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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
    厉星轮仿佛恢复了些力气,不过他还是没有起身,依旧靠着长空琢玉道:“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为了这荒谬的想法,我就想要施展斩血之术堕入魔道,师父……”
    他想问,师父你同意吗?又想问,师父你会在意我是个魔修吗?最终厉星轮都没有问出口,只是静静地看着长空琢玉,等待他的意见。
    “为师自己都是魔道双修,又怎么会在意你是正是魔。只是斩血之术凶险异常,为师担心你受到伤害。”
    “师父不介意就好。”厉星轮坚定道,“师父,我心中有种感觉,这种感觉让我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一定要斩血,否则一定会遇到很大的凶险,说不定还会因此连累师父你,所以,就算是身入魔道,我也要斩亲缘。”
    “好!”长空琢玉伸手抱住厉星轮,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既然你已经决定了,为师便不会拦着你。”
    厉星轮在这个温暖的怀抱中,用自己的面颊蹭了蹭长空琢玉的脸。
    温润如玉,暖意沁心。厉星轮舍不得放开,贴着长空琢玉的脸道:“师父,初遇那日,我碰到的是你的咯吱窝吗?”
    总觉得不像,厉星轮还记得那时的触感,如同上好的暖玉,是最细致的肌肤,怎么会是咯吱窝呢?
    厉星轮心中有个猜测,却不敢说出口。他那个时候,有可能碰到了师父一些不可描述的部位呢。
    “不太记得了,”长空琢玉想了想道,“我当时只觉得一阵酥痒,意识便渐渐清醒。在此之前,似乎都没有什么意识,不知是在闭关修炼,还是在睡觉?或许是尹长空受伤坠入断魂谷底后,在闭死关疗伤,直到有人惊动,我才会苏醒?”
    断魂谷底要怎么闭关疗伤?厉星轮看了长空琢玉一眼,对于师父的身份,厉星轮始终没有什么头绪。
    长空琢玉性格有点像小孩子,喜欢的东西就都想往自己身上安,他看到一个修真界的大人物,就希望自己是他,并且还编出无数故事来让这个身份能够合情合理地属于自己。其他人因为长空琢玉逆天的实力而相信他说过的任何话,可是厉星轮不同。
    他曾经在那个谁也不能使用灵气的断魂谷底,见识过长空琢玉没有任何法力的样子。他曾经透过实力和境界看到了纯粹的长空琢玉,那是一个非常美好的灵魂,宛若最纯净的翠玉,通透无比,没有一丝杂质。无论是血千劫还是尹长空,他们再厉害,都无法拥有这么干净纯粹的灵魂,就算是失去记忆,过去的痕迹也不可能抹杀,长空琢玉就是这样的人,从外表到灵魂都是世界上最美好的风景。厉星轮不是觉得长空琢玉配不上修真界那些大人物的身份,而是这些身份都配不上长空琢玉。
    那么他到底是什么人呢?
    一个会使用血千劫、尹长空、蜀山剑仙、转世佛修、圣兽神器,身上还有女娲气息的人,他真的属于人间吗?
    厉星轮不想猜,也不敢去猜。
    其实真正的结果永远只有一个,那便是不管长空琢玉是谁,都不是他厉星轮这样一个普通的修真界后辈可以肖想的。
    他心心念念歆慕的人,是遥不可及的天边月。
    为了抓住那遥远的月,哪怕只是留一缕月光在手心中,他也要变强!
    厉星轮原本还有些犹豫的眼睛渐渐变得坚定,他松开长空琢玉,站起身道:“师父,我要去找玄冥宗主修习那斩血之术,届时要请师父为我护法了。”
    第41章
    长空琢玉很担心,自己这个小徒弟,本来就是有点阴暗有点别扭的性格,现在仅剩的家人都有可能被人炼制成法器了,性格一定会变得更加黑暗,其实用不着斩血之术,厉星轮都快入魔了,现在再用了这么邪门的术法,等施术结束后,指不定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他急得在宫殿里转圈圈,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从这头走到那头,又从那头走到这头,来回几次后,厉星轮终于有些看不下去,低声说了句:“玄冥宗主马上就要来了。”
    而他话音刚落,接到长空琢玉传话的玄冥烈刚巧走到门前,正在焦虑中的长空琢玉没有发现他,直到,厉星轮话出口,玄冥烈推开门的那瞬间,长空琢玉刚好正走到门前,打算转身走回座椅时,玄冥烈走了进来。
    他只见一道赤影从自己面前一个旋转后腾空而起,轻盈得仿佛一只蝴蝶般飞到座椅面前,身体在空中旋转出一个漂亮的弧度,以一个又美又酷的姿势坐在的椅子上。
    玄冥烈:“……”
    为什么要在他进门的时候飞这么一下?难道是在示威?可是飞一下又算什么示威呢?修真者哪个不会飞?
    不过飞得极为美丽就是了。
    早就听闻血千劫貌似天人,一个注视的眼神都有令人炫目的美丽。只可惜血宗主实力太强杀气太重,没有人敢直视血千劫,是以他的容貌并未流传人间,大家对血千劫的所有认知,都只来自于传说。
    若是只论外貌的话,这个长空琢玉倒真的有可能是血千劫。
    玄冥烈抱着怀疑的态度,在一袭红衣的长空琢玉面前晃了下神,直到听见长空琢玉轻咳一声,才从恍惚中清醒过来。
    哪怕不是眼神,只是一个身影,都有惑人心神的功效啊……
    玄冥烈不敢抬头看上座那绝美的身影,而是静静地垂下双目道:“不知尊上是如何决定的?”
    “劳烦宗主施术了。”长空琢玉淡淡道,表现得非常好,让人丝毫都看不出他刚才的焦虑。
    厉星轮深深的地看了长空琢玉一眼,他师父,真的只会在他面前露出不靠谱甚至有些傻兮兮的样子。不管长空琢玉本质上有多纯真,在外人面前,他永远能够表现出自己想表现的那种性格。
    只有厉星轮,能够看到剥落所有面无表情下真实的长空琢玉。
    玄冥烈扫了眼厉星轮,在他眼中,这个不过金丹后期的年轻修者是入不了他的眼的,能够正视他与他对话,也是看在他有个厉害的师父的份上。
    一个大乘期的修者会有这样的想法是很正常的,可是当他为了施术做准备,查探厉星轮的根骨时,表情微微一变,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厉星轮,第一次正式了这个金丹期修者。
    “你骨龄不过二十一岁?”玄冥烈惊讶道。
    修真者不到天人五衰地步时,容貌都不会变老,除非是自己喜欢给自己一副满头白发的样子,否则不管多少岁、功力多高深,都是年轻人的样子。然而容貌不会变,可骨龄却还是一年一年增长着的。金丹后期的修者最年轻也该有百岁了,可是厉星轮,竟然只有二十一岁?
    莫非是夺舍重生?
    不对,一般夺舍者,都会缺了一口先天真气,虽然可以继续修炼,但是终究是无法飞升的,最后只能做散仙。可厉星轮真气充足,肉身与魂魄没有丝毫不相容的意思,不太可能是夺舍者。
    不过玄冥烈还是不太相信,他说道:“夺舍者的身躯算不得原本的躯体,身躯的亲缘血脉制成的法器对其效力会大打折扣,而且夺舍者是无法斩血的,毕竟这并非原本的肉身,一旦施术,魂魄随时有可能离体,你真不是夺舍之身?”
    “不是。”厉星轮简短而又平静地回答道。
    他看到了玄冥烈震惊的眼神,自己却丝毫不为所动。
    二十一岁的金丹期又怎么样呢?不还是金丹期吗?比起长空琢玉,他还是太弱太弱了。
    而且,根据长空琢玉的推测,昆仑神阵崩溃应该只是一个开始,蜀山剑阵也有溃散的趋势,只是当时被长空琢玉阻止了而已,接下来应该就是峨眉派的神阵。三大神阵之间也有感应,只要一个还算完整,那么魔界入口的封印便还能坚持一段时日,可若是哪日峨眉派的神阵也被破,那么三个魔界入口会同时打开,无穷无尽的魔物涌进人间,到那时生灵涂炭,人间彻底沦为鬼蜮。
    两个神阵都接连出事,峨眉派的神阵崩溃是迟早的事情。他们并没有多少时间,或许接下来连一年都不会给他了,而他现在还只是一个金丹后期而已。
    最起码,要在人间浩劫之前进入元婴期,能够少拖长空琢玉的后腿。
    厉星轮心里清楚,别看长空琢玉平时只在乎那几个身份,可若当真人间浩劫,以他的性格,就算是拼上命,也会倾力阻止浩劫的发生。
    他希望自己能够以最快的速度跟上长空琢玉的脚步,而不是在战场后方,被师父保护着,只能远远地看着他。
    为此,厉星轮愿意不惜一切代价,尽全力提升自己的实力。
    “请宗主尽快开始吧。”厉星轮道,“只需将需要注意的事情告知晚辈即可。”
    至于什么凶险,若是没有成功会有什么后果,厉星轮不需要知道。冥冥中有种感觉仿佛在告诉他,这一次他一定会成功。
    既然被施术者这么干脆,玄冥烈也不是多话的性子,他说道:“第一,斩血中途不能有外人打扰,所以必须有人护法。第二,施术期间只能有你我二人,就算是多一人,都会影响我施术。”
    第二分明就是在说长空琢玉,不想让他跟着。长空琢玉从高高的座椅上飞下来,对玄冥烈道:“宗主大可放心,我会在宫殿外布下阵法,绝不会有任何人进入。本尊也不担心宗主会暗中对一个金丹期的后辈做什么手脚,本尊能教出一个二十一岁的金丹期徒弟,就能教出无数个。当然,本尊更希望有一个二十一岁的元婴期弟子,这就要看宗主的本事了。”
    言下之意便是他看中的是厉星轮的实力,而不是重视这个徒弟。所以想要靠在厉星轮身上动手脚来威胁长空琢玉就免了,就算玄冥烈对厉星轮动手,长空琢玉也不会在意的。
    可实际上长空琢玉在意得不得了,但是他绝对不能表现出来,表现得越冷漠,对厉星轮越好。
    他甚至不能在玄冥烈身上下什么禁制,以免玄冥烈发现他对厉星轮的重视。
    他这话说得虽然冷漠,但是厉星轮了解长空琢玉,他听出了长空琢玉的言下之意。
    于是厉星轮微微一笑,荣辱不惊地对长空琢玉道:“师父放心,徒儿若熬不过斩血之术,那便不会再是师父的弟子了。”
    他用这番话告诉玄冥烈,自己只是师父的一个棋子,并没有任何价值。
    玄冥烈仿佛没有听出他二人的话中之意,继续说道:“第三,被施术者全程必须保持清醒,看清楚自己身上 的血纹,方能在全身鲜血流出的瞬间,将真元顺着血纹的纹路注入,以免中途躯体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去。另外,你们师徒就不用演戏了,我要是有这么个二十一岁的金丹期徒弟,哪怕是将来为了吸收他的功力,前期肯定把他当宝贝护着,什么好处都给他,相当重视他,怎么可能不在意他的生死。”
    厉星轮长空琢玉:“……”
    他们二人一起对上玄冥烈平静的眼,只听见这位魔宗宗主说道:“就算他不是我的徒弟,我也会有惜才之心,看看他究竟能够走到什么地步。”
    这种被拆穿的感觉真是相当尴尬,也不知道玄冥烈哪来的胆子居然敢在装成血千劫的长空琢玉面前说真话。好在长空琢玉已经尴尬习惯了,迅速地就适应了这种感觉,十分自然地说道:“你清楚就好,也省得本尊说一些不习惯的装腔作势的话。”
    厉星轮:“……”
    师父你已经很习惯装腔作势了好吧……
    玄冥烈说完注意事项后,长空琢玉便走出宫殿,布下了一个阵法,自己则是拎着木剑守在宫殿外面,冷漠的面具瞬间崩掉,露出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明明看不见,还不断往宫殿中张望。
    “你有一个好师傅。”宫殿中,玄冥烈脱掉了厉星轮的衣服,割破自己的手腕,流出的鲜血凝固成一柄血刀,他一边用血刀在厉星轮身上刻纹路,一边说道。
    长空琢玉的演技向来好,可是唯独演不出狠心的样子。不管是让岑岑还是玄冥烈,他们就算被长空琢玉外漏的气势所惑,也还是能够看到他那一颗柔软的心。
    否则,让岑岑就算发现长空琢玉不是血千劫,也不敢直接动手,她会这么做,也是因为知道长空琢玉不会对自己动手罢了。
    厉星轮没有说话,身体上逐渐出现的纹路似乎每一刀都刻在他的灵魂上,割裂着他的神魂。难怪玄冥烈让厉星轮一定要保持清醒,他还在奇怪,不过是身体上的痛楚,应该是难不倒修真者强大的神魂的。
    原来这刀,每一刀都是刻在神魂上的,痛得他分分钟都要魂飞魄散。
    第42章
    刺入魂魄的痛每分每秒都让厉星轮几近疯狂,玄冥烈每刻一刀,厉星轮的手都会不受控制地颤抖一下,他已经用尽全力控制自己,却还是难以抑制这种来自灵魂的痛楚。
    玄冥烈绕有兴致地看着厉星轮,这个金丹期的年轻人在他面前再一次展现出与众不同之处。尽管已经过去数百年,但斩血时的痛楚玄冥烈至今记忆犹新,铭刻在灵魂上的伤痛,是会伴随一生的。时间可以抹掉大部分痕迹,却无法抹掉留在镌刻在灵魂上的记忆。
    那个时候,玄冥烈记得自己发出了痛彻心扉的嘶吼声,任何人听来,都不会觉得那种声音是人类发出来的。为他施术者为了避免他因为过于痛苦而胡乱动弹,用法器限制了他的行动,却没有限制他的声音,当时一声声嘶吼响彻那时的山谷,鸟兽惊飞,整个山谷中都回荡着他的喊声。
    然而这样的痛苦没有让厉星轮发出半点声音,不仅如此,玄冥烈还恶意地没有限制厉星轮的行动,让他只靠着意志力忍耐这种痛楚,在他看来,斩血是一定会失败的,因为厉星轮不可能不动。
    然而厉星轮始终没用动没有叫,除了那不受自己控制的细微颤抖,他竟是一直忍耐下来,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
    足足十二时辰过去,血纹才不过刻了一半,厉星轮的眼神已经因这无穷无尽的痛苦而涣散,可眼睛深处,还有一道让人难以忽视的光芒始终在闪耀着,这光芒不仅没有熄灭,反而在痛处的打磨下愈发的明亮。
    至此,玄冥烈终于忍不住道:“就算我不让你动,你也不必忍耐到这个程度,最起码是可以叫出来的,这样能够分散你的精力,也会让痛苦稍稍减轻一些。”
    最重要的是,这种忍耐完全没有必要,玄冥烈自己就是过来人,当然知道现在厉星轮会有多痛苦,多难以忍耐,何必在他面前撑着呢?
    厉星轮没有说话,他只是动了动嘴唇,却并没有发出声音。
    好在玄冥烈读唇的本事也不错,他看到厉星轮在说:他…在…外…面…
    只这四个字就说明了一切,足足无需再多解释。长空琢玉在外面守护,阵法是他布下的,就算他为了避免打扰这两人,不会用神念去查探,但是发出的声音长空琢玉还是能够听到的。一旦听到厉星轮发出痛苦的声音,以长空琢玉的性格,他是能够忍耐住不进入的,但是他会担心,会焦虑,会急的在门外团团转,还可能会用手将那一头长而顺滑的头发抓成一团乱麻。当然,他也有可能像看待自己的性别一样,认为这不过是皮囊上的磨难,不需要在意。
    但是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厉星轮都不希望长空琢玉再为他担心分毫。
    玄冥烈对厉星轮的举动十分不解,仅仅只是不让一个人担心,就能将自己压抑至此,这样浓烈的感情他从未有过,不过这并不代表玄冥烈不赞赏。他难得体贴地没有发声,而是用唇语道:“能够忍耐这种痛楚,你将来定非池中之物。”
    有这样坚毅的心智,还有什么艰难困苦能够难倒他呢?
    然而厉星轮根本没有读出玄冥烈的唇语,他的一切精力全部放在与痛苦斗争上。每一道血纹刻下,他的鲜血边流出一点,真元顺着血纹进入血脉中,在血纹的刺激下,在一种神秘力量的趋势下,化为血液,在身体中循环。然而这终究不是真正的血液,斩血一术若是能够顺利完成,则修真者便能超脱躯体的束缚,纵然身躯毁灭,血纹却依旧镌刻在灵魂上,只要还有一丝神念及真元,便可随时顺着血纹的纹路重塑躯体,几乎可以说是不死不灭的。
    曾经蜀山派费劲心力歼灭的血魔老祖,便是这样的存在。若不是紫青双剑合璧,瞬间将他的神魂彻底毁灭,只怕血魔老祖至今仍在人间肆虐。
    斩血一成,纵然是抵挡不住天劫,也不必兵解或者夺舍,依旧能够以自己的身躯修炼,只是需要时间复原罢了。天劫都不怕了,自然也就不会害怕由血脉至亲所炼制的法器。
    只是,世间又有几人能够生生忍下斩血之痛?很多人在还没有完成之时,神魂便已经承受不住而溃散了。若是境界再高深些,倒是能够承受得住,可是此术一入元婴期就不能再施展了,但凡修习此术之人,最高不过金丹期,神魂还不够强大,要熬过去真的是难上加难。
    渐渐地,厉星轮全身上下都刻满了血之纹路,在刻上胸口时,玄冥烈再次用唇语道:在胸口镌刻血纹,就是要将心脏中的血液全部换掉,这是人身上最重要的部位,稍有不慎就会死去。刻血纹之时,被施术者必须与施术者同步,稍有差池心脏就会停止跳动,你可一定要记好了。
    他依旧是尊重厉星轮的意愿,体贴但也可以说是恶意地没有发出声音,厉星轮现在连声音都未必听得见,他只用唇语,就算是对着厉星轮的眼睛,这双因为疼痛连瞳孔都无法聚焦的眼睛,还能看清他的唇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