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铁统领的声音复又响起,尖锐里还带着几分嘲讽与得意,“石德!你还愣着做什么!这可是太子殿下亲自下的令!你敢不服从命令!”
屋子里的人都是石德的心腹,自然知道违抗太子命令对石德而言意味着什么,但一边是石德的锦绣前程,一边却是自家兄弟的性命……
终于,常德颤抖着声音开口,“老大,万一太子殿下……”
铿!
一声脆响!
锐亮的匕首深深刺入桌面,微微晃动。
墨三一个踉跄,跪倒在地!
石德霍然变色,“墨三!”
“他拼着自己武功全废的危险冲开了部分穴道,用他唯一能动的左手,想杀了他弟弟。”宁缺阴阴的道,表情不是很愉悦。
如果不是他发现的及时,恐怕这时候该切腹谢罪的就是他了。
一想到刚才差点有可能被主子毫无底线的嘲笑一辈子,宁缺的表情更阴森的几分,瞟向墨三的眼神更是不善,“我说你,好歹也是自家兄弟,兔子还不吃窝边草……”
“宁缺。”孟初一头也不抬,声音果断,“闭嘴。”
宁缺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哼了声,终究还是一句话都没说。
众人脸色早就变了,常德脱口而出,“墨三,他是你亲弟弟!”
“常德!”
石德蓦然低吼出声!
常德僵了僵,瞬间了悟过来,人高马大的汉子,刹那间竟已热泪盈眶。
“墨三,你这又是何苦!墨五是咱们兄弟!”
墨三一句话都没说,手指微微颤抖,死死盯着桌上的匕首,面如死灰,眼泪滚滚而下。
一时间,无人说话,屋子里的气氛悲凉如冬日晚雾,浓厚的令人窒息。
宁缺怔了怔,立刻领悟。
墨三出手杀墨五,是为了石德,是不想他们兄弟俩成为石德的拖累,与其石德左右为难,倒不如他自己来个了断。
不过话说回来,墨三怎么能确定自己一定能成功?怎么能确定,他一个被制住穴道,只能动一只手的人的动作,不被任何人察觉?还瞒过他宁缺的眼睛?
当他是瞎子?
宁缺瞟了眼墨三,再看了眼僵硬的石德,灵活的眼珠转了转
如果是后者,他宁缺就是被人当做了一棋子……
这种感觉,着实令宁缺有几分不满,嘴角微微一撇,忍不住轻轻哼了声,有心想挑破这其中的猫腻,但话还没到嘴边,突然一道凌厉视线杀过来。
孟初一看着他,眼神警告。
宁缺撇撇嘴,悻悻的将到口的话吞了回去。
孟初一收回视线,再度专注在手术之中,手术刀精准的自动脉膜上划过,神色冷静。
连宁缺都看得出来的猫腻,以石德的城府谋算,没道理看不出来。
墨三这一出,看似大仁大义,其实就是兵行险招,不过如果按照他的计划实施下去——现在看来,他也达成了他的目的。目的达成后,都会施加给石德一种无形的压力。
这样的压力,对她是有好处的。
石德为人深沉,而且向上爬的欲望十分强烈,难保他不会舍弃兄弟情谊而选择抱太子的大腿。
虽然她也是在赌,但她绝不拒绝增加自己胜算的筹码。
至于她阻止宁缺揭穿墨三的心思,也是同样的心思。现在屋子里的人都是以石德马首是瞻,如果人心浮动,平衡破裂,反而不是好事。而且她将石德的脸面保住,也是增加他撕破脸皮的难度。况且不知为什么,她总隐隐有一种感觉--石德,应该不会让她失望。
不过,墨三闹了这一出……待到此事结束,如果所有人都能全身而退,恐怕石德的身边,也没有墨三的位置了。
心中忽而一动,她借着换纱布的空当,看了墨三一眼。
墨三面色惨然,却不见丝毫后悔。
看来,他是早就做好了这样的觉悟。
倒也是条汉子。
“石德!你到底出不出来!”铁统领嘶声道,“太子殿下若是知道,一定饶不了你!”
常德吞了吞口水,忍不住道,“老大……”
石德慢慢抬头,分明而凌厉的眸子里印入众人不一的神色,最后落在低头不语的墨三身上,额头青筋微微跳动,终究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微吸了口气,毅然转身。
直直走向房门!
宁缺神色骤厉,右手屈指,一缕真气藏在指间。
只要石德敢打开那扇门,那缕真气,就足够在瞬间要了石德的命。
孟初一抬头看了宁缺一眼,看清楚在宁缺吊儿郎当下的外表下隐藏的杀意,淡淡犹豫一瞬而过,没有出声阻止宁缺。
当断则断,犹豫不决,反受其乱。
现在已经不是何安墨,甚至包括她在内两个人的事情,牵扯到晋王,牵扯到容珩,甚至牵扯到太多她不知道的人,所以,她不能因为自己的心软,而误了大局。
宁缺察觉到孟初一的视线,心里暗暗叫苦,生怕这女人又惹出什么幺蛾子出来,却没想到,孟初一只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继续做手术。
宁缺眸光一亮,瞬间觉得原来自家主子的眼光也不是烂到无可救药,光是这份果敢冷静,就不是寻常女子能够有的。
石德步伐平静,仿佛根本不知道身后已有死神镰刀举起,慢慢走到门口。
然后站定。
“事关墨五性命,恕石德,只能对不住太子殿下。”石德声音郎朗,“但请太子殿下放心,只要过了这一时三刻,石德定会拼死拿住刺客,就算是送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清朗的男音透过薄薄的门板,传出去,更传进屋子内的所有人的耳里。
屋子里的众人,分明都松了一口气。
墨三拳住的拳头微微放松,抬头看了眼石德的背影,眼底涌起复杂的神色,然后,扑咚一声跪倒在地,无声泪流。
“石德,你放肆!”
在外面的铁统领听到石德的话,错愕之下,愤怒狂喜各种情绪都纷涌而出,竟在原地呆楞了会,才反应过来,戟指大怒,“来人,给我冲进去!”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只觉得一股力道大力掀来,他猝不及防,整个人往后一跌,恰恰摔进身后一个水坑,水花飞溅,一头脏水浇的满头满脸。
然后,那道悠悠懒懒的声音响起,似打了个哈欠。
“真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