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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离
    看向风荷问道:“挠痒痒的上古神器?”
    “手所不能至, 搔之可如意。”风荷说道, “这个叫做搔杖,又叫做如意。”
    王爷嗯了一声, 指着尾端的兽形:“乌龟?你说的忘八?”
    “这不是普通的龟, 麟凤龟龙乃是四灵,这是神龟,会保佑王爷平安归来。”风荷忙说道,“神龟说了, 王爷虽厌恶遇事缩头的人,但在危难时刻, 为了保命,该缩头时就得缩头。”
    王爷一声嗤笑, 风荷眼巴巴看着他, “王爷可别嫌弃。”
    他望向碧纱橱内,“这个比本王刻的小象好得多。”
    “什么小象?”风荷不解问道。
    “文昌阁二楼隔间中还有很多, 你去挑一个次好的,算作本王的回报。”王爷举起铁如意敲一下掌心,“最好的给了岳儿。”
    风荷笑了:“多谢王爷,奴婢不嫌弃。”
    “你敢。”他傲然说道, “本王的赏赐,莫不能拒。”
    “奴婢知道了。”她笑看着他。
    他挥动一下铁如意,“这个还有他用, 你可知道?”
    “何用?”风荷扑闪着眼。
    “《世说新语汰侈》中有云, 武帝, 恺之甥也,每助恺。尝以一珊瑚树高二尺许赐恺,枝柯扶疏,世罕其比。恺以示崇;崇视讫,以铁如意击之,应手而碎。”
    “《五代史后蜀世家孟昶》中又云,昭远手执铁如意,指挥军事,自比诸葛亮。”
    王爷看着她,缓声说道。
    风荷两眼一亮:“就是说,奴婢送的铁如意,既能搔痒,又能辟邪保平安,能用来做兵器,还能指挥作战?”
    “是。”他的双眸锁住她带笑的脸,突抬起手,指尖拂过她鬓边的发丝,哑声道,“这是本王收到过的最好的礼物。”
    风荷被他的沉沉的目光牢牢吸住,窒住了呼吸。
    有风从身旁掠过,门帘微动,人踪已杳,鼻端徒留一脉薄荷香。
    次日凌晨岳儿醒来,看到枕边的小象,抱在怀中嚷道:“猪猪猪,木头猪。”
    风荷含笑走了进来:“是父王送给岳儿的小象。”
    岳儿颠倒来去:“是猪。”
    “父王出远门去了,昨夜里来看岳儿,岳儿睡着了。”风荷笑道。
    岳儿抱住小象问道:“多远?”
    “很远很远。”
    岳儿举起小手:“睡几觉回来?”
    风荷握住他小手指着窗外:“葡萄架上的葡萄熟了,就回来了。”
    岳儿望着窗外,似懂非懂。
    风荷也望向窗外,如今四月,到九月就是半年,且慢慢归来吧。
    桃夭进屋时,风荷已经为岳儿穿好衣裳,桃夭看着他怀中抱着的小象呀了一声:“这么丑的小象,哪来的?”
    “我这儿还有一个更丑的。”风荷抱起岳儿来到碧纱橱外,指指榻上,榻中间小几上放着另外一只木刻的小象。
    桃夭又呀一声:“还真是,这个更丑一些。”
    昨夜里,她跑去银安殿后殿求胡婆子,跟着她去文昌阁添灯油,进到二层隔间,榻上满满一箱子的木头块,有的成形有的不成形,她一块一块挑啊挑,天快亮才挑中一个。
    风荷看着那小象,笑对桃夭道:“还有更丑的。”
    “再丑可就不像了。”桃夭笑道
    “不丑。”岳儿一双圆眼瞪着她,“不是猪,是小象。”
    桃夭指指他:“难不成,岳儿觉得是猪?”
    “桃夭讨厌。”岳儿拧眉头斥道。
    桃夭哈哈笑了起来。
    风荷忍到午后才跟桃夭提起,问她道:“良将军出远门,可跟你说了?”
    “说了。”桃夭低了头忸怩道,“他说了,等他回来就成亲。”
    “他可说了去哪里?”
    “他说出门打敌人去,从上京回来的时候害他受伤的敌人,我问他敌人厉害不厉害,他说有王爷在,什么样的敌人都不厉害。”桃夭抬头看着风荷,“你怎么一脸严肃?难不成这次出门有危险?”
    风荷展颜一笑:“我哪里严肃了?我是听到你要成亲,给吓傻了。”
    桃夭在她肩头重重捶了一下:“成了亲,我就和长生一样,早上来夜里回,咱们还是每日在一处。”
    “说得没错。”风荷笑笑,“倒是我想多了。”
    “你要成亲了,你急不急?”桃夭觑着她,“你就小我一岁,心里也着急吧?王府里几位年轻的属官和将军,我挨个问过看过了,觉得那个都配不上你,还是荣公子好,荣公子如今,可跟你提起过亲事?”
    看风荷摇头,忙说道:“上次荣公子来,你们没能见面,要不你回家一趟,瞧瞧他去?”
    “王爷刚走,岳儿心中不安,过些日子他好些了,我再回家去。”风荷说道。
    “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桃夭又问。
    “过年,年初二。”风荷拍她一下,“我与荣公子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就别东问西问瞎操心了。”
    “一个是岳儿的爹,一个是岳儿的娘。”桃夭嘟囔道,“不是我想的这样,是那样呢?难不成,你进了王府眼高了?变心了?”
    越说越乱,风荷忙道:“过些日子回家,我一定去看望荣公子的。”
    “这还差不多。”桃夭总算放过了她。
    端午节后,风荷准备回家瞧瞧,这日一早,听说才府来人了。
    “才婳再不肯来了。”桃夭冲她挤挤眼睛,“估计是荣公子。”
    “王爷不在府中,荣公子轻易不会来。”风荷埋头在《世说新语》中,头也不抬说道。
    “最近看书跟魔怔了似的。”桃夭蹙着眉头抱怨,“有时候喊几声都不理人。”
    “好看嘛。”风荷依然埋头书中,“十分有趣,等我看完了,跟你讲讲。”
    桃夭劈手夺过她书,风荷跳起来就追。
    正笑闹的时候,就听檀心在门外问道:“曲女史可在?”
    风荷忙迎了出去,笑说道:“在呢在呢,檀心姐姐有何吩咐?”
    檀心蹙眉看着她:“今日府里来了贵客,指名要见曲女史。”
    风荷忙问是哪一位?檀心摇头:“去了就知道了。”
    “等等。”桃夭跟出来上下端详着风荷,满意点头道:“无可挑剔,去吧。”
    “快些走吧。”檀心不耐烦催促。
    “檀心姐姐今日不高兴?”风荷与她并肩而行,微笑问道。
    檀心叹一口气:“这日子过得没有盼头,没什么高兴不高兴,同人不同命,唉……”
    说着话加快脚步,越过去走在她前面,再不理她。
    风荷莫名其妙,檀心向来和气,今日这是怎么了?好像冲着我来的?我没得罪她啊。
    过了小角门,一眼看到梵修刻薄的脸,冲她冷哼一声说道:“曲女史这攀高枝的本领可是一流,得了空也教教我们。”
    风荷没搭理她,越过去来到杏花面前,梵修却不依不饶追了上来:“这高枝还没上去呢,就不理人了?”
    “听说你和飞鸢最为亲近,她死的时候,有没有去送她一程?”风荷转身看着她。
    梵修白了脸,檀心忙过来说道:“梵修姐姐少说两句吧,也不是曲女史的错,只是我们没她命好。”
    风荷本想问问杏花谁在上房里,看檀心梵修这架势,怕她们回头为难杏花,什么也没问,等着杏花通报过,上房里传话说让她进去,抬步上了石阶,小红笑着打起帘子,迈过门槛往里一瞧,王太妃坐在正面榻上,左首客座上坐着一位穿着诰命服的夫人。
    那位夫人面容白皙五官明丽,眼角眉梢隐隐透出悍然之气。
    眼前这位,难不成是……风荷压下心中不安,往前几步恭敬福身下拜。
    王太妃笑着看向那位夫人,那位夫人笑笑:“快些起来吧。”
    风荷直起身子规矩站着,那位夫人对她上下打量一番,对王太妃道:“还是不错的。”
    王太妃嗯了一声:“既能入二公子的眼,错不了。”
    “那个臭小子让妾操碎了心。”夫人叹着气,又是骄傲又是心疼的模样,“虽说他身子不好,可凭着他的学识家世,只要他愿意,建昌府的姑娘由着他挑,可总也不满意,总也不爱理人,昨日婳儿跟妾提起王府里这位女史,妾恨不能当时就插翅飞过来瞧瞧,今日见着了,倒比想得好了许多,妾对这姑娘满意,还求王太妃做主。”
    王太妃嗯了一声,慈和笑着说道:“风荷啊,这位夫人你可认识?”
    风荷虽已猜到夫人的身份,忙笑道:“奴婢不知。”
    “这位就是建昌知府才知府的夫人,才荣的母亲。”王太妃笑道。
    风荷忙又福身道:“奴曲氏风荷见过才夫人。”
    才夫人嗯了一声:“起来说话。”
    王太妃笑道:“风荷啊,才夫人今日呢,是专程来王府求亲的。才夫人相中了你,让我做主给你和二公子配婚,我知道岳儿如今还离不开你,跟才夫人商量好了,先给你们订亲,待岳儿能行了,你就离开王府成亲。”
    说完也不等风荷回答,扭头看向才夫人道:“原先在我身边侍奉的大丫头长生,你也见过,去年快冬至的时候,跟丈夫发生口角,跑来跟我哭诉的时候,正巧被王爷撞上了,一句话就做主让小夫妻和离,谁也不敢说什么,就那样破了一门婚,我这心里一直难受,每日里礼佛都要跪在菩萨面前悔罪,如今好了,我又促成一桩婚姻,压在心里这块石头总算是去了。”
    “王爷乃是君王气概,做事干脆痛快,妾倒觉得十分欣赏呢。”才夫人笑道。
    “夫人说这话,还有些早。”王太妃嗬嗬嗬笑出了声。
    风荷偷眼看了这个看那个,二人聊得热火朝天,她竟插不进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