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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节
    他穿着寝衣披头散发,像是从被窝里爬出来,连一件像样的衣裳都没穿,又好像是喝醉了似的,精神有些异常,大声嚷嚷着,让狱卒把牢门打开,把凌朝风放了。
    凌朝风微微皱眉,起身走出牢房,那知县大人半梦半醒,挥着手:“走吧,你可以走了。”
    “是。”凌朝风没有多言语什么,在狱卒的指引下走出牢房,但听得身后乱哄哄的,他回眸看了眼,只见知县大人把自己关进牢房,命令外面的人把门锁上,吓得一群人不知如何是好。
    “大人失心疯了吗?”身旁的狱卒轻声念叨。
    虽然觉得奇怪,凌朝风不想多管闲事,离开衙门后,到镇上相熟的朋友那里借了一匹马,途径思韵阁,他稍稍放慢了脚步,深深看了眼思韵阁的招牌后,策马扬鞭,疾驰而去。
    客栈里,张婶听得开门的动静,出来张望,见是小晚,还穿着刚才的衣裳,手里什么也没拿,就这么出门去了。
    张婶刚要上前阻拦,彪叔拦下她说:“你看看再说。”
    他们悄悄走来,躲在门里看,小晚并没有往镇上去,她在门前摘了一盏灯笼,像是要给丈夫指引方向,提着灯笼站到路边,远远地看着一片漆黑的路。
    一刻钟后,远处有马蹄声传来,小晚的心提了起来,渐渐能看清身影了,而在马上的凌朝风,早就看清了身在明处的小晚。
    还在很远的地方时,他便见到了这里一点亮光,心想该不会是小晚,没想到走近了,真的是她。
    “相公。”小晚丢了灯笼,便朝丈夫跑去,凌朝风勒马翻身下来,刚站定,软绵绵的人就扑进怀里。
    他稳稳地抱住了妻子,嗔道:“你一直等在这里?我若是不回来,你要站一个晚上?我不是叫你别下楼,怎么又不听话。”
    小晚说:“我梦见你要回来了,我才出来的。”
    凌朝风笑道:“胡说,我出门时你就穿这身衣裳。”
    “我就是梦见了。”小晚紧紧抱着他的腰,一颗心终于回到肚子里。
    他们进门时,彪叔和张婶已经回后院了,夫妻俩一起把门闩上,一起去烧了热水,小晚要给凌朝风洗漱。
    等收拾完踏踏实实躺在床上,小晚强行把相公身上寸寸缕缕都看了一遍,生怕他在衙门吃了苦头。
    “看完了没有,你不怕我冷?”凌朝风哭笑不得,都快被这家伙撩出火了,一把搂过小晚,掀过被子将两人裹起来,闻着她身上香香甜甜的气息说,“没人敢动我,不要怕。”
    “相公,素素的事还是不要报官了,这个新知县不可靠,回头治不了坏人,还把素素折腾一场可怎么好。”小晚窝在他怀里,竟是说,“那就用江湖的法子,以牙还牙地解决好了。”
    凌朝风嗯了一声,轻轻抚摸她的身体:“睡觉。”
    且说第二天一早,在客栈住了好些天的两位客人,终于要走了,他们离开时,大庆刚好从门前经过,如今既然认识了,少不得打个招呼。
    凌朝风让他歇半天,跟彪叔去镇上买一头骡子,大庆却说今天往来的船很多,能挣不少钱,错过了怪可惜的。众人便不强求,说买好了骡子,直接送到白沙村里去。
    天大亮后,凌朝风送小晚来探望素素,素素依旧神情恹恹,伤心起来便是以泪洗面,十分可怜。
    小晚听陈大娘说,素素被送回来时,大庆虽然用他的衣裳把素素裹得严严实实,可剥开那些衣裳,里头几乎都被扒光了,只剩下几条布挂在身上。
    虽然那两个畜生没来得及进去,可光是这样糟践一番,小晚不敢想象,若发生在自己身上,她只怕是要去投白沙河自尽了。
    所以对待素素,十分的耐心,不急着要她好起来,只想每天都陪着她。
    此时凌朝风进门来,对小晚说:“我去办几件事,知县大人昨夜失心疯了,今天回过神,怕还是要找我理论的,我先去摆平他。然后……”
    小晚看了看身边的素素,无声地用口型问相公:“要去思韵阁吗?”
    凌朝风看明白了,点了点头。
    小晚紧紧抓着他的胳膊,手指用足了力道,凌朝风却不以为然地用另一只手在她额头上轻轻一敲:“这么用力抓,我不疼吗?”
    小晚腮帮子鼓鼓的,不说话。
    凌朝风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信她,也不信我吗?”
    小晚看了看他,到底是松开了手,故作不屑:“去吧,去吧。”
    凌朝风温和地说:“我很快就回来,你好好陪着素素,别着急。”
    小晚将他送到院门外,再回来时,见素素下床喝水,小晚忙要给她倒水,素素笑道:“我又不是病了,我自己能行。反是你这样来陪着我,耽误店里的活,我心里要过意不去,我也不是不能好,就是……想起来就……”
    小晚嘿嘿笑道:“你也知道啊,我们没生意,你担心什么呀。”
    素素苦笑:“那也不行啊,客栈里不是还住着两个客人吗?”
    小晚说:“他们今早走了呢,神神秘秘的,住了这么久,话也没说上几句。”她眼珠子一转,便问,“素素,你还乐意去我们店里做工吗?”
    素素点头,可是一想到那条路,心就悬起来。
    小晚看出她的心思,忙道:“相公他和大庆兄弟说好了,往后你重新回去做工,就托他每天早晨送你,夜里接你,我们给他买一头骡子套个板车,往后你坐着板车来,也不用辛苦走路了。”
    素素怔怔地看着小晚,小晚摸着她的手说:“自然……你若是不愿意。”
    素素却问:“他愿意?”
    “愿意啊,一口答应了。”小晚说,“大庆兄弟,真是很爽快的人。特别勤劳,今天让他歇半天,跟彪叔去买骡子,他说码头活儿多,不好错过了。”
    素素轻声道:“我听我娘说,他们家是村里最穷的。”
    小晚看了看她,笑着问:“你乐意让他送你吗?”
    正文 076 访仙阁
    素素坐回床上,抱膝将脸埋在臂弯里,小晚凑到她面前来,小声问:“素素,你生气了吗,这事儿没定下来,我们只是这么一说。”
    “怎么会生气呢。”素素声若蚊蝇,伸出一只手,抓着小晚的胳膊道,“可我讲了,你不能笑我,也不能看不起我。”
    小晚连连点头,素素眼圈泛红,泪光莹莹:“自从头一天在路上遇见他,之后每天见到他,我都特别安心,其实我没敢跟你们说,大清早的一个人走这么远的路,我心里是害怕的。你叫我不必这么早来,我倒是乐意,毕竟天大亮了,路上人也多了。可是来得晚,就不能遇见他了,所以我每天都来得早。”
    “素素?”小晚眨了眨眼睛,“你是不是……”
    姐妹俩心意相通,小晚已经明白了,素素泪如雨下,哭道:“我这样的人,本就没资格,结、结果还出了这样的事,他昨天看见那么不堪的我,小晚,我真是活不下去了。我原本还想,或许能瞒一瞒,只当、只当我是死了男人,从别处来的。”
    小晚抱住了颤抖的人,心疼极了,更恨极了。
    素素哭道:“可现在,连撒谎都用不着了,用不着了。”
    小晚给她擦眼泪,却不知该用什么话来安慰。
    若真是岳怀音派人强暴素素,她必然是恨素素离了胭脂铺转投客栈,明摆着要让素素这辈子都不好过,兴许这一次不成还会有下一次,她怎么可以这么恶毒,那样美丽的皮囊下,竟裹着一颗烂透了的心。
    且说凌朝风离了白沙村,径直来到白沙县衙门,县太爷的失心疯据说直到今早才好。
    因一众人都说是他亲自放了凌朝风,并把自己关在大牢里,最后是被大家强行送回家中,连他的妻妾都这么说,县太爷有些发懵,今日再见凌朝风,眼神都是飘的。
    昨夜的事,他一丁点都记不起来,甚至连梦境都没有,若不是中了邪,就是撞见鬼了,这凌霄客栈,真是很有来头。
    说起贩卖人口的事,还没讲上几句,知府衙门来了人,是凌朝风熟悉的李捕头,他跟着梁大人一道升官去了黎州府,再见面依然十分客气,说是梁大人让知县去一趟。
    知县大人不敢不从,看了看凌朝风,便挥手:“走吧,有什么本官再派人来寻你,这些日子,你可不许跑远,贩卖人口是死罪,你仔细着。”
    衙门外,凌朝风与李捕头话别,李捕头说:“凌掌柜你放心,任何事有梁大人在,梁大人依了你的话,没有明着对这脓包提点什么,但在衙门里安插了人,有任何事知府衙门很快就能知道,绝不耽误您。”
    李捕头比先前更客气了,临别时又道:“此外,我们到了黎州府,知道了一些事,去年新开的胭脂铺思韵阁,那里头的老板娘似乎有些来头,梁大人还没有完全弄清楚,可听说她之前和孟大人有瓜葛,孟大人死之前那天还见过她。听说你们有往来,权当我多心,凌掌柜,留个心眼的好。”
    凌朝风抱拳道:“多谢李大哥,张婶和彪叔都很惦记你,过些日子,我们便到黎州府来拜会。”
    两人话别,知县大人也坐着轿子往黎州府去了,凌朝风离开衙门,策马悠悠来到相熟的医馆,在医馆内小坐片刻后,才往思韵阁来,可门前的伙计却告诉他:“我们小姐出门去了。”
    白沙村里,正是吃晌午饭的时辰,边上的邻居似乎知道素素病了,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倒是很热心地来探望,给大娘送了地瓜咸菜什么的,大娘不得不在院子里和她们说话。
    小晚在屋里和素素一道吃饭,素素没什么胃口,只勉强喝几口米汤,小晚瞧着很心疼,但也舍不得逼她。
    却是此刻,听见大娘说:“小姐,您怎么来了?”
    屋子里的人,俱是一愣,素素还想不到,可能会是岳怀音作弄她,可小晚已经把这个人并列到与许氏一样,永远不会原谅的地步了。
    只见陈大娘,带着岳怀音进门,她带着满身春色来,美人儿将襦裙高高系在胸前,淡黄色的轻纱飘飘袅袅,步步莲花温婉多姿,还有那一如既往的香气。
    这般仙子似的人物,惹得几位邻居妇人不忍离去,跟过来又看了几眼,陈大娘请岳怀音坐下,便又去招待她们。
    “原来小晚也在,素素怎么了,病了吗,你的脸色这么差。”岳怀音关心地问,她说道,“我今日正好路过这里,知道你们住在此地,就想来看看。本以为只见到大娘便是,没想到你们都在,我还以为素素这会儿,应该在客栈里干活呢。”
    素素欠身致意,没有言语,小晚在一旁淡淡地说:“素素今天身子不大好,我来陪陪她。”
    她心里,千万个想冲上去撕岳怀音的脸,好撕掉她的皮囊,让人看看她里头烂掉的心,可她不能冲动。
    虽然玉指环告诉了她谁是凶手,但没有证据,她轻举妄动,若反叫岳怀音捉着把柄,别的不怕,就怕素素又受屈辱,往后在这白沙村也过不下去。
    她现在渐渐明白,越是有本事的人,越是不能为所欲为,正因为能把一切都算计好,能掌握大局,才可以做到更多的事。而意气用事,不过是一时爽快,爽快之后,兴许就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那日她一冲动,把素素和陈大娘变去了码头,可不就是一时意气吗?于是到如今,牵扯出这么多的麻烦事。
    小晚让自己冷静,和气地说:“岳姑娘,素素身子不好,怕是不能多陪你聊天,改日等她身体好了,我们……”
    岳怀音说:“那就改日,我到客栈来,自从吃过彪叔做的饭菜,别的都吃着没味道了。”
    小晚没说什么,可岳怀音却凑近了一些,很关切地问:“素素,你身上怎么有伤,谁打你了?”
    素素把手脚都蜷缩起来,用力摇头,躲在小晚怀里,小晚说:“岳姑娘,你看错了。”
    岳怀音点头:“许是我看错了,也罢,知道你和陈大娘过得好,我就放心了。”她起身看了看这间瓦房,平平无奇,笑道,“你们娘儿俩住着,还是要小心门户啊。好了,我走了,过些日子,我让店里的人给你送些东西来。”
    素素伏在小晚怀里,小晚护着她,忍着怒气什么都没说,却是此刻,门外有马蹄声,不多久,凌朝风的身影出现在门外。
    岳怀音翩翩走出来,与凌朝风对视一眼:“凌掌柜也来了?这么巧,在这里遇见了。”
    凌朝风一路赶来,担心岳怀音去了素素的家,果不其然,而他最担心的,是怕小晚气不过,会和岳怀音起争执甚至大打出手。
    没想到赶来所见,一切如常,看到小晚在里头陪着素素,他松了口气,更是满心安慰,他就知道,小晚从来都不傻。
    “晚晚,我送送岳老板。”凌朝风站在门前说,“你在这里等我。”
    岳怀音眼角勾出一抹寒意,冷冷一笑,提起裙摆翩然走出来,自顾自地上了马车,吩咐伙计前行,根本没管凌朝风,是不是要跟过来。
    可一路上,有不紧不慢的马蹄声从后面传来,岳怀音坐在车里,得意洋洋地笑着,从怀里摸出一只小纸包,捏在掌心。
    回到白沙镇,岳怀音下马车,便见凌朝风在身后,店里的伙计倒是热情:“凌掌柜,您来了,可是来给娘子买胭脂水粉?”
    岳怀音从容进门,吩咐众人:“你们不必忙,凌掌柜和我有些生意上的事,到后院去谈。外头的生意,你们顾着便是,若有人找我,让他们改日再来。”
    众人答应下,岳怀音没有刻意领路,可凌朝风却一直跟着她走,到了厢房里,婢女送来茶水后,就被吩咐退下,后院里顿时静悄悄的,像是没有人了。
    岳怀音走到门前,若无其事地轻轻反锁,再回到桌边,素手盈盈,将一碗茶端到凌朝风面前:“凌掌柜,用茶。”
    “不忙。”凌朝风道,“我来,自然有事相问,大家开门见山的好。”
    “都是生意人,说话不拐弯抹角。”岳怀音含笑相看,问,“凌掌柜,何事相谈?”
    凌朝风神情淡淡:“岳姑娘,可是来自京城?”
    岳怀音轻抬眼眉,冷冷一下:“如何?”
    凌朝风道:“京城青-楼,最负盛名当数访仙阁,访仙阁里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花魁,这两年据说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