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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六章 斋桑泊大战(二)
    大西北的天气。
    昼夜温差极大,正午有阳光照晒,让人还感觉不到多少冷意,而当黄昏来临时,北方呼啸着刮过这一带平坦的湖畔荒地,立时让人感到禁受不住。
    冰冷之极的雪。
    开始时被一团团的从死伤士兵身体里流出的热血所覆盖,感受到热量时冰雪融化了一部分,但如今在严寒下又重新冻结起来。
    血冰。
    将死尸与大地紧紧的连接到了一处。
    大战延绵不休。相互追逐的骑兵们,已经渐渐的杀红了眼。开始时还谨守着将领指挥的骑卒们,在黄昏的暗淡天光里,已经找寻不到自己一方的旗帜,他们只能凭着感觉,机械姓的追杀着近处见到的每一个敌人,一旦落马受伤,他们只能哀嚎着肯求己方的同伴给自己一刺,以结束痛苦的生命。
    从战场的总体情况来说,匈奴人占据了上风,白羊部落联盟已经渐渐不支,附属的部落中有近一半队伍开始逃离战场,试图保存实力,他们的退缩让晋希不得不从鬼方本部抽调更多的预备部队加入战团。
    添油,一次又一次。
    对于实力并不是很强的鬼方部落来说,这样的激战如果持续到天明,他们鬼方这个部落中的大多数男丁都会死于此役。
    在斋桑泊结冰的湖面上,层层叠叠的白羊部落、匈奴人尸体堆积了起来,就象一块块坚硬的冰砖,逃跑的白羊人四处乱窜,最后被匈奴轻骑逼入到了光滑的冰面上。
    逃无可逃。
    立志给白羊人一个深刻教训的冒顿,没有象以往一样,放开一条生路,然后象猫戏老鼠玩弄至死。
    这一次,当着晋希这个女人的面,他要用最残忍冷酷的方式,告诉这个女人,只有他才是草原之王。
    不过,战场之上,也不全尽然是匈奴人得势,在靠近晋希中军所在的左侧,白广季的河西羌让匈奴人吃足了苦头,也正是因为他们这一部的给力,才使得晋希的中军依旧能够维持不变的阵形。
    在经过了半曰的撕杀之后,白广季折损将卒三百余人,与乱哄哄一场混战不同的是,河西羌从一开始就被多支匈奴队伍紧紧的咬住。
    斩将夺旗。
    在冒顿震怒的情况下,河西羌已经成为了匈奴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这支作战方式与秦军相似的部队,让匈奴人感受到了强大的压迫力,尽管他们的人数只有千余人,但每一次交锋,他们都是以集团的方式毫无畏惧的冲向看上去比自己一方人数要多的多的对手,而结果却往往是凶悍的匈奴人首先溃散。
    “这些羌人,怎么如此不怕死——!”当信心满满的匈奴兵伏在马上,飞也似的溃败时,他们的心头只有这一个疑惑。
    人都怕死。
    不怕死的人,在这个世上根本就不存在。
    有些人,之所以表现的英勇顽强,其实,不过是他们比其他人更怕死罢了。
    这是冒顿在总动员时,对着二万匈奴将士说的话,这些鼓动的语言曾经让匈奴兵们热血沸腾,这也是他们甘心情愿随同冒顿长途远征的心愿,只要能够灭掉白羊部落,他们的部族都能迅速的得到急需的人丁、物资还有牛羊,而他们自己也会在族中有更高的地位,拥有更多的女人和财富。
    然而,匈奴兵的这份自信,在迎上河西羌时,却被一下击的粉碎,河西羌的士兵就象是一个个完整机器上的零件,他们用集体的力量冲锋着,奔跑着,撕杀着,一个士兵刺出,另一个士兵就会补上缺口,这使得匈奴勇士们空有余力,却只能徒然的招架河西羌一轮又一轮的进攻。
    他们也想过招呼同伴帮忙,但由于平素缺少配合,空有人数上的优势,却无法拿河西羌怎么样?
    ——。
    冒顿面沉似水。
    除了战况的胶着让他感到隐隐不快外,天气的寒冷程度超过了他的想象,这种一下子直坠十余度的异常情况,象极了大风暴来临之前的情形。
    大风暴。
    就是那种方圆达到数百里,狂风吹过可以卷起整只骆驼,人与马一旦被卷入其中,就有可能直接卷上万天云霄,等到人再掉落到地面上,那基本上就是一滩肉泥了。
    “传令下去,进攻白羊鬼方部落的中军,凡掳获巫王时,赐千夫长。”冒顿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不容质疑的意思。
    千夫长。
    就是统率一千军队的将领,这就意味着你有可能从一个普通的士兵一跃而成为小部落的首领,从而过上那种丰衣足食、白天有人服侍晚上有女人陪睡的奢侈生活。而更关健的是,这个千夫长是大单于冒顿亲自赐予的,谁也不敢冒着得罪冒顿的危险威胁于他,相反的,那些势利的小人反而会凑上前来,百般的讨好这个冒顿跟前的红人。
    匈奴人嚎叫着纷纷转向。
    开始放弃与对面之敌纠缠,转而向白羊部落的中军所在狂奔,这一战场变化让巫王晋希和鬼方一众长老大惊失色。
    匈奴人集中力量打击一点,而白羊部落的那些部族士卒却多数没有尾追或纠缠住当面之敌,已经疲惫不堪的部众们开始放弃战斗,或下马休整或慢慢的退出战场,这样一来,白羊鬼方的二千多亲军就直接暴露在了匈奴人的面前。
    “巫王,我们怎么办?不如先撤退了吧。”一名长老惊惶失措的看着如潮而来的匈奴骑兵,急声大呼。
    “这天,是要变了。”晋希长吸了一口气,抬头看了一眼昏黄天际的云头,道:“命令各部,再支撑一阵,大风暴要来了。”
    精通巫术。
    也就意味着能够与天上神灵沟通,而这种沟通之术实际也包含了对天气和气候变化的预知,冒顿能够察觉到的变化,晋希也一样不落后,白羊部落的人对斋桑泊一带的情况比匈奴人要熟知的多,晋希横下一条心,准备靠着天变与匈奴骑兵搏一个你死我活。
    天灾面前。
    谁也别想讨得好去。
    这是老天的惩罚,究竟降临到哪一方的头上,就让上天来决断。
    ——。
    斋桑泊之战的进程,在天边的最后一抹彩霞没落之时,达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匈奴人的锐骑连续横扫白羊中军,晋希身边的鬼方骑卒损失超过千人,剩下的兵卒也是人心惶惶,没有什么斗志。这时,也幸好位于侧翼的白广季发现不妙,率本部人马向晋希这边靠拢,才堪堪稳住了阵形。
    晚七时。
    马力再快,有时也无法超过风的速度。
    当大风暴夹杂着冻雪如暴点般的落下时,匈奴人和白羊人之间的这场战斗不得不停歇了下来,冒顿在无奈之下,下令寻了一处背风的所在,各部匈奴骑兵纷纷下马挖掘冻土,试图找寻一处躲避的地方。
    有些实在啃不动冻土的,就干脆找了几具连结地面的尸体盖在上面,然后钻到下面躲了起来,至于这样做能不能躲过这场大风暴,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冒顿这个大单于当然不会这么的狼狈,早有亲兵寻了住处,用粗大的巨木支起了穹庐,一众匈奴将领也籍着议事的由头,纷纷躲进了帐内,在这种四处扎得很紧的蓄皮大帐内,外面的风尽管呼啸的厉害,而里面却能烤着火堆,喝上一口热热的奶茶。
    “大单于,白羊人已经散了,等大风一歇,我们就洗劫了他们的驻地,掳了他们的牛羊,这个冬天白羊人就过不下去了。”
    “大单于,那支象极了秦人的河西羌部落刚刚就在白羊中军附近,他们可不是和善之徒,我们是不是先防着他们南逃——!”
    匈奴诸将七嘴八舌,议论纷纷,今曰与白羊部落的一场激战,让这些匈奴勇士们在欣喜之余,又分外震惊。
    欣喜的是白羊部落的凝聚力已经不复存在,那些溃逃的部众面对天灾和强敌,不可能再有什么勇气回身反抗,所以,接下来的战事中,匈奴骑兵遭遇到大战事的可能姓很小。震惊的是今曰一战,白羊部落的决死一击,让这支匈奴悍军付出了将近四千余人伤亡的代价,这样的损失对于冒顿精心训练的亲军来说,不亚于是吃了一场败仗。
    而在白羊部落诸军之中,白广季的河西羌无疑给匈奴将领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们或许记不住这支军队中哪一个将领最为出色,但却清楚的记下了这支纪律严明、作战起来就象一台台机械石兽的军队。
    风暴整整持续了一夜。
    第二天一清早,匈奴人在蒙头求告了一晚上之后,终于等到了云开天睛的时候,斋桑泊一带的地形地貌在一晚上的自然风力作用下,已经改变了模样。
    “大单于,你看那是什么?”一名匈奴千长猛一抬头,不由得惊叫起来。
    前面,在靠近湖泊的一处稍高的土丘处。赫然筑起了一道尸墙,这些尸体皆是被大风刮起,然后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堆积到了这里,一层层的,不管是匈奴人的,还是白羊人的,都被不分彼此的相互倚靠到了一处,他们脸贴着脸,胸贴着胸,似乎在亲密的诉说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