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天苌放了筷子，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我现在马上回去。”
    陈紫染见她一副要走的样子，忙开口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小染，小舞姐怀孕的事情大概是被爷爷知道了，我现在必须马上回去一趟。”
    陆之舞未婚先孕的事情陈紫染是知道的。
    “我去了可能也帮不上忙，你赶紧去吧，公司这边我来看着，你放心。”
    沈天苌看着她，心里忽然有些感动：“我家小染，真是越来越懂事了。”
    放在从前，她肯定会一股脑的往前冲嚷着要陪她去。
    “拜托，你能不能不要我妈上身啊，你要不要再抹两颗眼泪以表示自己的感动？”陈紫染无语。
    沈天苌笑了一下：“那我先走了。”
    说完又拍了一下送宋凝衣的肩膀：“今天的报表还是继续发我邮箱。”
    “好的。”
    沈天苌出了千叶大厦，本来先往了锦园的方向开，但走了一会儿，却又调转了车头。
    她拿出手机给陈妈又去了电话：“陈妈，我不回锦园了，直接去老宅，您别等了。”
    挂了电话后，又给陆之汣发了一条消息。
    开了一个半小时，终于停在了陆宅门口。
    才刚停好车，却见陆宅大门口站着两排人，统一的西装革履，好像什么重要人物出场时需要的排场。
    沈天苌下了车，一边走近一边狐疑地打量着他们。
    等等，为什么她会觉得其中的两个人有些眼熟？
    一直站到大门口，沈天苌才猛然想起来，那两个人是那天在医院跟在叶凌南身边的男人！
    沈天苌不急着进门，转身走到那个人面前：“是叶凌南叫你们来的？”
    那个人似乎也认出了沈天苌：“是的，我们跟着南哥来向五小姐提亲。”
    提亲？！
    沈天苌瞪着眼睛，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没错，她记得的，那天陆之舞在医院对叶凌南的质问，她问他，和她结婚，敢不敢……
    所以，叶凌南，是真的敢。
    沈天苌叹了一口气，这都是什么孽缘啊。
    沈天苌进门，穿过前院，来到别墅。
    正厅里，陆耀戎坐在主位，陆之舞坐在他的左侧正低头扣着自己的指甲，表情看起来还挺轻松。
    而她对面，坐着多日不见的叶凌南。
    陆耀戎见沈天苌出现，心里的气就完全不打一处来。
    没想到他才刚给这些小兔崽子几天好脸色，胆子竟然已经大到联合起来欺骗他！
    沈天苌见陆耀一脸阴霾，脸上忙兜了讨好的笑容：“爷爷~”
    “你别叫我，一会儿跪祖宗牌位你也都跑不了！”
    沈天苌缩了缩脖子，闭了嘴静静地坐到陆之舞旁边。
    那天在医院没仔细看，今天仔细打量一下，沈天苌发现叶凌南长得其实是属于妖孽那一类，但却硬生生把自己往冷酷的方向靠拢，可能是这样比较容易混黑社会？
    叶家的地下娱乐业，还是之前有次沈天苌问陆之汣顾言玦的酒吧的事情，陆之汣顺带提过，虽然说是正规经营，沈天苌却总觉得他们是黑社会。
    一阵短暂地沉默之后。
    陆之舞不耐烦的打了个哈欠：“没人说话？没人说话我先去睡觉了。”
    陆耀戎狠狠的剜了她一眼：“逆孙，你还想去哪里！”
    陆之舞“切——”了一声，不过终究是没忤逆他，老老实实的坐在了椅子上。
    “郑诠！”陆耀戎忽然叫了一声。
    郑管家出现在门口：“老太爷，我在。”
    “把家法给我拿过来！”
    郑管家一脸吃惊的看着他：“老太爷，这……”
    陆家的家法，只除了六年前陆之汣回国，陆耀戎在陆之祎身上用过，陆家的小辈里，就再也没有人被家法处置过。
    陆耀戎见他不动，怒气沉沉的狠拍了一下椅背：“你是不是老到耳朵都聋了，我说让你把家法给我拿过来你没听到吗！”
    郑管家看了一眼陆之舞，最终退了出去。
    陆之舞终于收起了脸上的不屑，她神色凛然地看着陆耀戎：“爷爷，你准备要用家法来来处罚我？”
    陆耀戎不说话，不多时，管家重新才外头走了进来，手里还拿了一根鞭子。
    沈天苌看着那根鞭子，眼皮不由一跳，那分明就是一根长满了倒刺的鞭子。
    没有人能知道这种鞭子抽在身上有多疼，但六岁的沈天苌却知道。
    “我陆耀戎一生光明磊落，没想到老了，却教出一个了不知廉耻的逆孙，强迫别人，未婚先孕，是我，都是我没教好，按组训，我应先领受鞭刑十下，郑诠，开始吧。”
    陆耀戎话音落，在场的几人都惊呆了，没想到陆耀戎竟然要自己领家法？！
    陆之舞站了起来：“爷爷，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给叶凌南下药，让人把他送到了我床上，孩子也是要怀的，他今天来提亲，不愿嫁的也是我，要领家法也是我领！”
    陆耀戎却完全不理她：“郑诠，还不动手！”
    郑管家默默站到陆耀戎身边，举起了鞭子。
    “动手！”
    “爷爷！”陆之舞大叫，几乎要冲到陆耀戎面前。
    “啪——”最终鞭子落下。
    沈天苌死死地将陆之舞拉住，到底是没让她挡在陆耀戎身前，因为她怀着孕。
    但鞭子也没有落在陆耀戎身上。
    最后一刻，是叶凌南冲到了陆耀戎身前。
    那鞭子便顺势擦过了耳朵，落在了他的背上。
    叶凌南的耳朵顿时鲜血直流，背后的衬衫也被割开了，露出里面的白色衬衫。
    叶凌南面色丝毫不改：“陆老爷子，陆之舞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要罚您也应该罚我。”
    陆耀戎眯了一下眸子，年轻人，还算有点担当。
    “郑诠，继续！”
    又一鞭子落下。
    白衬衫里已经印出了血痕。
    陆之舞握着拳头，看着鞭子一鞭鞭落下，一直到第五鞭。
    她终于大吼出声：“别打了！”
    但没有陆耀戎的命令，郑管家根本不敢停，厅中的几人，就这样直愣愣地看着叶凌南挨着鞭子，只除了一直低着头的沈天苌，她一手紧紧地拉住陆之舞的手，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仅仅只是十下，他的背后已经血红一边。
    而沈天苌的手心，也已经湿润一片。
    管家收了鞭子后，叶凌南面色苍白的走到陆之舞面前：“陆之舞，那天你问我的问题，我给你答案了。”
    陆之舞仰头看着他：“可是叶凌南，我改主意了。我还是那句话，是我陆之舞对不起你在先，你放心，即便是我现在留下孩子，他也姓陆，不会对你今后的生活有任何的影响。”
    背后传来的疼痛感让叶凌南嘴角的笑得很勉强：“你今天先休息，我明天再来。”
    说完便抬步走了出去。
    刚走出门口，却与从外而来的陆之汣遇个正着。
    陆之汣只是看了他一眼，眼里没有任何情绪的收回了视线。
    两人擦身而过的那一秒，叶凌南听到陆之汣淡淡的声音：“把你的人都撤了，无论是陆宅还是锦园。”
    叶凌南停住脚步，转头看着他。
    陆之汣脚步不停，连语气到淡到几乎没有：“否则我不保证他们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叶凌南看着他的背影，虽然两个人从未交手过，但是他莫名的觉得，陆之汣刚才的话绝不是在危言耸听。
    真是一个够冷血的人。
    陆之汣进了正厅。
    陆耀戎已经坐回了椅子上，刚才那一出，真是把他弄得有点累。
    而沈天苌和陆之舞依然保持站着的姿势，只是沈天苌已经放开了她的手。
    陆之汣走到沈天苌旁边，忽然伸手将她揽进怀里。
    沈天苌像是本能排斥一样反抗。
    “沈天苌，是我。”
    沈天苌蓦地转头，愣了几秒之后终于回了神，见到是陆之汣之后似乎是终于松了一口气：“陆之汣，你来了。”
    额头上和手心里，却已经结了细密的汗珠。
    陆之汣也终于发现了沈天苌的异常，她皱着眉问了一声：“你怎么了？”
    沈天苌摇头扯出一个笑容：“没什么，就是刚刚觉得有些不舒服。”
    陆耀戎坐在位置上看着陆之汣张口：“小汣，把景行和妙之叫回国。”
    陆之舞瞪大眼睛：“为什么？我怀孕管他们什么事了？”
    “就凭他们是你的亲生父母！”
    陆之舞还想再说话，陆耀戎却已经站了起来，起身去了前院。
    陆之舞转头看着陆之汣：“真的要把他们叫回来？”
    “他们现在已经知道了，明天的飞机。”
    陆之舞无语，她只是想安安静静的生个孩子而已，为什么叶凌南非要要把事情弄得这么不安生？！
    陆之舞叹了一口气，转身上了楼。
    陆之汣也准备将沈天苌抱起来。
    沈天苌却拦住了他：“去沙发上坐吧。”
    陆之汣皱眉。
    “我真的还好。”沈天苌强调。
    最黑暗和痛苦的时间都已经熬过，更何况只是触景生情。
    两个人坐到客厅的沙发上。
    “陆之汣，爸爸妈妈明天就回来了吗？”
    “嗯。”
    沈天苌莫名就有些紧张，也不知道陆之汣的父母会是什么样子。
    “你在担心？”陆之汣声音温和。
    “嗯，我有点担心他们不喜欢我。”
    沈天苌从小寄人篱下，又在孤儿院待过相当的一段时间，即便是表面从不展现，但是她的内心深处却对亲情有着殷切的渴望。
    这一点，没有人能比陆之汣更了解。
    所以，只要是她想要的东西，他都会给她，即便是，他的内心，早已荒草丛生。
    在很久以前，他已经彻底被清洗成一个冷血无比的人，在他的而世界里，只剩了一件件冰冷的任务，他曾经可以轻易无数次的死去，但是最终，他活了下来，因为他知道在世界上的某一个角落，有一个人在等着他，有一个人需要他的解救，靠着这个，他活了下来。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
    找到她，成了他生存的意义，甚至成为了他内心的深处的信仰。
    他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因为他已经失去了感情的能力，比起人，他更像是一部冷酷的机器。
    终于在某一天，在某个平凡的咖啡馆，在与她重逢那一刻，在无比确认是她的那一秒。
    他决定，试着把信仰变成爱情。
    他终于，又变成了一个真正的人。
    “他们会喜欢你的。”
    沈天苌看着他，脸上终于露出一抹轻松的笑，总觉得，陆之汣说的，便是真的。
    就像那个时候，爷爷不喜欢他，小舞姐不喜欢他，他对她说：他们会喜欢你的。
    现在爷爷和小舞姐，其实是喜欢她的吧，即便这一家人，总是嘴硬。
    “那我们明天，去接爸爸妈妈好吗？”
    “好。”
    沈天苌忽然一把将他抱住，声音有些闷：“陆之汣，你知道吗，刚刚爷爷差点要遵从陆家祖训自领十下鞭刑。”
    “他不会的。”
    沈天苌有些蒙，又从他怀里跑出来：“啊？”
    “而且，陆家没有什么自领十次鞭刑的祖训。”
    “你的意思是，爷爷是故意的？十次鞭刑也是他自己瞎说的，为的就是故意等着叶凌南来挡鞭子？”
    “嗯。”
    我去！
    怪不得刚刚叶凌南挡了第一鞭之后老爷子还一直叫管家继续呢，那十鞭子鞭鞭都是落在叶凌南身上的啊！
    “那如果叶凌南真的没上来挡怎么办？”
    难道那一鞭子就生生的挨着？
    “郑叔手里有分寸。”
    “是不是如果叶凌南没替挡这一鞭子，那他和小舞姐就绝无可能了？换句话说，他永远也不会得到陆家人的认可？”
    “聪明。”陆之汣笑道。
    沈天苌叹了一口气，老爷子这招真是太绝了，即为自己驳了名声，还能用不直接伤害陆之舞的方式试探叶凌南。
    “小舞姐，会答应嫁给叶凌南吗？”
    在不了解陆之舞和叶凌南过去的前提下，单看刚才叶凌南的态度还是挺诚恳的，至少老爷子那一关算是过了。
    “这个你得自己问她。”陆之汣挑眉。
    沈天苌撇嘴，目前她还是先不要去惹陆之舞了。
    “我其实挺佩服我自己的！”沈天苌自夸道。
    “怎么说？”
    沈天苌抬着下巴：“老爷子这么一个老奸巨猾的人，我当初竟然能说服他同意我们俩在一起，我是不是很牛！”
    陆之汣忍不住啄了一下她的嘴：“嗯，你很牛。”
    其实真是情况是，无论是陆之汣要和谁在一起，陆家人都不会真的阻拦。
    当沈天苌知道这一点，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