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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节
    李斯年眸中冷意又深了一分。
    宁王的目光落在面容如霜色的李斯年脸上,负手而立,道:“登高跌重,安宁翁主,你如今的位置,他只有坐到天子之位方能保得住你。”
    他的儿子聪明绝顶,可那又如何?
    不一样逃脱不了他的五指山,被他略施小计,便被所谓的感情冲昏了头脑,一边恨着他,一边不得不走上他预想的路。
    程彦道:“他做天子?”
    “你又想岔了!”
    程彦与李斯年十指紧扣,抬头看着依旧张狂肆意的宁王,冷冷道:“你这种不知感情为何物的垃圾,大概一辈子也无法理解,你心中百般算计想要得到的江山,为何在斯年眼里却是可有可无之物。”
    “你以为李斯年会自己当皇帝来护住我?你又错了!”
    “他的天下本就是为我而夺,又怎会只给我一个皇后之位?他给我的,是前无古人的女帝之位!”
    宁王眸光微动,瞧了瞧李斯年,似乎有些意外。
    “本王的这个儿子,倒是一个难得一见的痴情种。”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夸赞李斯年。
    然而他的话落在李斯年耳中,李斯年只觉得刺耳无比,眉头微动,眼中的厌恶不加掩饰。
    程彦道:“你以为我为女帝,我与李斯年的孩子便是太子,百年之后,皇位依旧是梁王一脉的所有物?”
    “如果你这样想,那你便是大错特错!”
    说到这,程彦微微握了握李斯年的手,迎着宁王玩味目光,冷声继续道:“你放心,为了不让你的阴谋得逞,我一定不会将天子之位穿于我与斯年的孩子。”
    这句话终于让宁王的面容出现了一丝波动,上下打量着程彦,似乎在斟酌程彦话中的真实态度。
    李斯年握着程彦的手指微微用力,程彦安抚似的回握着他。
    “你不会以为斯年不会同意我的这种打算吧?”
    程彦道:“你害了斯年的母亲,更误了斯年的一生,斯年恨你入骨,他非但不会不同意,甚至还会颇为配合我。”
    “我与斯年并非看重权势之人,如今争权夺势,只为实现心中报复,一朝我和斯年得偿心愿,又怎会扒拉着皇位不松手?”
    程彦轻轻一笑,将刚上台阶时宁王送给他们的嘲讽尽数归还宁王:“宁王殿下,枉你处心积虑百般算计,你的筹谋打算,最后还是落空了呢。”
    寒风又来,宁王的身影又晃了一下。
    宁王眉梢轻挑,似乎又在笑,笑里是他一贯的嘲讽。
    宁王正欲开口说话,李斯年松了程彦的手,缓缓走了过去。
    李斯年的身体竟直接穿过宁王,停在了宁王身后的一盏宫灯前。
    程彦瞳孔骤然收缩。
    这、这是什么情况?
    面前的宁王不是宁王,是个鬼魂?
    要不然李斯年的身份怎会直接穿过他?
    李斯年随手灭了宫灯,宁王的身体晃了晃,身形淡了一分。
    李斯年回头看向程彦,程彦揉了揉眼,对眼前的一切颇为吃惊。
    “他早就走了。”
    李斯年漠然道:“他那么惜命的一个人,怎会等着我来杀他?”
    程彦慢慢走到李斯年身边,看了又看宁王刚才存在过的位置。
    李斯年道:“玄门之中的雕虫小技罢了。”
    程彦点头,心中仍是讶异——这特么比后世的投影仪还要真实。
    可转念一想,此时正值深夜,宫灯昏黄,虽有星辰如洗,但宁王的位置在门下,正是星光照不到的地方,她来至升仙台,先被宁王面容所惊艳,又被宁王嘲讽李斯年的话气到不行,心中只想痛骂宁王替李斯年出气,哪里还会仔细查看眼前的宁王是不是真人?
    李斯年破了宁王的机关后,她才后知后觉想起,宁王的声音虽然好听,但略带着含糊迟疑,不像正常人的发出的声音,只是她刚才一见宁王便气昏了头,没有留意罢了。
    倒是李斯年,自到了升仙台后,便一言不发,想来是早就看出了宁王的机关,要不然,以他对宁王的刻骨恨意,只会看见宁王便用了熏香,而不是立在一旁,平静看她痛骂宁王。
    程彦道:“可惜了我骂他的那番话,他不在升仙台,自然是听不到的。”
    李斯年道:“他设下的机关,只能在十里之内使用,你说的话,会顺着机关传到他的耳中。”
    “这么说他还在三清殿之中?”
    程彦道:“咱们现在便下去,让禁卫与暗卫一同排查,将他捉了来。”
    李斯年摇头,道:“他假扮凌虚子数十年,尚且无人将他识破,而今他下了升仙台,假扮旁人更是手到擒来,我们是找不到他的。”
    “那我们只能看他逍遥于世吗?”
    李斯年眼睛轻眯,道:“不,他这个人,最是耐不住寂寞,他很快便会出现了。”
    程彦便道:“那咱俩要好好想一想,等他下次出现的时候,一举将他拿下。”
    李斯年颔首。
    爬了许久的台阶,又抖擞精神骂了宁王许久,程彦只觉得累得很,在殿中找了个地方坐下,揉了揉自己有点酸胀的腿,道:“要是知道他不在,我就不来了,这么高的台阶,白爬了。”
    李斯年走到程彦身边,隔着裙摆,轻轻给她揉捏着腿,垂眸道:“倒也不算白来一遭,最起码,让他不能再假扮凌虚子。”
    听李斯年这般说,程彦便道:“也对,要不然他一直坐在凌虚子的位置上,随意放出几句话,都能引得朝政不安。”
    “等下了升仙台,我便让罗十三从罗生暗卫中挑选一个颇懂道家的暗卫,让暗卫去扮凌虚子。”
    凌虚子在世人心中是神明一般的存在,眼下还不能“死”,哪怕她种下的粮食救活了无数百姓,她的母亲在边关出生入死,男人为尊的世界,世人仍然很难接受她这位女帝。
    在这种情况下,凌虚子这位“仙人”便颇为关键了,有了凌虚子所说的“天命”,她又有着过硬的功勋,朝臣世家们哪怕再怎么不服她,也要捏着鼻子接受她。
    想到这,程彦心中又有些想笑——她一个在社会主义无神论熏陶下长大的后世人,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竟开始在这个时代装神弄鬼。
    可也没有办法,谁让这个时代的人,更为相信凌虚子口中的“天命”?
    夜色越来越深,程彦有些困,打了个哈欠,倚在李斯年胸口,道:“也不知郑夫人准备得如何了,你的身份何时能恢复。”
    不到一个月便是二月十五了,她与李斯年约定好的婚期。
    天家翁主成婚是大事,但是看好择吉过礼,便要一个月的时间,哪怕她与李斯年的婚期将近,一切从简,可这些事情还是省不掉的。
    李斯年揉了揉程彦的发,将她揽在怀中,道:“郑夫人素来雷厉风行,想来再过三五日,便会有好消息了。”
    然而程彦的好消息,对于薛妃来讲,却是晴天霹雳,尤其是,当她听说久不上朝的郑公突然上朝,罗列李斯年的功绩,力荐天子恢复李斯年的身份之时,她险些咬碎了银牙。
    程彦只是一个翁主,便弄得她分外狼狈了,若李斯年恢复了藩王身份,与程彦联合在一起,她与儿子的处境岂不是更加困难?
    她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这日李泓下了朝,来到薛妃的昭阳殿,与往常一样,向薛妃说起前朝的事情。
    薛妃给李泓奉了茶,眸光轻转,温柔笑道:“当年陛下肯饶过李斯年,是因为李斯年是个天残,可妾觉得,安宁虽然对李斯年情根深种,但不至于用一生陪伴一个残废之人。”
    李泓听此,眉头微蹙。
    李斯年那张皮囊的确好看,有让人将他养在身边的资本,可养着与嫁给他为妻,是完全不同两码事。
    薛妃见李泓面有松动之色,便继续道:“陛下何不试李斯年一试,看他究竟是天残,还是为了保命假装的残疾。”
    李泓心头一惊。
    若李斯年不是天残,那他碍于郑公面子恢复李斯年身份,又将程彦嫁给李斯年为妻,岂不是养虎为患?!
    第92章
    李泓面上微冷, 薛妃便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笑笑又道:“妾又多嘴了。”
    “朝臣们最不喜妾在陛下面前卖弄口舌,这件事若是被朝臣们得知了,只怕又说妾心中不安分了。”
    薛妃摇了摇李泓的胳膊, 撒娇道:“妾说的这些话, 陛下自己听听也就罢了,千万别与旁人说。”
    “或许是妾多心了,李斯年果真是个天残呢?”
    李泓眸光微闪, 拍了拍薛妃的手背, 道:“朝臣的话能有几句中听的?他们的话你无需放在心上。”
    “倒是你, 才是朕的解语花。”
    李泓把薛妃揽在怀里, 道:“若不是你出言提醒,只怕朕还被李斯年蒙蔽了去。”
    薛妃道:“妾的话当不得真,李斯年自小便坐轮椅, 他应该是天生残疾, 而不是故意为之。妾听人讲, 李斯年自幼便离不开轮椅, 若他是装的, 那生活该有多不方便?”
    薛妃以玩笑话的方式,又向李泓释放一个信号——若李斯年的残废是假的, 那他的心计该有多深?
    一个刚出生没多久的懵懂稚儿,为了不引起天家的忌惮, 装残疾一装便是十几年, 这种心智, 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李泓心中又是一惊。
    经历了这么多的风风雨雨后,李泓对程彦与长姐是百般信任的,知道她们绝对不会害自己,给她们再多的权利也无妨。
    程彦与长姐如此,可其他人,便未必如此了。
    尤其是,既为梁王之后,身上又流着谢家人血的李斯年。
    李斯年的父亲是华满京都的宁王,他未登基之时,曾与宁王打过交道,天资卓绝,惊才绝艳,说他有经天纬地之才也不为过。
    这样的一个人,自然生不出胸无大志蠢钝无比的儿子,更何况,杨奇文一案后,李斯年的名字传遍天下,更是验证了虎父无犬子的道理。
    这样的一个李斯年,若他的天残是伪装,若他娶程彦只是为了利用程彦与长公主的势力——
    李泓不敢继续想下去。
    薛妃的话,说到了他心中最为担心的事情。
    若李斯年不是天残,而是为了保命假装的残废,那李斯年这个人,断然不能留!
    李泓面上明明暗暗一片,有些坐不住,对薛妃道:“朕还有些折子要批阅,晚上再来看你和太子。”
    薛妃知晓李泓要去试探李斯年,略向李泓撒娇卖痴一番,便送李泓离开昭阳殿。
    李泓的御驾消失在宫道上,薛妃转身回了昭阳殿。
    程彦与李斯年送了崔美人进宫来分她的宠爱还不够,竟又撺掇着李泓立了袁皇后,还让她位在三公的祖父回家养老,她的儿子的虽然成了太子,可她的处境却更为困难。
    程彦如此对她,她又怎能不投桃报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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