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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节
    她走到院子看到了小狼。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凶残的狗,差点一口将那么厉害的猞猁撕碎了。她像是吓着了,想往谢怀琛身后躲。
    谢怀琛往陆晚晚身边走去,拉过椅子,坐在她身边,好整以暇地看他夫人究竟要唱什么戏。
    女子被吓到了,尤其是看到小狼吐着猩红的舌头趴在陆晚晚身边,露出尖利的獠牙,她瑟瑟发抖,蜷缩着肩膀,恨不得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好让小狼看不到她。
    “没事的。”陆晚晚声音温和,对她说道。
    女子缩了片刻,见它一动也不动,这才稍稍放下心。
    “民女见过公主殿下。”她朝陆晚晚跪下去,磕了个头,额头沾到地面的时候,声音很响亮。
    “你叫什么名字?”陆晚晚笑着问她。
    她见陆晚晚态度柔和,答道:“回公主,民女名叫明英。”
    她回答有度,面对陆晚晚时眼眸里也没有怯意。
    陆晚晚又问她:“你三番两次到镇国公府来是做什么的?”
    “民女是想报恩。”明英望了谢怀琛一眼。
    陆晚晚笑吟吟地问谢怀琛:“夫君对明姑娘有何恩?”
    谢怀琛看着她,思索了片刻,记不得自己在什么地方对这个女子有恩。他摇了摇头,道:“记不得了。”
    “夫君真是,做好事也不留名,让人徒记你的恩情。”陆晚晚问明英:“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英抿了抿唇,剪水的双瞳里像是有泪,她说:“半个月之前,谢将军经过我们村子。我被村里几个小混混霸王欺负,是谢将军出手救了我。”
    谢怀琛想起了些许,道:“你就是明家村的那位少女?”
    他对陆晚晚说:“当时我奉皇上之命去明家村办差,碰到她被几个混混欺负,是以让谢染出手整治了恶霸。后来又让谢染送她去看了大夫。”
    他又转过头看向明英:“上次你不是到军营来找过我?我告诉你不用,你怎么找到镇国公府来了?”
    上次她去找谢怀琛的时候,他还纳了闷,出去接见她。结果她送了谢怀琛一双亲手做的鞋子,说要感谢他的大恩。谢怀琛早就忘了这件事了,说是不用。但她显然没听进去,不然也不会找来镇国公府。
    他不愿节外生枝,他觉得麻烦,他不差这双鞋,也不缺她送的任何东西。
    明英没想到谢怀琛竟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么说,一时窘得脸上快要滴血,她垂着头,说:“谢将军大义,施恩不图报,但我受将军恩惠,若是不报还一二,心自难安。求谢将军将我留在府上,我会识字绣花,哪怕是为奴为婢,也愿报得些许将军的恩情。”
    “我府上不缺奴婢,你回去吧。”谢怀琛有些愠怒,礼数太多,她的感谢看上去就别有用心。他不想帮她,却帮出责任来,要对她未来的日子负责。
    陆晚晚亦品出些味来,三番五次登门,已然超出感谢的范围,分明是另有图谋。
    明英眼泪汪汪的,看向谢怀琛的时候有些可怜巴巴,她说:“要不是你,我就完蛋了。你对我有救命之恩。”
    “你念过书,有本事,来做奴婢未免太委屈。”陆晚晚说道。
    明英泪眼婆娑:“不这样我没办法报答谢将军的恩德,国公府什么也不缺。”
    陆晚晚就笑了笑,明英这么软弱,耍起无赖来却又这么厉害。
    她看了看明英,又转过头去,和潘芸熹对视了眼,两人相视而笑。
    “既然如此,你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你执意报恩的话,就留在国公府吧,明日我会让管家给你安排事做。”陆晚晚说:“时辰不早了,揽秋你带明英下去歇息。”
    明英没想到陆晚晚这么快就答应了,寒酸小气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她偷偷扫了眼陆晚晚,却见她和潘芸熹交头接耳说什么,目光总是落在她脸上。然后她心里就有些发毛,感觉怪怪的。
    揽秋带明英下去换衣裳。
    潘芸熹见四下没人了,这才说:“糊涂,她是司马昭之心,难道你看不出来?字字句句说要报恩,却像是赖上了国公府一样。你就这么任由着被她哄骗,也不怕引狼入室。”
    陆晚晚脸颊上浮起淡定的笑:“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你不该让她进来的。”潘芸熹陷入回忆之中,缓缓开口说:“宓兰当年就是这么入的裴家的门,裴恒救了她,我收留她入府,她却狼子野心登堂入室。”
    “她没有宓兰的好运气,我已经有了收拾她的办法。”陆晚晚道:“保管她以后再也不敢胡乱肖想。”
    她这么说,潘芸熹就放心了。潘芸熹没见识过陆晚晚的手段,还以为她是天真纯良的人,怕她着了奸人的道。
    次日一早,揽秋伺候陆晚晚梳洗的时候,问她要把明英安顿在什么地方。
    府内不缺丫鬟婆子,她问了好几个地方,别人都不愿纳下她。
    陆晚晚抚了抚满头青黛,道:“驯兽园刚来了一头猞猁,是皇上御赐之物,马虎不得,让她去看管猞猁吧。”
    揽秋没料到陆晚晚竟将她发配去那种腌臜污秽的地方,不由掩唇笑道:“我看那明英柔柔弱弱的,在驯兽园还不得三魂吓去七魄。”
    事实上也是如此,当婆子将明英带去驯兽园的时候她脸都吓白了,一点血色也没有。
    猞猁就窝在笼子里,虽然已经奄奄一息,但眼神还是凶狠得可怕。
    明英瑟瑟发抖,隔着笼子看向猞猁。
    楼师傅把猞猁的伤药递给她:“既然来了就别闲着,去给它把药换了。”
    她的手逗得厉害,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不敢。”
    “不敢?”楼师傅斜睨了她一眼,笑道:“府上是不养闲人的,换药这种小事都不敢做,我劝你还是趁早回家。”
    说罢,他将装药的托盘往明英手里一塞,呵斥道:“要是我回来你没把要换完,我就禀告刘总管,让他将你扫地出门。”
    “是……”明英低声道,声音里却有无尽的委屈和难过。
    她是没安好心,她父亲早逝,和母亲相依为命。母亲为了养活她,一直靠卖豆腐为生。前几日母亲身体不好,她帮母亲出面卖豆腐。回来的时候意外遇到村里的几个小混混,他们寻常就爱为非作歹,犯下过很多孽障事。明英吓极了,幸亏碰到谢怀琛一行人经过。
    谢怀琛命令谢染救下她,又让谢染送她去医馆看大夫。
    她倏地一下就像抓住了救星。
    在村里孤儿寡母很难生存,总有人上门找麻烦。这些年她家中麻烦不断,她过够了这种日子,还不知要被欺负到什么时候。她想为自己谋条出路,不求大富大贵,只求有个靠山,不要任谁都能欺负她。
    正好谢怀琛救了她一命,她就紧攥着谢怀琛不放。
    他穿着军甲,身边的人又喊他将军,一看就是权贵门第。况且,他帮助了素未谋面的自己,说明他心地柔善。
    明英从谢染口中套了话,得知谢怀琛的身份,然后她特意到谢怀琛的军营门口找他,果然等到了他。
    她无论如何也要将这条路走通。她想得很简单,谢怀琛帮过她一次,再帮她不过是举手之劳。
    但谢怀琛却理都没有理她,扔下一句不必就匆匆走了,连头也没有回一下。
    明英这才追到公主府。
    谢怀琛系着她想要的前途,就算是撞得头破血流还是要走下去。
    她不敢让陆晚晚知道她的存在,每次都等陆晚晚出门后才去门口等谢怀琛。
    但每次谢怀琛回府不是和陆晚晚一起,就是和别人同行,她根本没有机会单独见谢怀琛。
    先被陆晚晚知道了,还将她发配到了驯兽园。
    明英拉开笼子,里头窝着的猞猁翻了个身,她下意识朝后跌了下,因为慌乱,摔坐到了地上。托盘里的药水洒落出来,滴了她满身。
    她吸了吸鼻子,抹抹眼泪从地上爬起来,小心翼翼地靠近猞猁。
    它眼睛里迸发出凶狠的光,警惕地审视明英,在她靠近的刹那,它抬起尖锐的爪子,朝她扑了过去。
    明英直往后退,幸亏猞猁受了伤,动作不及她快。她“啪”一声合上笼子,它又被拍回笼子里,隔着铁栅栏冲她龇牙咧嘴。
    然后明英就崩溃了,它这么凶狠,随时都可能咬断她的脖子。
    她坐在地上,背靠着笼子,开始嚎啕大哭。
    国公府里的活计也不比卖豆腐轻松,猞猁随时会要了她的命。
    她哭得很伤心。
    不能这样下去。
    当天下午,她又去找了谢怀琛。
    千秋节将近,京城来了很多各国使臣,有很多慕名而来,上国公府探望。
    这日正好有客人来访,谢怀琛在前厅迎客。明英守在二门外,看到谢怀琛迎客,她瑟缩不敢上前,纤细的手指反复捏着,指尖都泛红了。
    到晚上,谢怀琛送客离开,她还在门后,怯怯地看着他。
    谢怀琛眼底一片寒芒。
    众人散去之后,明英才从月门后面走了出来,她站在谢怀琛面前,身体因为害怕还在发抖,像极了一个没毛的鹌鹑。
    “谢将军。”她喊道。
    谢怀琛问:“何事?”
    她声音里都带着一丝哭腔:“我……”
    “怎么?刘总管没给你安排事情?”
    “不是……”明英眼圈通红,颤着声音说:“谢将军,你可不可以同刘总管说一声,我不想去照看那猞猁。”
    谢怀琛道:“内宅之事都是公主在打理,我从不过问,也没想过越过她管理内宅。你有事,当向她请示。”
    说完,他大步流星走了。
    回到院子里,陆晚晚已经洗漱完毕,正在院内纳凉。
    他被明英的事情搅得有几分心烦,当初救她是举手之劳,没想到惹来这么多事。
    人人都会遇到难事,但要靠自己去解决,而不是靠讹上谁来摆脱困境。
    “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陆晚晚端了一盏酸梅汤递给他:“这是舅母用今春采摘的新鲜梅子做的酸梅汤,你尝尝,消消暑气。”
    酸梅汤用寒冰湃过,酸酸甜甜,冰冰爽爽,喝下去很解渴。
    他一连喝了两碗,再要喝,陆晚晚不许,扣了他的碗:“凉的东西不宜多吃,否则容易闹病。”
    “我哪有这么娇弱。”谢怀琛说:“在戎族行军打仗的时候,没有粮食,我逮到只兔子,扭断脖子,几口就能将它生吃了。”
    陆晚晚闻言,看着碗中乌紫发红的汤汁,再没了胃口。
    她将碗放下,偏过头问谢怀琛:“我喝东西的时候你能不能不说这么恶心的事情?”
    谢怀琛哈哈大笑,端起碗,搅动汤勺,舀了满满一勺,说:“快别计较我的话,喝一口,看甜不甜。”
    陆晚晚剜了他一下,尝了口,汤汁刚入口,她便嗷嗷直叫:“酸的,好酸。”
    “好酸?”谢怀琛拧了拧眉,他刚喝了,酸中带甜,非常可口。
    “不信你尝尝。”陆晚晚皱着眉,用帕子擦了擦嘴角。
    谢怀琛将信将疑,将唇凑在碗沿,正要喝时,陆晚晚抬手抵着碗底,将碗内的糖水灌入他口中:“好了,看你行军辛苦的份上,都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