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芷沫话音落下，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许久，才颓然出声。
    “芷沫，你到现在还是不能原谅爸爸吗？”
    “爸爸”两个字无端让夜芷沫心头一跳。
    她心底一瞬间喷涌出许多情绪，但最终却归于一片死一般的冷寂。
    “您是不是忘了我之前说过的话？”
    夜芷沫冷冷扯了下嘴角，眼睛里的情绪有些嘲讽，一字一句道，“您对我来说，除了血缘上那一层关系，根本不配被称之为父亲。”
    电话里头，呼吸滞了滞。
    几秒钟之后，传来了夜邵林带着苦笑的声音。
    “你果然是怨我的。”
    这还用说吗？
    夜芷沫心底冷笑一声，刚要说话，却听他幽幽叹了口气。
    “这世上啊，最难的是买不到后悔药。而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你和你母亲。曾经许诺给她的一生一世永不背叛，我却没有做到，还亏待了你。”
    “我这余生，终究要在自己的悔恨和愧疚中度过。”
    夜芷沫垂眸，眼睫轻轻颤动了两下，将眼底浮动的明明暗暗尽数遮去。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似乎听到夜邵林的声音里带着几许轻微的哽咽。
    那个男人是真的后悔了么？
    可那又有什么用。
    夜芷沫唇瓣轻掀，淡淡道:“您自己知道就好。”
    回应她的，是夜邵林苍凉又凄楚的笑声，复又归于沉默。
    夜邵林再次说话时，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似乎先前失态的那个人不是他一般。
    “你现在还在c国没？”
    夜芷沫抿了抿唇，只“嗯”了一声。
    “我让人来接你吧，你到我这来，我认识了一个在c国位高权重的朋友，现在就住在他这栋别院里。”
    “这是他的势力范围，不管是西凌辰还是b国的其他人，手都伸不到这来，你待在这安全也有保障些。”
    “不用。”
    夜芷沫直接拒绝了。
    电话那头，夜邵林顿了顿，才道:“芷沫，这次就听我的，不要任……”
    顿了顿，他改口道:“不要不把你自己的安全当回事。我知道你不愿意跟我再有任何交集，甚至都不想见到我，可现在事出从急，西凌辰那个男人性子霸道，他放话要娶你，肯定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的。”
    “你先来我这，我护着你，等你丈夫陆君擎有能力和现在的西凌辰抗衡了，你再回去，行不行？”
    “我保证，你过来了之后，不想跟我说话，我就不说，我也尽量不出现在你面前。”
    夜邵林这番话说完之后，夜芷沫心里说不受震动，那是假的。
    尤其是对方最后那句话，姿态已经放到了何等卑微的境地。
    她握着手机的手逐渐收紧，面上的情绪几乎绷不住。
    良久，她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这样……又是何必呢？”
    即便他如今做的再多，过去发生的种种她也没办法轻易忘却的。
    在心上留下的伤疤，有时候，一待，就是一生。
    夜邵林嗓音干涩，艰难道:“芷沫，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
    听见这番话，夜芷沫鼻尖突然就酸了。
    她红着眼睛，勾唇冷笑了一声，一字一句道:“你要赎罪的，不是我，是我母亲。”
    说好的一生一世忠贞不渝没做到就算了，续弦还娶进来得那么急促，她母亲在这个夜家里，俨然成了一个凄凉的笑话。
    每每想到这些，夜芷沫就心气难平。
    而她这句话说完后，电话那头的夜邵林哑声了，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夜芷沫深深吸了一口气，用力将自己心头浮躁的情绪平息了下去，这才重新开口。
    “我的安危现在有保障，就不劳你担心了。你照顾好自己就成，要是你不小心出了什么事，我哥会伤心。”
    夜邵林过去对她大哥夜彻还是不错的，所以夜彻并没有像她对夜邵林那样抵触和排斥。
    “芷沫，就听我一回，过来我这边……”
    夜邵林还想再劝。
    夜芷沫无力地揉着额角，想到他之前那番放低姿态的话，终究没有再把话说的太难听，只道:“君擎安排了很多人保护我，如果真有人对我不利的话，我换地方反而更有可能遭遇危险，待在别墅里不出去才是最安全的方式。”
    夜邵林便没再劝。
    “那你照顾好自己，有事的话给我打电话，我不会换号码了。”
    “嗯，我挂了。”
    听见电话那头应声，夜芷沫切断电话，将手机放下，怔怔望着窗外出神。
    ……
    转眼间，一个礼拜过去了。
    夜芷沫安安稳稳地待在c国，并没有任何危险找上门，除了每天不能出去之外，哪都好。
    而陆君擎，也按照他自己的计划“出事了”。
    这天早上，b国国内的门户网站都被“陆君擎在c国遇袭，下落不明”的消息占领了。
    所有相关报道都贴出了一系列“证据”，从目击证人到照片，都证明着陆君擎受了重伤，生死未卜。
    于是，萦绕在b国政坛上方的低气压越发严峻了。
    就在这时，网络上突然涌现出了抨击西凌辰的声音，指责西凌辰为了一个元首之位赶尽杀绝，连这么多年的兄弟情义都不顾，这样势力冷血的人不配做一个合格的元首。
    夜芷沫在c国刷着这些新闻，心情有些复杂，但最终什么都没做，只是给陆君擎打了个电话。
    “君擎哥，你真的没事吗？”
    网上的每篇报道都“有凭有据”，所以即便陆君擎一周前给她打过预防针，她这还是放不下心来。
    陆君擎见夜芷沫特意打电话过来关心自己，心里就像抹了蜜一般甜蜜。
    “放心，我没事，网上的那些消息都是我派人推动的。”
    闻言，夜芷沫冷不丁想到了西凌辰被抨击的事。
    等她回过神来时，话已经问出口了。
    她问了陆君擎，是不是他的手笔。
    回应她的，是电话里头的一阵沉默。
    良久，才传来陆君擎淡了几分的嗓音。
    “是。”
    夜芷沫听出了他情绪的变化，张嘴刚想解释，就听他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做太无耻？”
    夜芷沫眼睫微颤。
    无耻吗？
    这种做法，在政治权利争夺的过程中，无可厚非。
    而且，不管怎么说，这对曾经的兄弟俩反目成仇，是有她的原因在里头的，所以她也没立场来评判这件事的对错。
    陆君擎见她沉默，也不在意，轻笑了一声，声音渐渐低沉。
    “就算无耻，我做就是做了。而这场斗争，我一定会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