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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时空
    但凡夺舍重生,无非保持灵智不灭,重新换个身体。
    这种情况,其实站在旁观角度去看待,不过就是换辆车、换件衣服,没什么本质区别,简单轻松。
    倘若一定要说复杂了,那么兴许新得到的,未必会有以前的好。可既然旧的已经去了,新的也只能将就着用用。
    许多故事里,某人成功夺舍、或者重生到另一个家庭后,总会为亲情情感化。最终坏人变好人,好人变坏人,非人变成人,人变成非人。
    这在楚影看来,是相当可笑、和扯谈的。
    假如事情果真发生了,又一定要去解释,也只能概括为:夺舍之人意志不够坚定,以致受到身体本能的影响。不过这种状况,基本不可能出现在一名高阶修真者身。
    至少楚影,在看到满脸慈祥的“父母”后,心中冰冷如故。
    路人甲乙丙,这就是楚影,对于那名威严的中年、以及身旁美妇,最直接的概括。
    楚影在笑,虚弱而真心的笑。笑容是装出来的,为了切合环境、掩饰真相。
    看起来颇有威望的中年,脸线条早已经软化,见到楚影强自硬撑的样子,急忙前将他扶住,轻声呵骂:“胡闹!”
    相较于真情流露的“父亲”,美妇的动作要矜持的多。虽然楚影能够清晰的感觉,对方心中同样激动,却碍于某种限制,表面只能表现的——贤惠。
    贤惠,贤良淑惠,对外要有威仪,对内要能持家。激动的抱着儿子哭泣,显然不属于礼教贤惠的范畴。
    楚影心中不屑:“连本心都不能贯彻的女人。”
    相较于这具身体的双亲,同来的一些——莫名之人,兴许是家丁仆役之类,他们则要放开的多。脸的笑容,如同春日的阳光灿烂,笑的连嘴都咧开了。
    楚影暗自一想,估摸着自己“昏迷”这段时间,他们没有少被迁怒、受罪。事实也正是如此,从他夺舍成功算起,这具孱弱异常的身子,昏睡了整整一个时辰,强大的灵魂才与之初步磨合。而这一个多时辰中,已经有十几名家丁、七八名侍女,被那位看似威严、和蔼兼顾的中年,无端下令杖毙。
    正在扮演孝子角色的楚影,当然不知道这一切。不过即便是知道了,估计心中也没什么感想。
    “麟儿,你终于醒了。”
    中年男子看着楚影,说了一句废话。不过也正是这句废话,显示出他对于楚影异常的关心。这种关切之情,甚至已经超过了一般意义的孺慕,关心则乱。
    楚影心中思索着,考虑如何回答才合适。
    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没有给他留下丁点记忆。倒不是说做为修真者,他连最基本的吞噬魂魄都做不到。实在当时情况危急,强弩之末的楚影,哪里还管得那些,干脆把这具身体原主人的魂魄,撞成了飞灰,省了不少麻烦。
    若非此刻身体、灵魂本源的情况,不容乐观,糟糕程度、出乎意料,他同样不会在意外人的态度。
    “嗯,只是,还觉得有些乏力。”
    随意说了一句不咸不淡的推脱之辞,言下之意,就是他需要休息。一则是需要时间,凭借过人的灵识,从周围人闲谈的话语中,找到关键线索。二来,更想尝试能否恢复神通。远的不说,只要在短时间内,恢复百分之一、千分之一的力量,他就不渝被人揭穿身份。大不了,到时候把这一家老小都杀了就是,杀一个是杀,杀一窝也是杀。
    中年男子很道,虽然明显,还还有很多话想问。譬如楚影为何会突然晕倒,是否有人故意暗害、还是哪个不长眼的下人误伤。总之,他的心中压着千般疑虑,万种阴霾。但是,他依然很认真的点了点头,而后吩咐楚影好好休息。
    留下两名修为不弱的侍卫在外间把守,一大群人又像来时一样,风风火火的离开。当然,紧张的气氛,变成了欢愉,唯有中年男子,眉宇间愈显阴郁!
    美妇不舍的回望了楚影两眼,最终却只是温柔一笑,而后翩然远去。从头至尾,她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恢复安静的卧室内,重新点燃的凝神熏香袅袅。淡淡的轻烟背后,楚影眼神闪烁。
    ..........
    “夫君,麟儿已经醒来,你为何还是愁眉不展呢?”
    柔柔的声音,充满了传统女性如水的温柔。这是另一处卧室,比之楚影所居要大得多,装饰亦更加雍容、大气。
    一边为丈夫更衣,一边侃侃而言,美妇显然并不似在外人面前那样拘谨,可见夫妻关系颇为和睦。
    夜凉如水,月中天。此时的夜,已深。哪怕有着功夫底子,为了第二天能够更好的处理公务,一些朝臣也不得不小憩片刻,譬如楚影的这位便宜父亲。
    “蓉儿,难道你不曾发现,麟儿的态度,有些不妥。”
    中年男子眼神闪烁了一下,有些疑惑、有些诧异、有些深思、又有些欣慰,最终,却化成了眉宇间蹙起的川字。
    美妇动作停顿了一下,远处的烛火“啪”的一跳,溅起的火星在空中散开,还未落地,就变成了好闻的清气。
    “这个...”
    美妇显然也非全无所查,只是故意不曾提及,倒似心中有所顾忌。
    “麟儿往日,为人沉稳、待人冷漠、极是要强。但兴许,方才果真有什么事情,乱了心智。一时反常,倒也可以理解。况且,这样不是很好吗?”
    美妇喃喃而言,也不知是在说服丈夫,还是说服自己。自家的孩子,秉性如何能不了解。倘若是一般人,也就罢了,只要外貌摆那,些许细节的变化,并不会太过突兀。但倘若本身就极富个性,变故之后,表现出来的性格偏偏截然相反,怎么可能不惹人怀疑。遑论,越是帝王权贵之家,家主心思越是细腻。重生也好,夺舍也罢,除非有了绝对抗衡的实力,否则一点差错,立马就会酿成破天大祸。
    也不知是否被美妇说服,中年男子“嗯”了一声,整了整内衬,盘坐到床。
    “我林家,一脉相承,麟儿是我的命根子,我当然不希望他出问题。否则,哼哼...”
    中年男子声音低沉,却蕴含着某种浓浓的威慑。他的实力其实并不算出众,先天巅峰修为,在楚影之流眼里,一指头就能摁死。但不知怎的,他的身,仿佛有着另一股可怕的“势”!
    美妇叹了口气,将披挂叠好,放到一旁。
    “希望如此...”
    烛火噼里啪啦轻轻跳动起来,火光摇曳。不知怎的,这京畿“聚德斋”出品的“静心烛”,今日似乎尤其恼人。
    “熄了灯。”
    “好。”
    屋内屋外,同时陷入黑暗。
    ..........
    楚影盘坐在床,命魂出窍。
    理论,命魂离窍,这具身体也就死了。然而,从身体心脏的位置,某种磅礴的力量正在由内向外、滚滚爆发,以之为中心,重铸七魄。
    天地二魂在外游走,虽然不似元神般能够显化,威力无穷。用来窃取一些消息、情报,倒是绰绰有余。
    美妇和中年男子的对话,完全传到了楚影耳中,他却无甚担心。方才对方,已经错过了唯一一次完美擒杀他的机会。一个时辰的融合,并不足够让他施放哪怕最简单的法术,但若再加一个晚...
    一次夺舍,耗去了楚影大半本源。同样的事情,短时间不可能在进行第二次。但他是楚影,丹动期修真者、堪比一门掌教的存在,难道世俗还有人能将他逼到那种程度吗?
    这具身体、林麟的父母,肯定不行。
    所以,楚影对他们已经没有多少防备。他的全部心神,在外游荡的天地二魂,齐齐化成了半虚半实的幻影,默默注视着南方!
    那里,是京畿皇城的方向,那里,红光冲天,令得星月失色!
    良久,卧房内,楚影猛然睁开眼睛,三魂归窍,七魄重聚!
    这一番借助灵宝锤体,原主人不知如何积下的累累隐疾,全都根除。先天不足的七魄,充盈无比。
    信指一弹,一柄无形气剑出现,环绕在他的周围。
    楚影勾起了唇角,目光恢复了昔日的从容...
    “看来,还真是不小心,夺舍到这样一个麻烦的地方。”
    “这种程度的力量,想来自保,勉强足够了。”
    楚影并不知道,他的对头剑洗心,这时也正在京畿,综合情况比他更糟。
    他更加不知道,凭借目前的实力,在这样一个地方,真若触及禁忌,莫说自保,连给人塞牙缝的资格,都没有。甚至,即便是恢复了全部神通,若有人刻意留难,他怕是同样举步维艰!
    ..........
    “时空...时空...”
    “往古来今谓之宇,四方下谓之宙。时空相合,恰好构筑了最基本的轮回规则。”
    “但是...时间...”
    “空间是无数的面,掌控其一,并不困难。便是洞彻了,纵横无忌,却也不过在轮回之间。”
    “时间,才是真正超脱的关键。”
    “但是,如同长河般、一线贯穿始末的时间,怎么可能被截断。”
    九天之,白云之间。
    楚翔看着手中的“时空之梭”,默默思索。
    但凡仙器,俱都有着莫大的威能,比之神器更强,这毋庸质疑。
    仙器的数量,本就比神器来的稀少。神器往往是规则、神力的具现,仙器却要以天生灵物为雏形。譬如传说中的先天灵宝、先天至宝,都可以看成是仙器,这极大的限制了仙器的数量。
    即便是这柄在仙器中算不得品的时空之梭,本体亦是由时之沙、空之晶锻成,比那四方之源、五行之英更加稀少。而一柄小小的时空之梭,居然是小型洞天法宝,内有乾坤。更加可以横行在寰宇之间,出入青冥,无所不能。
    事实,到目前为止,楚翔都未曾发现“时空之梭”和天道之门有何联系。
    晓是如此,假设完全炼化、并且彻底发挥这件仙器威能。他根本就能凭着时空梭,无声无息,往来仙凡之间,无需通过什么天道之门。
    连他自己都不能肯定,究竟是仙器在凡人手中,蒙了尘埃。还是说,对于知情者,天道之门,比时空梭本身,更加重要。
    对于不可能得到答案的问题,楚翔不会去纠结,他只是一具化身,没有那么多的闲情。
    右手握紧,掌心时空之梭,跳动着,似是表示反抗。
    一道无色的空间之火,以右手为中心,无情的灼烧起来。
    本就是空间规则掌控者、空间之灵,祭炼起时空梭来,事半功倍。
    很快,时空之梭不再跃动,仙器器灵委屈的表示臣服。
    一方巨大的空间出现在楚翔的识海内,里面藏着各种修真资源、秘籍、法宝,甚至是成片的山峦、湖泊、宫殿。可惜,这些价值连城的东西,对他完全无用。
    楚翔看了看脚下飞过的一只野鹤,漠然收起了时空梭。某道总是以时空梭为引子,试图窥视他真面目的意识,终于消散。
    “可惜,不知道‘天道之心’,是否也会让我失望。”
    自语着,身影闪烁,楚翔消失在了原地。
    他身的空间神力,似乎更强了。但半尺竿头更进一步的喜悦,比起失去百分之一领悟时间规则皮毛的机会,完全不足乐道。
    时空之梭,时空之梭。对于别人,“时”和“空”同样重要的两点。对于楚翔,更看重的反倒是从未有人掌握过的时间之力!
    楚翔不是仙人,甚至不是修真者,也不知道匹配仙器的祭炼手段。
    他只能以暴力,凭借本身远超时空之梭的空间规则,强行祭炼仙宝,将其驯服。但正如所料,除了感受到仙器中浓郁的空间之力,半点时间规则、乃至时间之力的影子,都没有觉察到。
    一得一失,总有缘定。楚翔没有叹惋,身影默默淡去。
    就在他消失后三个瞬息,七八道狂暴、浩瀚的意志,肆虐般的扫过他方才所在的位置。
    可惜,那些意志,连半根毛都没有找到。
    可怜,某只被波及的野鹤,只剩下一堆白毛飘零...
    ..........
    夜的传递,需要时间。第八高等位面,虽然不像宇宙星辰,半面晴朗,半面黑暗。光与暗交替,亦不是瞬间。
    黑暗就像一只怪兽,光暗交织的边界,就是巨兽的血盆大口,吞噬万物。
    倘若这凡间,还有人能够逃离黑暗侵袭,那么此人必定是楚翔。
    可惜,无喜无惧的楚影,却迎头撞向了黑暗。
    距离,对于任何人,都是需要考虑的问题。包括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的孙悟空。唯独楚翔,从来无需考虑距离的问题。他行走在位面之间,从一个节点,踏向另一个节点。他的踪迹,就像一片阴影,比之黑暗更加深邃,时刻笼罩着凡间。
    天道之心,蜀门的镇派仙器,楚翔不会急着去取。暗桩已经打下,有没有用,试过才知道。否则,若是取来了却不知背后秘密,和时空之梭一般,平添一座移动仓库,又有何用?缺少了莫名消失的时间之力,时空之梭能做到的,譬如穿越空间,他只会做的更好。
    时间之力,未必要达到倒退那种层次,才有作用。
    只要一点点、一点点改变。停顿也好、减缓也罢。不是由于速度过快,视觉、感觉的落差,而是真正时间之河的些微改变。那么,他可以以此来做,许多许多原本不能做的事情。最少,那是一种极好的掩护...
    京畿,的确是一个神秘的地方。楚翔不知道,修为达到他这种地步,凡界无敌。为何,还会对这样一个地方产生兴趣。
    京畿是一座城市,凡人的城市,世俗的城市,一向为修道人看不起的世俗。但在第八高等位面,却从来无人看不起京畿,甚至那些到过第八高等位面、听说过京畿的轮回者!
    本着玩笑的心思,楚翔出现在一间客栈之外。踏足大地,他忽然心中有些恍惚,这片土地,仿佛有着自己的意志,监视着一切外来者...
    地之墓,有点意思...”
    “天道,吾不惧。地道,何惧之。”
    ..........
    第八高等位面,整个修真界,不仅仅是玄元大陆,包括其他四方四海,大波轩然!
    阳炎宗遭到天罚,宗门沦为火海。镇宗之宝正道十大象征之一、时空之梭,不知所踪!
    这个消息,在传开的第一时间,就引起各方巨擘高度重视!无他,消息是仙界巨头们直接降下的!
    阳炎宗有没有覆灭,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时空之梭遗失。那件仙器,就和正道供奉的其他九件一样,有着特殊的含义。甚至其隐藏价值,远远超过了本身价值!
    所有来到第八高等位面的外来强者,神魔也好,仙佛也罢,都会受到本土仙人的警告。这里是第八高等位面,可不是乡下土旮旯,贫瘠的低等、中等位面。管你什么神、什么魔,不听话,想捣乱,直接灭掉。
    唯独楚翔这个从开始就隐藏了力量、偏偏全无因果羁绊的家伙,瞒过了诸仙的眼睛,以致造成如今这种局面。
    楚翔清楚,自己的所为必定惹怒不少仙人,至少阳炎宗前辈们,估摸个个想将他挫骨扬灰。仙人不愠,不表示他们是柿子。但他,却根本不知道,这个篓子,究竟捅的多大...
    正道十大之名,多少门派翘首以望。但十件仙器,何曾在过往交接时,出过半点差池?
    震动了!所有高层震动了!只是,出乎意料,大半的宗派大佬,选择了沉默!
    仙人的谕令固然重要,自家小命却更加重要。连仙人都搞不定的人物,让他们去缉拿?
    但这种事情,却根本不可能沉寂太久。第八高等位面虽大,修真界传讯手段何止万千。况且阳炎山一劫,万里赤土,声势何等浩大!
    “轮回者,一定是轮回者!”
    某个大佬,如是信誓旦旦,对着仙人投影保证。
    事实,这也是所有知情者一致的想法。除了那些疯子、蝗虫,还有谁敢如此无法无天?
    怎料,这些巨擘误打误撞,居然猜对了,于是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