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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节
    见她清醒, 洪亮程不由喜形于色, 一个箭步冲到她的病床边,用力抓住她的手晃了晃,同时嘴里叫道, “余晚,余晚,你醒了?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余晚想点头, 但稍稍一动,便是火烧火燎的刺痛。
    见她□□,洪亮程忙松了手,问, “你哪里痛?”
    余晚声音嘶哑地道,“哪里都痛。”
    “那必须啊,全身上□□无完肤,不痛才怪。”
    “好了,别说废话。”叶品超打断洪亮程的喋喋不休,道,“还是先叫医生来看看。”
    一语惊醒梦中人,洪亮程赶紧按响床头的警铃。
    余晚想问谢煜凡在哪,可说出口的却是,“父母亲呢?”
    叶品超一怔,半晌才反应过来父母亲指的是乐慈和倪瑛,便道,“你母亲这几天一直陪夜守着你,就连你父亲这个大忙人也是每天早晚都抽空来看你。他们要知道你醒了,一定高兴坏了,特别是你母亲,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关心你。”
    倪瑛对她好,她是承认的,但乐慈……恐怕是另怀鬼胎吧。
    她停顿了下,继而又问,“那还有一个呢?”
    叶品超有些不确定,“你是说乐菱?”
    洪亮程抢过话题,“这个女人死定了,就算命大死不了,将来的日子也有的受。她是作俑者,别的不说,乐慈要是知道真相,第一个和她划清界限。”
    余晚动了动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来的是医生护士。
    见状,洪叶两人自觉给他们让出一条道,医生给余晚做了一个详细的全身检查。
    等了一会儿,还没等到检验结果,洪亮程有些沉不住气了,在一旁粗着嗓子问,“怎么样?她这算是脱离危险期了吗?”
    医生言简意赅地总结一句话,“能够醒来,就没有什么大碍了。”
    “那她什么时候能够出院?”
    医生道,“乐小姐身上的伤有两种。一种是被玻璃划出来的皮外伤,另一种是车祸造成的内伤。前者虽然看起来狰狞,事实上只是伤在表皮,很快就会愈合。比较麻烦的是内伤,肋骨断了三根,所幸没有插到内脏器官。我建议还是住院观察一段日子,以防伤口感染引起其他并发症。”
    “那断掉的肋骨什么时候可以复原?”
    “这种情况我们是不建议手术的,因为开胸是个大手术,之后会元气大伤。不如让它自己愈合,这个过程一般是一两个月,具体还是得看伤者的身体素质。”
    医生交代完病情和注意事项,正准备出去,却被叶品超拦了一下。
    “等等,医生,我还有一个问题。她脸上的伤……会不会好?”
    说到这个问题,房间里的空气陡地一滞,众人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在医生身上,都在等他的回答。
    医生有些不自在地干咳了一声,道,“好是肯定会好,就是会留疤。”
    “什么?”洪亮程一听就暴躁了,情急之下,一把拽住医生领子拉过来责问道,“你刚才不是说只是伤在表皮不碍事的吗?”
    医生被他这粗暴的行为吓了一跳,赶紧解释道,“相对身体的其他部分来说,脸上的肌肉和脂肪组织比较浅薄,而且一些划痕都是反复伤在同一个地方,纵横交错之下,难免会加深伤口。”
    见两人面色不佳,医生忙又加了一句,“你们也别太担心,现在医美这么发达,去疤这方面的技术也很完善,将来要想完全恢复,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洪亮程一脸郁闷地看向余晚,喃喃自语道,“我靠,这么一张花容月貌就这么被毁了。”
    余晚觉得有些好笑,这两个男人是怎么回事?她都没觉得可惜,他们替她心痛什么?
    医生走后,洪亮程烟瘾犯了,也跟着走了出去。病房里只有余晚和叶品超两人,一时间又恢复了安静。
    “我口渴,想喝水。”
    闻言,叶品超将病床调到一个适合的高度,小心翼翼地扶着余晚靠坐起来,拿起杯子凑到她嘴边,喂她喝了口水。
    强忍住在身体里肆意奔走的痛楚感,余晚压着嗓子低低地开了口,“他人呢?”
    从鬼门关走了一圈回来,还是念念不忘这个男人,可见谢煜凡在她心里的位置。
    叶品超心中涌起一丝妒忌,但更多的是无可奈何,余晚的心被两扇巨大的铁门封锁着,没有钥匙,也不能硬闯,只有有缘人才能进去,可惜他不是那个人。
    得不到答案,余晚伸手拽了一下他的袖子,向他投去询问的一瞥。
    叶品超收回飞扬的思绪,带着几分嘲讽地道,“你都被毁容了,还有心思关心别人。”
    余晚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三张王牌,少了一张,我还有两张。而且,我已经嫁人了,破不破相,他都要我……只要他还活着。”
    叶品超听她说得自信,心中的酸水更是泛滥,忍不住反驳,“男人善变。你是美女的时候,谁都喜欢你。你变成丑八怪的时候,谁都唯恐避之不及。”
    闻言,余晚转头望向叶品超,静静地和他对视了一分钟,道,“可是你没有。”
    在她注视下,叶品超眼底闪过一抹心事被窥视的慌乱,忙错开自己的目光,强词夺理道,“我们是朋友,不一样。”
    余晚笑了笑,没有和他做无谓的争论,而是继续刚才的话题,“他还好吧?”
    叶品超叹了一口气,最终认清了自己没戏这个现实,回答道,“他和你一起出了车祸,头部受到了撞击,大脑中存在淤血,现在还在昏迷中。”
    以为余晚会着急,然而,她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语气平静地继续问,“他会死吗?”
    叶品超不答反问,“你希望他死吗?”
    余晚,“我为什么希望他死?”
    “他死后,他所有的财产都会由你继承,那你就是龙腾集团最大的股东。”话既然开了一个头,叶品超也不藏着掖着了,干脆将心中堆积的疑问一鼓作气地全都说了出来,“是不是这场车祸就是你策划的?”
    余晚闭起眼睛,沉默半晌,道,“我在你们心里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叶品超毫不犹豫地回答,“绝情绝义,万事只考虑利益最大化。”
    余晚没有生气,而是扯动嘴角露出个浅笑,“你还挺了解我。”
    叶品超,“就是了解,所以我才会怀疑你。对你来说,谢煜凡死了绝对比活着给你带来利益更大。就算你爱他,也不会为了他放弃自己的追求。余晚,有时候我真觉得你强大到可怕。”
    余晚没说话,而是望着天花板的吊灯,若有所思。
    也许谢煜凡昏迷不醒也是一件好事,这样就不用面对毁容的她,也不必亲眼目睹父亲身败名裂的过程。
    叶品超盯着余晚看了一会儿,却始终看不透她的内心世界,当所有人都觉得她薄情寡义的时候,她会展露出许多普通人都没有的正义一面,比如她对曾小慧。可是,你若把她当一个普通人,她又会毫不留情地在你背后放冷箭,哪怕是自己的爱人,她都会毫不留情地推你入地狱。这么一个纠结复杂矛盾的女人,亦正又亦邪,叶品超这辈子也是第一次遇上,将来除了她也不会再碰到第二个。
    两人各怀鬼胎地沉默了一会儿,外面重新响起了脚步声,是洪亮程回来了。
    他哗啦一声拉开房门,大嗓门一嚷,立即打破了室内的沉寂,“刚才在楼下遇到警察,问我你醒了吗?能不能做口供。余晚,是打发他们走,还是让他们进来?”
    余晚道,“让那他们进来。”
    叶品超看着余晚,欲言又止。
    洪亮程没叶品超那么多想法,开门见山地问道,“你都想好怎么回答了吗?”
    余晚微微一笑,“照实说。”
    也是,在所有人的眼里,她是可怜的受害者,无辜到不能再无辜。
    洪亮程出去把刑警叫进来,然后和叶品超一起退了出去,把空间让给他们。短暂的寒暄后,两位刑警便切入了正题。
    “乐小姐,很抱歉在这个时候还要打扰您。但是,您是目前唯一一个清醒的当事者,您的口供对我们破案会有很大的帮助,所以还请您事无巨细地叙述一下事情的经过。”
    余晚表示理解,道,“我和我丈夫谢煜凡在去机场的路上,被一辆卡车恶意追尾,我们的车子坠下斜坡,我失去了意识。等我醒来后,发现自己被锁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然后就看见面前站着乐菱。”
    稍作停顿,余晚的语气随即变得激荡起来,“她一直都讨厌我,觉得是我抢走了父母,处处和我对着干。可是,我没想到她居然雇凶杀我。她说要我生不如死,就用玻璃划花我的脸,还给了凶手两百万,让他□□我……我,我当时害怕之极,然后就……就乘他不注意,抢过刀,把他给阉割了。听到惨叫声,乐菱进来想帮助他,我们扭打在一起。她掐我脖子,我拼命挣扎,她被我推了一下,不小心失去平衡,摔出了窗口。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但是我也不想被她杀死……”
    身上的痛加上心里的恐惧,痛定思痛,让余晚的情绪彻底崩溃,失声痛哭起来。
    见状,刑警立即安慰道,“别怕,都过去了。”
    余晚抽噎一阵,抬起头问道,“我会坐牢吗?”
    刑警道,“如果你所说的是事实,出于正当自卫,是不用负刑事责任的。不过,具体怎样,还是得由法官判定,我们警察只负责侦查案件。为了尽快破案,我们还有一些细节要问,尽管这是不好的回忆,但还是请您能尽力配合。”
    余晚嗯了一声,“您问。”
    刑警整理了一下笔录,问道,“卡车是从后面撞来的吗?”
    余晚摇头,“卡车是正面行驶而来,我们想办法避开,没想到对方又倒车撞过来。”
    刑警,“你有没有看清楚司机的长相?”
    余晚摇头。
    刑警拿出陆长风的照片,问,“是这个人吗?”
    余晚摇头,“当时很混乱,我和我丈夫在说话,根本没有注意。”
    刑警又道,“乐菱和你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她会雇凶谋杀你?”
    余晚道,“她……应该说是我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妹。”
    刑警一脸疑惑,“能请您具体说说吗?”
    于是,余晚又道,“我从小被拐,也是近期才和父母相认。乐菱是我父母之后领养的养女,她害怕我的回归会抢走父母的爱,所以一直对我有很深的成见,经常做出一些伤害彼此感情的事情。”
    “比如呢?”
    余晚道,“破坏我的婚礼,找一些人污蔑我,还有一次用玻璃划破我的手臂。除此之外,她也曾多次说要我好看的话。”
    刑警道,“有什么证据吗?”
    余晚道,“这些事情都不是秘密,当时网上传的沸沸扬扬,在一些娱乐平台应该还能找到记者拍的视频。哦,对了,她的微博小号也总是针对我,您可以去询问我们身边的亲朋好友。”
    刑警把她说的话记录下来,随后又问,“那这个陆长风呢?你之前认识他吗?”
    余晚语气坚定,“不认识。”
    刑警问,“那乐菱认识他吗?”
    余晚,“这我不知道。”
    刑警接着问,“那您丈夫谢煜凡认识陆长风吗?”
    这回,余晚却是用不确定的表情回答道,“应该不认识吧。”
    刑警,“你能再具体说一下在废工厂发生的事吗?”
    余晚点头,把刚才说过的那些话又复述了一遍。如果刑警想从中寻找什么纰漏,那恐怕是要失望了。
    面对他们的询问,余晚不但回答得滴水不漏,连脸部表情也是刚好到位,既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又有差点被杀的恐惧。说话时,该逻辑清晰的时候逻辑清晰,该语无伦次的时候语无伦次,让人找不出一丁半点可疑。
    一些相似的问题被反复问了好几遍,刑警掌握了所需要的信息,终于收起了笔记本,道,“谢谢您的配合,希望你早日康复出院。”
    余晚扯动着嘴角,艰难地露出一个笑容,“谢谢。”
    目送两人出去,她嘴角边弯起的弧度渐渐消失不见,没有微笑点缀的脸,显得阴暗而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