”
    他平日里没少收郑家的好处,听李泓问起郑孟君,便小心翼翼地回道:“这位女郎名唤孟君,今年十五了,是郑公最宠爱的小孙女,性格爽利,模样也生得好。”
    李泓不大喜欢娇柔女子,他所宠爱的宫妃公主们,多是性格直爽,模样漂亮的。
    老黄门便依着他的喜欢,说着郑孟君。
    左右他也没说瞎话,郑孟君性子泼辣,与程彦有一拼,模样也是这一代郑家女儿里最为出色的一个。
    就是不知道,李泓问起郑孟君是什么意思。
    李泓并非贪花好色之人,平日里临幸的,来来回回也就那几位宫妃,有朝臣嫌他妃子少,上书让他选些良家子充盈后宫,他只说大夏连年战乱天灾,他身为天子,当做表率节俭,至于宫妃什么的,能省便省了。
    次数多了,朝臣们便不再往他宫里塞人了。
    如今一时兴起问起郑孟君,别是想收为己用吧?
    转念一想,老黄门又觉得不大可能。
    李泓嫔妃里最小的人是薛妃,如今也二十了,比李泓小个十几岁,每每留宿薛妃寝殿,李泓时常觉得自己作孽。
    薛妃尚且如此,郑孟君比薛妃还要小,年龄与程彦差不离,李泓怕是不会动这种念头。
    多是要指给皇子的。
    这般想着,老黄门听李泓道:“比老五小一些,也好。”
    老黄门眼皮跳了跳,向身后小黄门使了个眼色。
    小黄门见此,忙端着酒壶下去换酒。
    李泓又道:“坐在程夫人旁边的,便是程大姑娘吧?她今年多大了?”
    老黄门想了想,道:“程大姑娘快十八了,名唤程怡庄,是程家人的心头肉。”
    程家哪怕出了个驸马爷,门楣在华京城也算不得显赫,程彦与程家人的关系又一直淡淡的,不大走动。
    正常来讲,老黄门是不会了解名声不显的程怡庄,偏偏李承瑛瞧上了程怡庄,明里暗里没少跟老黄门套关系,让他寻到机会,便向李泓说李承瑛与程怡庄的事情。
    老黄门并不看好这门婚事。
    莫说李承瑛没有封王,纵然李承瑛是个普通皇子,程怡庄的身份做他的侧妃也够呛,如今李承瑛又封了英王,在战场上也立了不少战功,性子比以前稳妥不少,如今李泓又看重他,他娶个高门显贵的贵女做王妃,问鼎太子之位并非难事。
    偏李承瑛钻了牛角尖,非程怡庄不娶。
    老黄门只得试探着在李泓面前道:“程大姑娘的三叔曾与英王殿下一同参军,在战场上颇为照拂英王,还救了英王殿下一命。”
    李泓笑了笑,道:“他是臣子,护主乃是他的本分。”
    “倒是老三,在战场历练一番后,性子少了几分轻狂。”
    老黄门摸不准李泓心思,只应着李泓说话。
    李泓话头一转,问道:“程大姑娘年龄也不小了,怎么没定下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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