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拂:???
见着少年好像没有杀人的欲|望,拂拂大脑飞速运转,牙关打颤:“陛下,俺要是开了门,陛下保证不弄死俺吗?”
“你开了门,俺弄死不弄死你不晓得,”牧临川道,“但你要是不开门儿,俺准弄死你个鳖孙儿。”
“你开了门,俺弄死不弄死你不晓得?”
这句话的意思是——这小暴君不打算杀她了是吗?
拂拂一愣,脸上立刻露出个劫后余生的喜悦笑容。
卖惨如果是有用的!
拂拂知道什么叫识时务者为俊杰,抽了抽鼻子,将刚刚流出来的眼泪全都吸溜了回去,“刷拉”一下,飞快地拉开了门:“陛下你进来吧。”
“说吧,为啥不乐意和俺睡觉。”
拂拂愣了一下,张口就来,轻轻开口:“因为昨天晚上我睡着了,未能听到陛——”
牧临川眼尾一扫:“说实话。”
少年神情冰冷厌弃,心道,欲擒故纵的戏码来一次也就够了。
心知成功脱险,陆拂拂却压根没掉以轻心,私下里脑瓜子转得飞快,心里一边盘算着,一边吞吞吐吐地说:“因为陛下已经睡过了别的嫔妃了,再来睡我,俺觉得,这不合适。”
皇帝三宫六院,想睡哪个女人就睡哪个女人,哪里轮得上她来说三道四?陆拂拂话一出口也意识到不妥当,牧临川非但是她的夫君,更是这后宫所有嫔妃的夫君。
眼角余光瞥见牧临川突然沉默了下来,面色阴郁,显而易见地冷着脸。
陆拂拂这回真的是汗湿了脊背,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心中懊恼地想,完了说错话了。
她战战兢兢地往后一退正好撞到了身后的胡桃案几。或许是因为心里太紧张,竟然扑倒在了地上,摔了一鼻子的灰。
牧临川嗓音淡淡:“哪儿去?”
少年嗓音低而沉,犹如过电,与此同时,脚踝上好像落了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又麻又痒。
拂拂差点儿跳起来,一声尖叫压在了嗓子眼里:”你干嘛!!”
少年面无表情地随手往前一捞,竟然一把攫住了她的脚脚脚踝,将她拖了回来。
陆拂拂脸都涨红了。
少女跌坐在地上,裙摆如同花瓣一样散落,少年苍白修长的手探入她的裙摆,就这样攥住了她的脚踝,冰冷的肌肤冻得她直打哆嗦。
裙摆被陌生的同龄异性探入的感觉,让拂拂窘得无地自容,“流氓”两个字压在了舌尖下面,又硬生生憋回去了。
“你懂什么?”少年眼一眯。
一翻身,膝盖挤进了陆拂拂腿心间,掐住她下颔,乜了她一眼,懒洋洋道:“你懂啥叫睡觉吗?”
太太太近了。
拂拂心跳如擂鼓,七上八下,面色飞速蹿红。
想她穿越前好歹也是个花季少女,还没谈过一场恋爱就跟人出去打工了,穿越后虽然对同村的杨大哥颇有好感,但也没说上过几句话。
牧临川离她太近了。
少年本就不爱好好穿衣服,这一身衣服松松垮垮的,领口大口,光洁的胸膛几乎快贴在了拂拂的胸脯前。
他乌发垂落在颊侧,两扇纤长的眼帘低垂,呼吸喷吐在脸上,恍若冰雪,两扇秀美的眼睫犹如蝶翼,冷冷清清地看着她红通通的眼眶。
陆拂拂的思绪在羞涩、慌乱之中激烈交战。
冷静冷静。
拂拂深吸了一口气,隐约间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一闪而逝的东西,她抿了一下嘴巴,愣愣地想,她刚刚堵门的模样,牧临川好像不讨厌。
是因为那个嫂嫂,顾清辉?
她的眼睛像顾清辉?
陆拂拂反应快,少女小心翼翼地,笨拙着使弄着小心机,故作迷糊地问:“那陛下为啥要和我睡觉。”
这是她刻意为之的同时,亦是陆拂拂真实的想法。
她搜寻了自己身上一圈,也没找到有啥值得牧临川另眼相待的地方。她长得不好看,穿越前学历不高,高中都没念完,就得出去打工挣钱给幺妮治病。
哦,她之前喜欢看穿越小说,尤其喜欢看什么特工杀手神医王妃啊,废柴逆天庶小姐之类的,她表姐嫌弃了她好几次,说这都什么时代了还看这些霸总玛丽苏文,但架不住她一小山坳里走出来的,没啥学历和见识的小姑娘就是喜欢看这种。
“因为她们睡得好好的非要与孤挨身贴肉。”牧临川皱了一下眉。
“你不一样我,我很喜欢你。”牧临川哈哈大笑道,笑完了,又用一种阴郁的眼神看着她,“你很好,我喜欢你,喜欢你的眼睛,最重要的是,你想的不多。”
拂拂知道牧临川不会再杀她了,这下不怕了,她眨了一下,斟酌着问:“陛下想得很多吗?”
少年黑着一张脸:“多,很多,多得我脑子都炸了。”
陆拂拂觑了一眼牧临川手上的佛珠,努力不着痕迹地投其所好拍马屁:“那陛下你不如多念念经,念经能静心。”
牧临川面无表情:“谁说我信佛的?”
拂拂茫然地张大了嘴:……??
那眼神仿佛在说:不信佛你戴佛珠?
牧临川盯着她看了半秒,被她这副表情逗乐了,遂大笑,笑完又嗤笑道:“不过人这一辈子总要信点儿什么东西,这样活着才舒服。”
“不像你,”牧临川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嗤笑道,“倒像羊圈里的羊。”
“不过孤就喜欢你这样,吃了睡,睡了吃,脑袋里空荡荡,什么也不想,活得倒是舒心。”
陆拂拂看了他一眼,心里一沉。
这话表示他压根就看不起她。
拂拂闻言有些恼怒,这说得她好像傻缺一样,她心底窝火,却又不敢抗议。他们二人社会地位差距太大,更遑论他还是她的任务对象。
拂拂只好心里默默深吸了几口气,嗓音冷了下来:陛下,我能发表我的看法吗?”
牧临川动了动脚,手撑着头,歪着脑袋看着她:“你说。”
“我就是觉得。”拂拂坐起来,侧脸柔和,眉眼很沉静,她嗓音冷冷的,不疾不徐地说,“人痛苦的根源绝大部分来自于想太多。”
“想太多就是自己和自己过不去,自己不放过自己,自己折腾自己。”
说白了就是吃得太饱。
拂拂心里腹诽,不愁吃喝之后就开始空虚了。
曾几何时,她也是这样,每天想很多,想着幺妮,想着自己的学业,想着前途。后来,不多去想了,反倒轻松了不少。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逃避虽然可耻但有用。
牧临川蹙了一下眉,猩红的眼阴郁又满是一股厌倦之意。
世间对他而言毫无意义。
他自小比别人聪明许多,想得也多。他生活的崩塌起于某个平平无奇的午后。具体的日子记不清了,就在那个午后,他突然觉得这周而复始的日常毫无意义,荒谬得令他觉得可笑。他发自内心地厌恶这种机械性的生活。
每一日,每一日一成不变,他究竟是为何而活?为了虚无缥缈的未来,为了做一个流芳百世的明君??
年仅十六的少年,皱着眉头扪心自问,毛骨悚然地发现这个世界因为他这个念头变得陌生了。
他竟然找不到了活下去的理由和意义,而这个念头的诞生势必引导他走向自杀或是疯狂。
他羡慕那些活着有奔头的,羡慕那些想的不多的,于是,从那天起,牧临川觉得他也得找个信着的东西,无他,这就像是拉扯着木偶的线,提着他继续活着罢了。
这么一想,牧临川觉得自己脑瓜子又开始突突突地疼了,当下兴致全无,大倒胃口。
不过这丑东西说的倒也不错,人就爱自己和自己过不去,想太多。
一整衣裳,将拂拂搂入怀中,随手揉了几把,少年垂下了纤长的眼睫,日光照耀着他昳丽的眉眼。
“谁给你的胆子教育孤的?”
牧临川狭长的凤眸冷淡地扫了她一眼,猩红的眼里像是结了冰。
陆拂拂不慌不忙,抬起眼,轻轻地说:“是陛下。”
“不是陛下同意我发表我的看法吗?”
少年一愣。
五指轻轻插.入少女柔软的发间。
他盯着她眼睛看了半晌,仿佛在透过她看什么令他惊讶的东西。
在他眼里,这世上所有的人都是被驯服的绵羊,不必为思想感到痛苦。面前的陆拂拂,究竟是只凶悍山羊,还是只温顺的绵羊?
牧临川好奇极了,当然表面上,他唇角刚一翘起,又迅速压了下去,几乎是一锤定音地结束了这个哲学话题,面无表情道:“你懂什么?睡觉。”
*
“陛下这一晚上又是在冷宫睡的。”这消息在王宫中不胫而走,人人都说那个不起眼的阿陆要一飞冲天啦!
方虎头压根没为陆拂拂感到高兴,反倒为陆拂拂感到忧心。
少女柳眉夹得紧紧的,她是这王宫里的老人了,待得久了,见过这小疯子宠幸过不少女人。她曾亲见过牧临川搂着位美人。这位美人曾经是个不起眼的宫婢,被牧临川一眼看中,麻雀飞上枝头变成了凤凰。
牧临川曾搂着她似笑非笑,小侍女在他怀中娇声讨好。然而不知是那句话惹怒了牧临川,这小疯子转眼又变了脸色,冷着声把人拖了下去做成了人棍。
小疯子一高兴,能让你从个小宫婢摇身一变变成王后,他若不高兴,也能让你从红颜变成枯骨。
他阴郁、薄情、小肚鸡肠又善变,在牧临川看来,雷霆雨露皆为君恩,他杀你那是看得起你。
而现在,牧临川正处于一个拿到新玩具的阶段,陆拂拂就是她的新玩具。这几天牧临川天天往永巷跑,也不提拔陆拂拂的位份,就觉得在永巷有趣。
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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