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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0章 幕后黑手
    “秦将军!”沈有容大喜,几乎本能的感觉到随着秦林的到来,这段时间遭遇的连番霉运也许会迎来转机。
    俞咨皋则羞惭得面红耳赤,俞大猷毕生清廉自守,到了盖棺定论的时候却被扣上“歼贪”的帽子,这已叫他羞愤难言;作为儿子,俞咨皋非但没能把父亲的污名洗清,竟连自己也被打成了贿赂官员、钻营无耻的小人,乱棍打出兵部衙门,驱赶到官员来来往往的棋盘街上,岂不将父亲的一世清名毁于一旦?
    身处窘境的俞咨皋,如今更是无颜面对秦林。
    秦林温和的目光中,带上了一丝责备:“俞贤侄,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为人只需俯仰天地之间而无愧于心。何况俞老将军与戚帅抗倭御寇的功绩,闽浙之地虽三岁童子也口口相传,公道自在人心,岂是个别宵小之徒能够诋毁的?”
    严肃而温暖的话语,恍惚间甚至让俞咨皋想到了父亲的教诲,不过定了定神,眼前确实是那位年纪比自己还轻的锦衣卫指挥使秦将军。
    “我、我只是不服气,凭什么……”俞咨皋红着脸,费力的吞了口唾沫,“记得于阁部曾经有诗句‘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家父一生清白,被小人玷辱,做儿孙辈的便有棰心刺骨之痛。”
    申辩被秦林挥手打断了,他笑着摇了摇头:“西湖岳王庙门前有幅对联,‘正邪自古同冰炭,毁誉于今判伪真’,来来来,我有几分文牍给你们看,看完之后你们自然晓得俞老将军的典恤、谥号为何迟迟不下,世职承袭为何一再迁延。”
    俞咨皋和沈有容疑疑惑惑的跟着秦林,走到了棋盘街西北面,草帽胡同他的府邸。
    这处府邸本是成国公朱应桢所赠,正厅重檐斗拱、雕梁画柱,说不尽的富丽堂皇,透过月门则可以看见后院的奇花异石,又有许多身姿婀娜的丫环尽皆戎装佩剑,容貌都颇为秀丽。
    便是俞、沈二人心头装着事情,也禁不住好奇,四下多看了几眼。
    他们并不知道,自己步入这座府邸的情形,角门处一双浑黄的老眼早已瞧得分明,徐文长将灰黄的胡须轻轻一捻,低首笑道:“又有英雄掉进咱们长官囊中啦……”
    大厅之中,陆远志和牛大力早已等着,桌上放着几份纸袋封套的文件,上面北镇抚司的火漆戳记红得耀人眼目,带着一种妖异的气息。
    秦林朝桌子上的文件指了指:“两位只要看过,就知道前因后果了。”
    俞咨皋伸手欲取,沈有容则把朋友拉了拉,晓得桌子上的文件实是北镇抚司的绝密档案,便稍有迟疑。
    “怎么,两位林冲怕误入白虎堂?”秦林哈哈大笑,亲手将文件抖开递过去。
    沈有容面有愧色,接过文件和俞咨皋一起看了看,忽地两人都面色大变,将第一份文件丢开,又拿起第二份文件。
    良久,两位年轻人的手剧烈的抖起来,俞咨皋的眼睛变得通红:“他们、他们欺人太甚!”
    沈有容此前也知道官场黑暗,可看到这些也感觉震惊:“过分,太过分了,俞老伯替国家出生入死,身被大小创伤四十余处,他们竟敢用这种办法对待一位为国效命的老将军……”
    北镇抚司的密档记得很清楚,前军都督府都督佥事、主管铨叙的赵秀德是前任首辅徐阶提拔起来的人,同时众所周知,刘守有和徐阶关系极好,刘承禧的妻子就是徐阶的曾孙女,于是为什么蒋经历会一再推脱,也就不言自明了。
    第二份密档则并不算什么经历,只是抄录着嘉靖四十四年乙丑科进士题名录,不过这场十五年前的科举名单,如果不是有心人的话也不大会注意吧。
    俞咨皋和沈有容在这份题名录上看到了熟悉的名字,兵部武选清吏司郎中胡邦奇和曾经参劾俞大猷歼贪的广西巡按李良臣,都在三甲同进士出身的名单之中。
    也即是说,胡邦奇和李良臣是同榜进士!
    同乡、同学、同门、同榜,是科举制度下文官最密切的四种关系。
    看着两位目瞪口呆的年轻武官,秦林微微一笑:“这里还有另外几份文件,分别证明胡邦奇、李良臣、赵秀德和刘守有之间的关系,你们还要不要看?”
    “不、不用了”,俞咨皋面如死灰,像牵线木偶一样摇了摇头。
    毫无疑问,那天在东便门码头悄悄向巡城御史报案的事情,得罪了锦衣都督刘守有,刘都督终于从幕后展开了报复,顺着俞大猷生前得罪过的各路大员,给俞咨皋身后布下了一张天罗地网。
    巡按御史参劾某人,若参不倒就显得自己无能,李良臣为了自己的官运和士林地位,必定会千方百计阻挠朝廷给俞大猷典恤、谥号,以掩盖他当年诬告陷害的恶行。
    胡邦奇主管任兵部武选清吏司郎中,李良臣则从广西巡按任上调回了京师担任大理寺丞,都是官职不高而权力很大的位置,何况嘉靖乙丑科已经过去了十五年,他们当年的同年、同门都升上了各级官位,从六科给事中、十三道监察御史一直到各部郎中,盘根错节。
    再加上推波助澜的锦衣都督刘守有,这一层层一张张密不透风的关系网,绝不是俞咨皋小小一个等待袭职的卫指挥佥事能够冲破的,在兵部又被胡邦奇有意诬陷,想要替父亲洗清污名,想要袭得父亲南征北战挣得的、关系家族荣誉的世职,几乎已是个无法完成的任务。
    俞咨皋一拳头砸在坚硬的花梨木桌子上,气得目呲欲裂:难道父亲出生入死一辈子,连盖棺定论的典恤和谥号都拿不到吗?难道父亲辛苦挣来、光宗耀祖的世袭职位,就要在自己这个不肖子手上丢掉吗?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哪!
    沈有容瞧着怒发冲冠的朋友,又看看笑容宛然,似乎智珠在握的秦林,忽地心头一动,朝着秦林就拜了下去:“素闻秦将军神目如电、明镜高悬,又有俞老将军临终托付,现而今的局面,只有求您出手相助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