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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节
    白氏不过一介富贾的小妾,她的生死,不可能关系到外人的利害,所以凶手必然只能出自王家内部,但所有具备利害关系的人,都被一一排除,唯一确定的帮凶凝思,竟然和谁都没有联系,这件事情还真是怪异。
    春归思虑一番,问道:“有无可能,是高显市故意要陷害娘子?”
    她之所以提出这点,也是基于渠出、白氏的窥探毫无收获的原因,试想要若串通凝思者正是高显市,他已经离开了王家,不知所踪,二灵无从监视,又怎能有所收获呢?而且要若没有高显市的坦诚,白氏也不会被王久贵坐实罪名,凶手想要毒害她,就不能如此轻易,并白氏无端遇害,王久贵不会相信她是自尽,必然会惊动官府,凶手显然畏惧罪行败露,才会楚心积虑先行陷害,给白氏找到一个“自尽”的理由。
    “不,高先生没有理由害我。”白氏叹道:“他是一个光风霁月的君子,虽心悦于我,却从无逾礼冒犯的言行,且我与高先生之间,更不存在任何利害关系,他之所以承认,一来也是认为他自己光明磊落,既是发乎情而止于礼,根本不需隐瞒。更是因为当时的情况,那些物件已经被老爷搜出,老爷笃信我与他有私,他只有道出实情,才有一线希望还我清白。”
    白氏虽这么说,春归对高显市的品行却并不多么看好——就算这人不是陷害白氏的凶手,看上去也是一个不将礼法世俗放在眼里的狂生,可他既然爱慕白氏,要么就表白心意,若是两情相投,春归认为两人就这么私奔其实也不算丑事,可别说白氏对王久贵背信弃义,王久贵又何尝对白氏一心一意?诚然,白氏是妾,王久贵与她相识前已经娶妻,不能为了白氏遗弃元配,但王久贵纳了白氏之后,却还先后纳了两个侍妾,王久贵又哪里非白氏不可呢?
    不过春归认为,白氏不可能和高显市私奔,因为她舍不得这份“安稳”和自己的女儿,她根本就不敢正视和深思,她是否对高显市动情。
    高显市也并没有向白氏表白,理由春归并不确断,只是依据高显市的性情,不大可能是因白氏“罗敷有夫”的缘故,大约也是看出了白氏的无心,又或者是因自视高士的矜持,接受不了被一口拒绝的打击。
    无论基于什么原因,春归认为高显市既然选择了隐藏情意,那就万万不能露出破绽,他先是私下绘作白氏的画像,在上面提书相思的诗词,又当拾得白氏所遗荷包,非但不归还,甚至暗自收藏,高显市全然不为白氏着想,他根本不顾这些举止万一泄露,带给白氏会是怎样的灭顶之灾!
    他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他而死!
    当然,这样的程度还不能谴责高显市卑鄙无耻,但春归至少认为这不是一个具备担当和责任道义的男人。
    “另外高先生一般只在外宅,凝思因为是太太房里婢女的缘故,鲜少前往外宅,高先生又哪来的手段唆使凝思?”白氏连连摇头,再度否定了春归这一猜测。
    春归对高显市虽说并无好感,却也认可他甚少可能是那幕后真凶,唯一的动机便是因爱生恨,可要说高显市连表白都没尝试,便对白氏动了杀意,这也太牵强。
    且“丑闻”事件暴发后,高显市就被迫离开了王家,他又怎么能够毒害白氏呢?
    “娘子是因中毒而亡,也曾提起过,那草乌之毒多半是落在了膳食里,却也说不清是谁在膳食里动了手脚。”春归尝试着换一个角度思考。
    “老爷令我禁足,一怒之下将我锁在了居院,仆婢一个不留,饮食都是厨房的人每日按时送进来,却不曾短缺延误,送来的也不是残羹冷饭,总之我就算被困,却也没受到太多的苛待折磨,我根本也没想到有人要害我性命,只记得那日,送来的汤水里似乎有股苦味,我也没有太过在意,以为是自己心绪不宁,才影响了胃口,没想到饭后不久,便觉身上发麻心悸气短,紧跟着便是腹痛,我心知不好,却无力挣扎求救,就这么昏厥过去,临死之前,隐隐察觉有人进了我的屋子,可我那时睁不开眼,看不见是谁,等断气之后,才发觉屋子里多出一包草乌,那时我就想到是有人要坐实我羞愤自尽的说法。”
    草乌是毒,却也是药,是益是害端看炮制与剂量,只普通人当然不敢擅用,不过相比砒/霜、鸩酒等等剧毒,草乌相对易得,市井中意图谋财害命的歹人,往往是用草乌投毒,那凶手把这物什放进白氏房中,一来是让自尽的方式显得更加合理,再者还有倒打一耙的意图——白氏不可能在事发之前就想到要“自尽”,那么她早早备好这样的毒药,是有何图谋呢?
    春归可以想象白氏死后,王久贵看到那包毒药时的震惊心情,固然会有那么些难过,但必定也会猜疑白氏是否图谋过将他毒害,可以放心大胆和高显市双宿双栖?
    也就直到莫问小道听她指使出面,一口咬定白氏是被毒杀,王久贵迷信佛道,难免更加心惊。
    揪出真凶并不全然是为白氏报仇雪恨,同样也能让王久贵安心,试想当知道家中潜藏着一个杀人凶手,谁还能高枕无忧不理不踩?
    “我死后,起初并没得到渠出的指引,因不舍女儿心存妄执,魂灵也只在家中飘荡,也是无意间知道,原来每日的饮食按时送来,且仍然温热可口,这都是因为太太的叮嘱。”白氏又道。
    “这么说,能在饮食中动手脚的人,仍然有周氏一个。”春归蹙起眉头,大觉这案子越是剖析,怎么就越觉扑朔迷离,似乎人人都有动机,人人都有条件,又人人都非凶手,当真吊诡得很。
    不像华曲遇害一案,虽过去了两年,但被春归一诈,帮凶之一刘氏便立即着慌,私下和儿子商量,让春归一下子便笃定了凶手。
    谋害白氏的真凶,却深藏不露,唯一的突破口凝思,行动后却缄口不言,就算莫问的搅和,在王家闹出风波,凝思竟然还能忍住不和幕后真凶联系商量。
    这样的沉着冷静,春归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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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8章 如此妻妾
    春归是在第二日见到了王久贵的发妻周氏。
    因着王久贵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莫问小道身上,兰庭夫妻二人又是莫问引荐的人,所以王久贵不敢怠慢,他也是为防打草惊蛇,再一番为夫妻俩新找的身份,却是长子王平安旧交的亲眷,说成了通家之好的情谊,既是如此亲密的关系,那么春归当然要来拜问大太太周氏,王平安的妻子生产不久,还在月子里不能走动,没有办法相陪春归,所以只能由三奶奶待客引路。
    兰庭已经从王平安的口中,基本摸清了王家众人的关系。
    大太太周氏,生了两个嫡子,分别行长、行二,王平安在家中坐阵,王二却是在福建看管商行,王二夫妻均不在汾阳,只有孩子们留在原籍,另周氏还生了一个嫡女,早已出嫁。
    二太太郑氏,生了两个庶子,行三、行四,王三在家中协助长兄统筹一切外务,王四在江浙看管商行,三奶奶便是王三的妻子。
    三太太也就是白氏除外,王久贵房里还有两个侍妾,都是婢女,故而就没那尊荣被称“太太”,一个唤作茹姨娘,一个唤作珍姨娘,茹姨娘生的是二姑娘,现下十三岁,珍姨娘尚无子嗣。
    春归被三奶奶在二门处迎着,未走几步,就见满面是笑簪金带银的一个圆脸盘妇人颤颤巍巍被人扶着过来,刚站住,就咋呼道:“哎哟,顾娘子竟然这般水灵?!怕是说的什么飞燕、郑旦,也就是这般颜色了吧。”
    听这妇人语态轻佻措辞粗俗,春归却也不以为意,她稍稍一屈膝,并不待三奶奶引荐,便猜测道:“这位可就是二太太了?”
    郑氏故作震惊:“顾娘子怎么能把我一眼认出来?”
    “刚听三奶奶说,二太太现今管着家呢,一看您这通身气派,就是个当家的太太,再认不出,就真眼拙得厉害了。”春归毫不吝啬地说着好话,并在眼睛里狠狠透出几分热切。
    这样谄媚的态度,显然更加取悦了郑氏,她完全没有身为妾室的自觉,上前就携了春归的手,还把春归的纤纤玉指,轻轻一捏,又用手掌摩梭几下:“瞧娘子这手,一看就是精心保养着,没有干过粗重活计,我娘家的那些侄女,哪个不是娇生惯养着,却都找不出这样纤巧细腻的一双手来。”
    春归并不觉得自己的手多么与众不同,她虽没有做过粗重活计,女红浣衣这两年来却都是自己动手,哪里精心保养过?只是天生肤质好,指头也算纤长,一双手看着还算秀巧罢了。二太太这样称赞,其实是想引出她家侄女们娇生惯养的重点。
    这就是向春归表明,她虽是妾室,却不是出身贫寒门第,家境很是富裕。
    春归便也顺着郑氏的话,把她好一阵恭维,一停说一停慢慢地走,眼看着就要到一重庭院,郑氏却站住脚步:“我还有不少事务要处理,就暂时失陪了,娘子和太太说完话,再去我屋子里坐上一阵儿,用了午膳再回客院不迟。”
    竟是端足了架子,俨然不把周氏放在眼里,甚至还当春归的面叮嘱了三奶奶几句:“顾娘子是远道来的贵客,虽说是全礼数,过来拜望太太,但太太到底还病着,屋子里难免晦气,你可得用些心,别由得太太扯闲话,耽搁得太久。”
    她完全可以把话说得更婉转,诸如“太太病着不宜操劳”云云,却偏要这样说,无非是显摆她在王家完全能和正妻平起平坐,春归并不认为郑氏交好她别有所图,他和兰庭名义上可是王平安的旧交,哪能轻易被郑氏笼络?郑氏不大可能如此不自量力,多半是虚荣心作怪,纯粹就是为了显摆。
    看郑氏如此表现,与渠出、白氏的描述切合无差,当真轻浮狭隘得可以。
    与郑氏不同的是,周氏果然是个厚道人,并不是因为她脸上的皱纹才给人如此映象,也不仅仅是因朴素的穿着,春归瞧她,分明不善言辞,却因为听闻儿子的旧交过来拜望她,强撑着精神搜肠刮肚地寒喧,纵然如此还会冷场,不时以尴尬羞愧的笑容作为掩饰,当说起自己的病,也是一连声的“不打紧”。
    “也没有哪里疼痛,就是觉得手脚乏力,胸口有些发闷,有些不愿走动。”
    三奶奶丝毫不介意旁人的侧目,开口抢白道:“大太太也别说这硬话了,要真不打紧,怎么至于卧床不起,闹腾得多少人都来侍疾?延医诊脉,也是三天两头不断,诊金都花出去多少了?不见一点好转。”
    周氏很是尴尬,倒对三奶奶陪起了笑脸:“并不是什么大症候,不过是老爷、大郎不放心,才这样闹腾。”
    冲着春归,就更觉有些讪讪的,不知应该怎么缓和气氛。
    偏是一个婢女,竟冲三奶奶立了眉头:“太太延医诊脉,花耗多少诊金都是应当,三奶奶这样说,可是不孝,且太太也从没烦动三奶奶侍疾,三奶奶哪里来这么许多抱怨?”
    春归看那婢女,应当有二十出头的年岁了,容长脸,厚鼻翼,粗眉大眼,却是目大无神,长相不甚出众,她心里便有了几分猜度,只神色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也没再盯着那婢女多瞧,只看三奶奶要如何应对。
    “太太可别听这刁奴挑唆,妾身哪敢对太太心存抱怨呢,正是因为担心太太的身体,才提醒太太要珍重注意,又有一事,想来太太还未听说吧,有个莫问道长,竟卜出咱们家的三太太是被人谋害,所以冤魂不散,闹得家宅不宁,兴许等道长做完法事,超度了三太太的亡灵,太太的病也就好了也不一定,要妾身说,太太若能走动,最好是去道场祭奠祈告,不定比请医问诊更加对症呢。”
    这话便是影射周氏与白氏的死不无干系,现下病卧在床,就是孽报。
    周氏却没听懂言下之意,只叹道:“我也听大郎说了这事,心头正觉难过得很,真没想到,三妹她竟是被人毒害!我也想着,等身上轻快一些,精神再好一些,是该去道场祈告,三妹的亡灵定要配合道长的术法,找到那杀人凶手,才能安息。”
    三奶奶狐疑地打量了周氏许多眼,本想再抢白几句,到底还顾忌着春归这外人这场,不好直言白氏“出轨”的丑闻,便直接请春归和她一同告辞。
    春归并不急着去套周氏的话,只问三奶奶:“我看着周世母脾气倒是温和,不过身边那大丫鬟,口气却有些冲,昨日偶然听大爷提起,似乎世母有个极信重的侍婢,唤作凝思,不知是不是刚才那位。”
    “可不就是她。”三奶奶撇着嘴角:“凝思这脾性,就是又呆又冲,哪有半点伶俐讨喜?也只有大太太这样的人,从前不曾呼奴唤婢过,就算如今,对奴婢们也是一味的纵容,才受得了这样的侍婢,顾娘子也是知道的,像咱们这些大户人家,身边有个这样丑笨暴躁的丫鬟,可是丢的自家颜面。”
    春归暗忖:这还真是有什么样的婆母就有什么样的儿媳,三奶奶看着要比郑氏稍微委婉一些,骨子却都有踩低周氏抬高自己的习惯,且把如此浅薄的事,进行得可谓不遗余力。
    但春归自然没有必要调教这对婆媳,她继续套问:“早前在世母跟前侍疾的女子,瞧着与凝思一般儿的年岁,妆扮却有差异,莫不是,贵宅哪位姨娘?”
    “是珍姨娘,原本呢,她也是在太太房里侍候,后来就服侍了老爷。”
    “我是见她那容貌,当真明艳,往屋子里一站,竟让人觉得四周都亮堂几分。”春归赞道。
    “那又有何用?”三奶奶撇了唇角:“老爷虽说是把她收了房,寻常却并不如何宠爱,也过了两、三年,仍不见她有孕,老爷对她便更是冷落了,这些婢女出身的侍妾,称她一声姨娘也就是名义上好听而已,再怎么也熬不出头。”
    珍姨娘不受宠,这又和渠出、白氏的说法契合。
    可珍姨娘为什么就不受宠呢?按说她这姿容、年岁,都不该受王久贵的冷落才是,难道真是因为婢女的出身?那相比之下,王久贵就该更加看不上出身风尘的白氏了,却又显然不是这样。
    春归觉得有些好奇,却一时间想不到要怎么打听珍姨娘不受宠的原因。
    又让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为她解惑的人,竟然是兰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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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章 侍妾机心
    “迳勿已经知道王久贵为何冷落珍姨娘?”
    兰庭看着春归,此时是一副被茶水呛了口的神色,两排睫毛扬得高高,揭示眼里大大的惊奇,这样看去,分明还保持着几分稚子清纯的天真,不染半分历世的矫情,他不由仔细观察着女子的神态,默记她手里还怔怔端着茶盏,指尖搭在杯盖上,小尾指微微地翘起;她的发髻似乎随心低挽,雾鬓底见凝露似的耳垂,风鬟上只饰一支纹样简单的银钗,钗尾莹白的珍珠,偏在此刻,折射橙光艳炽;她鼻梁的弧线十分柔美,鼻翼的肌肤也似乎格外莹透,这样看去犹如白玉雕成。
    兰庭的手指,几乎忍不住在膝头勾画起来,他想一定要把此时所见,成丹青之作,辉辉无意识的姿态神韵,自然天成,省了他再废思构图。
    不过任是怎么打量,心思岔去了旁外,看上去仍无异常,春归在兰庭的注视下,并不觉半点的不自在,而关于她的询问,兰庭当然也没有忘记回应。
    “是啊,我知道。”
    “可是迳勿是怎么知道的?”
    “当然是直接询问了王翁。”
    春归:!!!
    真是没看出来呀,她家夫君在一本正经的表面下,竟有这样一颗窥私猎奇的心,可这样明晃晃的探人隐私真的好么?
    “辉辉为何如此震惊?王翁既已下定决心察明白氏的死因,是否真因他人陷害,自然会配合我们的调察,而白氏是个内宅妇人,要说利害关系,首要就该考虑妻妾之间,虽说相比周、郑二位,那两个侍婢嫌疑要小些,却也不能完全忽视,我提出必须明白这几个多少不能摆脱嫌疑的人,和白氏之间有无仇隙,自然就要涉及妻妾之间是否争宠,倒还是王翁主动说明,他的几个妻妾,最冷落的便是这位珍姨娘,他认为珍姨娘和白氏间根本就不存在利害关系。”
    听兰庭这番解释,春归才恍悟自己是从根本就“扭曲”了她家表里如一的夫君,人家心心念念明明都是正事,哪里会和她一样窥私猎奇?刚觉脸红,又想到自己起初关注珍姨娘,目的还算“纯正”,也是想到侍妾和白氏或许也存在利害关系,还不算输得太远,立即也就消除了羞耻心。
    “茹姨娘本是郑氏屋里的婢女,当初郑氏失宠,还失了管家的权力,她肯定是心里不服,才打算利用茹姨娘打压白氏,不过并没有得逞,茹姨娘虽先白氏一步有孕,生的却是女儿,并不怎么得王久贵重视,转眼十多年过去,茹姨娘已经青春不在,败下阵来,我打听着,茹姨娘有些时日没和白氏发生矛盾争执了,要说她忽然就把白氏恨之入骨,非要置之死地而后快不可,我实在想不明白这样凶猛的恨意从何而生。”春归道。
    “那么辉辉对那位珍姨娘,又是如何看待?”兰庭问。
    “她显然是王久贵的妻妾中,最年轻一位,姿容据说并不输给白氏,我今日只是匆匆一见,连话都未听她说过一句,并不能观察出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性情,只看她在周氏身边儿侍疾,很是小心细致,周氏待她也是和颜悦色,不像郑氏对待茹姨娘那样颐指气使。”
    “据王翁讲,大约是三年之前,周氏忽然提出让屋子里的婢女,也就是珍姨娘服侍他,他也没有多想,答应下来,起初也甚喜珍姨娘年轻貌美又温柔体贴,怎知一日,珍姨娘忽然说是她主动恳求周氏,想要服侍王翁,因为对王翁心存爱慕已久,王翁听了这话,非但不觉欢喜,竟对珍姨娘心生抵触。”
    春归:……
    “王翁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兰庭见春归不明所以的模样,微微一笑:“要换作二十年前,说不定王翁会相信珍姨娘的话,可他现在已经年过五旬,又哪里能赢得青春少艾一往情深?王翁明知像珍姨娘这样的婢女,委身于他,不过是希望摆脱为奴为婢的生活,说白了就是‘钱利’二字,这本也是情理,王翁还不至于抵触,他嫌忌的是珍姨娘机心太深,所图必大,所以才一直冷落着,尤其近两年来,竟再不让珍姨娘近身。”
    春归蹙着眉头:“就是因为珍姨娘的几句话,王久贵就猜忌到了这样的程度?”她怎么想都觉有些怪异。
    “珍姨娘是周氏屋子里的婢女,王翁却深信发妻不存这样的机心深沉,更不可能指教珍姨娘,如何取悦男子,就算指教,无非也是灌输务必温柔贤惠而已,可珍姨娘对王翁说的那些话,却有些像欢场女子取悦男子的手段,也就是说珍姨娘很清楚如王翁一般年纪的富贾,倘若能得青春少艾的真情,虚荣心将会得到极大的满足,减少迟暮之岁的郁怀。”
    春归恍悟:“珍姨娘是王家通过牙行采买的奴婢,王久贵是怀疑她从前的经历并不简单,又说服了主母争取成了侍妾,还楚心积虑想要赢获更多的宠爱,这才有机心太深所图必大的猜忌。”
    不由对王久贵有了一些改观:“多少人都逃不过美人计,王久贵倒还难得有这一点睿智。”
    “王翁赤贫出身,能有今日的家业,所靠也不仅仅只是幸运。”兰庭又问春归:“今日与周、郑二位相见,辉辉可曾看出几分端倪?”
    被这一问,春归却长叹一声。
    周氏和郑氏是害死白氏的两个重大嫌疑人,虽说春归听白氏的一番话,已经有了几分动摇,却到底还存在着一丝希望,哪知今日先后见了两人,不得不相信白氏、渠出的判断不假,周氏和郑氏看上去都不像是凶手。
    “周氏就不说了,王久贵对他这位发妻判断得对,一看就是毫无机心,就说郑氏,她对白氏确有怨恨,具备了动机,也不能说她没有心机,只是就郑氏的性情,我实在不相信她有能力做出收买凝思,陷害毒杀几乎不露端倪这样的事。”
    春归虽和兰庭之间,还约定了“竞争”的关系,但她当然不会藏私,便把今日与郑氏的接触言谈,一一告诉了兰庭,推断道:“我今天本是存心打探,还担心让郑氏生疑,提醒着自己一定不要太过露意,故而才装作是市侩长舌的性情,怎知那郑氏,竟真是个长舌妇,我稍微一提,她就长篇大论说得停不下嘴。”
    比如关于珍姨娘,春归不过是赞了一赞她的容貌,惋惜着这样的姿色,却年纪轻轻就受冷落,郑氏立即便展开了她的见解——“光是有张脸面,又有什么作用?太太调教出来的人,还不都像她一样的木讷呆笨!这个珍姨娘呀,论来和太太屋里的凝思,是从同个牙人手里买入,也是一齐买入,要不是珍姨娘给凝思求情,说不定白氏根本就看不上凝思,珍姨娘对凝思总有恩情吧?结果呢,珍姨娘成了珍姨娘,太太不说二话,凝思却恼上了珍姨娘,说她背主,如今对珍姨娘是爱搭不理。顾娘子有所不知,我们家这位太太,出身贫苦就不提了,过去还守过寡……”
    毫无违和就完成了从吐槽珍姨娘到凝思再到周氏的过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