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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碾压(中)
    “咯,咯,咯...”
    嘴里发出一些不明含义的声响,好似是牙齿在打颤。
    方才还一脸淡定的罗元,脸色一片惨白。
    其时,月光正好笼罩到了他的身,那蒙蒙一片,好似是一件皂白纱衣。
    罗元并没有看到最先的惨剧,此刻地甚至连血迹都没有留下半丝,否者只怕他,连站都站不稳,直接要被吓得从空中跌落了。
    罗元并非胆怯之人,否则当年也不会毅然拒绝罗夫人的要求。罗元更不是无畏之人,否则当年,他只怕早就抱得美人。
    是以罗元只是一个较为理智的正常人,是以身为一宗之主的他,偶尔也会畏惧,譬如现在。
    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了那被笼罩在月色光柱下的男人,那个俊美好似谪仙,却偏偏神色犹如僵尸的白衣男子,只一指,就让某个宗派内数一数二的五气长老变成了灰灰!
    罗元不怕见血,更不害怕死人,但前提是,那个死的人不是他。
    罗元看到那个男人将视线转向了自己,因为他是第二个冲出大殿、暴露在月色下的。
    他的腿在打颤,平日轻而易举的浮空动作,此刻竟是这般难以维系!
    看到了!他看到了!
    天哪,那是怎样一双眼睛!那根本就不是生灵能够拥有的眼睛!
    那种麻木!那种漠然!只怕就算是僵尸都要比他来的热情!
    罗元恐惧了,所以,他做出了有史以来自认为最英明,也极可能是人生中最后一个决定!
    砰!
    罗元落到了地,毫不犹豫跪下,朝着那个光柱中的男人膜拜起来。
    “啊!赞美吾神!您的荣光将洒遍大地!”
    无耻的罗元,华丽的摒弃了自己的宗主身份,投降了!
    ..........
    立在当空,楚翔看了看身下,发现这片福地,同那虚灵福地一样,一派寂静。
    建筑完好的保留在福地中央,那里显是特别开辟出的平原。
    只是成片的宫銮里,再没有往日半点声息。
    依稀间,殿宇中仿佛还残留着昔日充满人气的氛围。但精神辐射下,楚翔却清楚的知道,这方福地,再没有半个活物。
    没有尸体、没有血迹、甚至没有...灵魂。
    从玄德福地的破败,到虚灵福地的空无。
    此处虽然灵气不甚浓郁,倒也不比青城福地来的差,比之前二者,因该是好太多了。
    但楚翔眉头,却是紧蹙着。
    灵气的减少,会让福地价值大幅下降,但若只是截其本源,倒也不会叫受益者扼腕长叹。
    毕竟所谓本源,可不光光是指灵气。灵脉灵脉,灵指灵气,脉,却寓意脉络,亦或者称之构架。
    是以,即便楚翔只是一味跟在真身后面“捡便宜”。他同样能够清晰预示到,倘若所得彻底消化,亦定能将那方个人秘境雕琢大成。乃至若是多些积累,试图冲击一下个人福地层次,也未尝不可。
    但连他都得到了如此明显的好处,真身,岂会一无所得?
    虽然,到目前为止,真身没有流露出任何恶意,甚至屡屡出手相助,二者间隐约也好似有着,莫名的共生关系。
    虽然,在楚翔的情感、乃至理智双重判断下,真身对己都是有益无害,但不知为何,心中总会泛起一丝警觉。
    也许,这仅仅源自他多疑的禀性,又或者...
    又或者,他只是不喜欢,这种完全被人凌驾,这种甚至需要去仰望“自己”的感觉。
    摇了摇头,楚翔跨入了虚空,找到了此地核心空间...
    真身原本和他的协议,到此为止。虽说以雷霆手段先后毁去了三大福地,理论时间差极短,根本不可能泄露消息。但谁又知道,这些个福地间,有没有其他感应手段呢?
    横扫四方过后,便该是轩然大波。
    只是,他忽然觉得,真身并不会就此停止。
    前者是理智,后者,则纯粹是飘渺的感觉,或者说,我和“我”之间的共识。
    ..........
    白的光华,淡淡的笼罩在大地之。
    这里,宁静而祥和,这里,一切物体都隐隐散发着白光,这里,仿佛充满了爱与温馨的味道。
    一个个半透明的人儿,行走在一条条四通八达的街道。
    此处,只是这方世界的冰山一角;此地,仿佛是一个拥有街心花园的小镇。
    小镇中央,花园广场前,则是一个尖顶的高拔建筑,有些类似西方教堂。
    但那教堂顶,镶嵌着的却不是精美的十字架,而是一柄锋芒四射的利剑...
    人们欢快的歌唱着,无忧无虑的生活着,挚意虔诚的祈祷着。
    随着那些半透明人儿时不时发自内心的出声赞美,一篇篇颂文仿佛化成了一道道丝线,贯连到了教堂中,链接到大殿前方屹立着的那一尊璀璨生辉的雕像。
    那是一个冷漠而俊雅的男子,那双仿佛琉璃雕成的眼睛,栩栩如生,俯视着万物...
    丝线越来越多,雕像的色彩,亮了又淡,淡了又亮。
    这仿佛是一个无止尽的黑洞,不断吞噬着那些纯净的信仰。
    而随着一声声赞美,那些最虔诚的人儿,好似得到了什么回馈的礼物,欣喜的朝着天空膜拜。
    那原本半透明的身躯,仿佛变得更凝练了一些,也不知是否幻觉。
    这是,一个奇异的世界。
    这是,一片灵魂的国度。
    ..........
    星海蜀山。
    作为传承两万年之久的悠远道统,虽然扬名只在万年前,蜀山一脉,势力委实非同小可。
    福地、洞天,福地和洞天间有着本质的差别。
    但倘若是最等的福地,比之最下等的洞天,除了一些规则方面注定不可逾越的差距,就表象来看,却也不过小几倍,灵气匮乏数倍而已。
    星海蜀山,无疑是最等福地之一。方圆五千里地,周天星斗似海,即便在茫茫轮回世界,亦可排在前千名福地之内。
    星海,并非说是这蜀山福地就真个连寰宇都炼化、包容了。
    事实,所谓福地洞天,并不似星系世界一般,内中空间浩大无垠,不知多广。通常,为了保持空间中灵气充裕,只包含自身一小界罢了。
    又或者说,那些灵气、元气充盈的仙武、魔幻世界,往往不以其纵度广博而闻名。除非是高等位面,否则便是再强的中级世界,亦是“天圆地方”,诸多空间层叠,鲜有例外。
    这和以星球、星系为主的科技位面,是有着一定区别的。
    仙魔世界,其浩瀚在于深度。而科技位面,其无垠则在广博。
    星海蜀山,作为典型的福地仙境,亦不可能拥有无数恒星来点缀大地。事实仙侠世界的星辰,却不似科技位面,一颗,就代表一个太阳。
    那一望无际的星海,其实俱都是法宝!成套的法宝!
    那星海,正是蜀山派的护山大阵!
    ..........
    “唉,不知少白又跑哪里去了。自从年前他回宗起,就总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比其过去更加不堪。若长此以往,只怕离沦为废人亦不远矣。”
    一名老者,皂袍长眉,乌发白须。尤其那两截长长的眉毛,三尺有余,在夜风下朝着身后飘扬,就像是两条丝带,当真即潇洒、又有些怪异。
    “唉,少白这孩子,倒是我们,对不起他啊...”
    一名美艳妇人,看着星空。那名妇人样貌颇为清丽,但眉宇间,却凝着愁色。就连身原本浓浓的煞气,都散去了不少。
    不知为何,说着说着,妇人眼角竟然垂下了几滴泪水。
    “师妹这叫什么话!他身为蜀山后辈真传第一人,是注定要继承蜀山掌门之位的,为了门派牺牲,本就是他的职责。”
    那名老者好似被踩到了尾巴,愤然怒喝。
    “况且当年之事,阴阳道横插一手,那阴阳道道主罗矩的脾气谁人不知,张狂霸道、眦睚必报,若是为了区区一名女子与他闹翻,我蜀山怕是日后步履维艰。况且那丫头不知好歹,放着好好的道主夫人不做,偏要自尽。闹得我蜀山和阴阳道至今不睦,成就了她个人的刚烈名节,却是将我蜀山,置之何地!”
    老者掷地有声,显然是从骨子里恼恨此事。
    美艳妇人同样怒哼一声,甩了甩袖袍。
    “蜀山蜀山!楼千山!你就知道蜀山!”
    “为了蜀山!你连儿子都不顾!连徒儿都出卖!老匹夫!你自己要坐稳蜀山掌门位置,又何必冠冕堂皇说这些!”
    却见那美妇擦干眼泪,怒视着那名老者,也不知触到了什么逆鳞,指着对方鼻子呵骂。
    “你、你...”
    那名被唤作楼千山的老道,颤颤巍巍伸出手来,却好似有所顾忌,两条白眉抖动,警惕的看了看四周,不敢指斥。
    “荒唐!荒唐!什么儿子!什么儿子!荒唐!荒唐!胡言乱语!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说罢,一甩衣摆,楼千山扬长离去。
    那名美妇泪眼婆娑,竟是软倒在了地,呜咽抽泣起来。
    谁人又能猜到,平日里蜀山派最严厉的大长老,竟然会流露出这般小女儿情态。
    谁又知道,如今那终日失魂落魄,时常久出不归的楼小白,是她的亲生儿子。
    人们只知道,她是那个修为通天,仅次掌门,手段狠辣,连恶鬼都惧怕的刑堂长老。
    人们只知道,她是掌门人的师妹,亦是掌门人的亲生妹妹...
    楼岚看着天空,夜深无云,有的是那周天三百六十五颗星辰。
    星光洒下,隐隐好似有些月色,不知为何,楼岚忽然觉得,今夜的星光,特别的亮...
    究竟是何时,那大片星斗中,升起了一轮弯弯的勾月?
    月是皎洁的,是清澈的,是纯净的。
    伴着星海,那么的美丽...
    ..........
    动念间,楚翔出现在了一座山巅。不远处,就是星海蜀山的入口。
    马不停蹄,自完全夺取混元福地核心精华后,甚至来不及吸收转化,他就朝着蜀山福地赶来。
    如此匆匆,却是因为他知道若是时间够巧,说不得还能看到真身出手。
    蜀山,一定是蜀山,这是冥冥中和真身间的感应告诉他的。
    但他,却不得不停在半路,停在这处山崖。
    一名生般的男子,形容落魄,满身酒气。
    就那么悬空坐在崖边,他竟是不畏惧山峦之险!
    “咕嘟咕嘟。”
    那名生翻掌拿出一坛子烈酒,也不知从何处取来,就那么仰天牛饮,对站在身旁的楚翔,不闻不问。
    “白小楼。”
    楚翔漠然开口。
    生醉眼惺忪,抬头奇怪的看了楚翔一眼,而后拿起酒坛,继续牛饮。
    “白,白小楼?你,你,认错人了。”
    良久,那名生才口齿不清的回答着,那晃晃悠悠的身形,真让人怀疑是否下一刻就要跌落山崖。
    楚翔深深望了生一眼,而后一步踏入虚空。
    “废物。”
    冷漠的声音,还在空气中回荡。
    那两个字,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说出,却为何偏偏比讽刺更叫人来的难受。
    嘲讽,只是代表个人对于他人的看法,许是偏颇的。
    但那种漠然的口吻,却仿佛已经没有了个人情绪,完全是诸天最公平的审判。
    “废物吗...”
    “咕嘟咕嘟咕嘟...”
    楼小白以酒洗面,酒水混杂着泪水,洒下了千百丈高的山崖。
    那年前好似在醉梦中的惊鸿一瞥,让他刻意尘封了的心,碎了...
    ..........
    “你是何人?”
    楼岚大惊,警惕的看着那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白衣男子。
    那种单调的“无”,冷漠好似天神的威严气息,让她身为一宗刑堂之主的气势,都被彻底压制了下去。
    “楚翔”淡然朝前走去,他甚至没有多看楼岚一眼。
    慢慢的,只留下一袭远去的背影。
    楼岚呆呆的站着,那视线,仿佛没有了焦距。
    “我是,神。”
    声音在耳畔响起,楼岚眉心,裂开一道口子,但流淌出的却不是鲜血,而是月色样的白光...
    那洁白、那纯净、那月华,自周身毛孔中、自眼睛瞳孔内,透体丈外...
    楼岚没有反抗,从头至尾,也许是不能,也许是不想。
    是无力,又或者隐隐有些期盼,楼岚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一点点分解掉,灵魂以另一种形态重组着,一点点飘向那美丽的国度。
    那里没有罪恶、没有欲望、没有纷争,那里是诸神拥有的国度,那里是无色天...
    ..........
    星海蜀山,万籁俱静。
    这夜,并不算黑,星光灿烂,何况还有一轮往日没有的勾月。
    淡淡的光芒洒下,不灼眼,但却将大地照的纤毫毕现。
    只见守望山,那座拔地而起的摘星楼中,一名白衣男子缓缓走出。
    一些见到此人的蜀山弟子,本待前询问,只是下一刻,他们就忽然觉得身体中仿佛有着什么东西正在萌发,那仿佛,是光明、是纯洁、是灵魂的种子!
    张开怀抱,那些弟子眼耳口鼻中,忽然射出尺长的白光,竟是瞬间断去了生机!
    然而他们脸没有痛苦,在那浓郁的光幕下,那一张张仰天垂死的,仿佛是幸福的笑靥!
    诡异的寂静,诡异的死亡,那奇景,好似瘟疫在蔓延。
    所有见到这一幕的人,都在第一时间,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但他们心中生出的不是恐惧,而是一种理所当然的幸福。就像回归母亲的怀抱,就像所有修士灵魂最深处的梦想,脱出三界、得到最本真的升华!
    光华在蔓延,那一个个刺猬样的光球,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
    肉体崩碎,灵魂得以超脱!
    “何人犯我蜀山!”
    忽然,一声暴喝自远方传来,却不正是功力最深、心性最韧的蜀山掌门,白千山!
    当看到窗外四射的白光,当他惊疑不定的看到一个个弟子化光而去,当他自己心中都升腾起某种诱惑,他哪里还能平静!
    只是,那一声呼喝,随着“楚翔”的目光,戛然而止。
    随后,一颗最璀璨的光球,带着四溢的光柱,飞了天空。
    天空中,依旧是星斗密布,众星拱月。
    苍穹下,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方世界幻影。
    那好似,是一个美妙的国度,仙音袅袅。
    天星海,地下银河。无声中,“楚翔”就那么张开双手,浮空而起,仿佛面对众生朝拜的神佛...
    “我,是,神!”
    ..........
    “晚了一步!”
    楚翔默默看着空荡荡的蜀山福地,浓郁的黑暗挡不住他的视线,更拦不住四散辐射的灵识。
    没有光的夜,是杀人的好夜。
    这一方福地,灵气活跃充裕,但却诡异的,没有任何生灵的气息。
    “从最开始的废墟,到越来越少战斗痕迹,到没有任何挣扎。”
    楚翔自语着,踏入了核心空间。
    破败的晶柱,却无比巨大,与先前获得的那些,全然不同。
    除却飘渺仙境,这里,是最完美的一处福地。
    那晶柱,也许已经不单单是空间晶柱,甚至在朝着时空晶柱蜕变。可惜,倘若能完成蜕变,那么福地也就成了洞天。
    只是,便是蕴含着再大能量,又有何用?
    楚翔朝着前方走去...
    “倘若没有他,现在的我,却是连破坏晶柱的力量都没有。”
    “但这对我无比重要的,他为何,却是不屑一顾...”
    ..........
    诸神有着灵魂国度,众佛亦有无色四空天,道祖能够掌控一方世界,武者却还在尝试着创造出奇迹。
    但武者也罢、诸天也罢、乃至道祖佛陀,却俱都挣扎在轮回中。
    所谓法界、心界、众生界,便是超脱了,就能逃的出轮回?
    谁又知道...
    许多人,生来便是不凡。因为许多因果,在很多很多个纪元之前,就已经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