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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节
    “今年的年一点儿也没过好。”钱娇娘趁无人时扒在邢慕铮身上,与他抱怨。
    邢慕铮亲亲她的唇角,“明年咱们一家人好好过年。”
    “嗯……我也要去。”
    “打仗不好玩儿,你还是留在玉州,我也安心些。”
    “我要去。”钱娇娘撅嘴,反亲他一下。
    邢慕铮摩挲她的后背,还依恋地亲吻着她,“那你得应承我,再不干危险之事。”
    “我应承,我应承。”钱娇娘连忙道。
    邢慕铮状似沉默了片刻,“那就去罢。”
    钱娇娘轻笑,大大地亲了他一下。邢慕铮按住了钱娇娘,压着她深深一吻。一吻罢了,邢慕铮才在钱娇娘耳边道:“我也想你陪着我。”
    钱娇娘咯咯直笑,紧紧抱住邢慕铮。
    邢慕铮有些把持不住,他略喘息道:“大夫说你好了么?”
    “还不成……”
    邢慕铮闻言,顿时从钱娇娘身上起来,去了外间灌下几口茶水,平息躁热。
    邢平淳在外头敲门,“娘,爹,你们快出来,逆雪笑了!笑得可好看了!”
    钱娇娘忙拉着邢慕铮出去了,邢平淳一见钱娇娘出来,就往娘身边挨,邢平淳比钱娇娘还要高大的身躯还作小鸟依人状,钱娇娘看着就想笑,又觉感慨,便放了丈夫,亲密地与儿子走了。
    大军整顿完毕,邢慕铮留下守城军,带着大军上攻永安。第一战便是对战明琥之师。殊不知明琥水师提督早已被甄昊拿了钱财收买,加之民心所向,明琥知州宣告投降。在明琥与大军汇合的还有阿大一行人,他们已经寻到宝藏,如今背靠金山,邢家军底气更足。邢慕铮压根不想伤一兵一卒,常擒将为上,他手握黄恭这些年掌握的各地官吏之私,贪钱的砸钱,要名声的给名声,还有的是邢慕铮旧部,他拿人七寸招招不落。实在宁死不屈的,他就换个人再来,最后实在不行,才打上一战。
    如此顺风顺水,邢慕铮很快到了鹂水江,穿过这条江,再破湖阳王的封地,就能直攻永安。
    却已有集结的六十万大军等在鹂水江边。领头的正是骠骑大元帅洪泰。
    邢慕铮得知是洪泰,脸色很平静,他知道将有这么一日。
    他如平常穿好铠甲,钱娇娘为他拿了头盔戴好,邢慕铮对她道:“今日你便待在屋里,等我回来。”
    钱娇娘点头,“好。”
    邢慕铮转身要走,钱娇娘上前一步,欲言又止,究竟还是没有出声,以眼神目送他远去。
    两军在鹂水江对垒,洪泰面无表情道:“邢慕铮,你这乱臣贼子,本应是忠臣良将,却做出谋反的勾当,枉顾先皇与当今圣上对你的恩典!你还不快快下马投降,随我回永安复命,兴许还可饶你家人不死!”
    邢慕铮道:“洪哥,皇帝已不止一回想要害我于死地,我若愚忠,早已命丧黄泉。我只且问,邢某究竟何处愧对大燮子民,叫皇帝非得置我于死地?莫非,劳苦功高便是原罪么?”
    洪泰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既然身为大燮臣子,就当拜大燮之君!”
    邢慕铮道:“家有爱妻稚儿,后有万千兄弟,邢某怎能无故因昏君轻生!”
    甄昊不忍曾经战友相残,扬声说道:“洪老哥,昏君平庸多疑,你在他身边迟早也是个死的,否则他当初为甚不愿让你担任大元帅远赴边境?分明就是怕你也谋反!这样器量狭小的皇帝,你为何还要奉他为君!邢哥是何等高尚品德,别人不知,你还不知?你真忍心让哥哥死于昏君铡下成一缕冤魂么?百年之后,史书记载你也是助纣为虐残害忠臣的佞臣!何不今日你降于我们,咱们如当年一般并肩作战!”
    “住口!”洪泰眼里闪过痛苦之色,“道不同不相为谋,今日除非我死,你们休想跨江一步!”
    “你……”怎么这样冥顽不灵!
    “废话少说,谁人来与我一战!”洪泰大吼,挑起长枪。
    “我来!”许翼昭与李忠、甄昊三人开口。
    第三百五十一章
    邢慕铮拦下焦急欲动的三人,他缓缓拔出长剑,“我来。”
    邢平淳喊:“爹!”
    邢慕铮目不斜视,“好好看着。”
    洪泰与他四目远远相对,握紧了手中长枪。
    “洪哥,我不会难为你的家人。”邢慕铮长剑指向洪泰。
    洪泰咬了咬牙,脸上浮出复杂之色,却一闪而逝。“莫要猖狂,逆贼,鹿死谁手还不知道!”
    洪泰大喝一声,猛地一抽大马,持枪冲向邢慕铮。战鼓自身后猛响,带着萧瑟的决绝。邢慕铮夹了马肚,闪电抬蹄嘶鸣,毫不畏惧迎上前,二将于阵中交锋,刹那之间,胜负已分。
    二人的武器都沾上了血。
    邢慕铮微动,洪泰背对于他,“你赢了,别回、头!”
    邢慕铮剑尖上的血掉落于地。
    洪泰直挺挺地从马上摔下,死了。
    曾经将身后托付的兄弟,如今成了刀下亡魂。
    两军骚动,战鼓齐擂。大帅一死,讨伐军群龙无首,一时军心紊乱。前锋是洪泰的儿子,他不曾跟随邢慕铮打过仗,见父亲死在阵中,顿时红了眼眶,大吼一声“杀啊——”自己率先冲了出去。讨伐军跟着冲上了前,可他们哪里比得过身经百战的邢慕铮领的军队,不出两个时辰,六十万大军就溃不成军。
    许翼昭见时机已到,大声喊道:“兄弟们皆为大燮子民,邢将军无意操戈同室,若有降者,邢将军既往不咎!”
    大燮少有未曾听过邢慕铮威名的,便是有也是万事不通被抓来当兵的,听见许翼昭劝降的话,许多讨伐将士都动摇了,正值此时,此边传来撤退的鼓声,邢慕铮驻马一看,竟是湖阳王的军船。
    在此之前,洪泰原就打算决一死战,让人都将船给划走了,如今有了退路,将士斗志全然灭了。许多士兵落荒而逃,也有许多人留下扔了武器降了邢慕铮,还有一些人见自己恐怕无法上船,怕被杀死,也跟着扔了武器跪了下去。
    鹂水江大战至此结束。
    战场上硝烟弥漫,浓郁的血腥之气飘浮于空。邢慕铮望向江面上密密麻麻的船只,那湖阳王倒是麻雀在后,竟就收走了那么多退兵。看来此子尚有野心。
    邢平淳跟在邢慕铮身边,他如今也是上场杀过敌的小将军了。“爹,这湖阳王有阴谋!”打仗的时候不来,退兵的时候却来了。
    “嗯。”第一代湖阳王算来是皇帝的皇叔爷,先皇的庶皇叔,当年跟着太祖立过大功,因此得了湖阳这富裕州城作封地。如今的湖阳王是前湖阳王的嫡次子,他向来不问政事,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当闲散亲王。可是现下看来,似没有那样简单。
    阿大策马过来,与邢慕铮禀道:“大帅,咱们又收了许多降兵!”
    邢慕铮道:“让人仔细清点人数,整理名册……将洪将军的尸身找出来好生用棺材葬了,送回洪家去。”
    “……是。”阿大偷瞄邢慕铮脸色,他身为近侍,自知大帅看重洪泰将军。只是阿大并未从邢慕铮的脸上看出什么异样来。他也不知该不该松口气。
    “那前锋将军像是洪哥的儿子,他死了么?”
    “这……属下不知。”
    “去找找,若是死了,一并送回洪家去。”邢慕铮顿了顿,像是还想说什么,但终是欲言又止,转头对邢平淳道,“善后的事,你来全权处理。”说罢扭了马头走了。
    钱娇娘一直在后方的帐篷里等候,日落之时她听见了大军得胜并邢慕铮父子安然无恙的消息,钱娇娘总算将心放下了。她才被碎儿劝着回帐篷,就听见外头一阵凌乱的马蹄声,那声音近得好似到了跟前,钱娇娘匆忙出去一看,与进门的邢慕铮碰个正着。亏得邢慕铮已除了铠甲,否则钱娇娘的鼻子都得碰扁。
    “你回来……”钱娇娘还未说完,就被邢慕铮一把紧紧抱住。
    碎儿等人连忙行了一礼,匆匆从夹缝中出了帐篷。邢慕铮不发一言地将钱娇娘抱至榻上,他的头颅埋进钱娇娘的胸脯,半晌不出声。
    钱娇娘也由着他抱着,轻轻抚着他的后背。
    良久,邢慕铮才沙哑开口,“我亲手将洪哥杀了。”
    钱娇娘暗自轻叹一声,道:“你这份业我替你担着,你不杀他,咱们娘仨都得死。”
    邢慕铮蹭了蹭脑袋。
    钱娇娘抱紧他,“我在这里,我永远陪着你。雅正,别难过,我在这里。”
    邢慕铮喃喃道:“别离开我,只有你,别离开我。”
    钱娇娘将唇印向邢慕铮的额头,对他无声保证。
    第三百五十二章
    邢家军在鹂水江边休整,此时明琥水师逆流而上集结江面,似有一场水战打响。湖阳王却派来使者,请邢慕铮独自一人于鹂水江心相见。
    邢慕铮的部下对此争论不休,有的认为这定是欺骗邢慕铮孤身赴宴的鸿门宴,有的以为这是湖阳王示好,兴许得知邢家军势不可挡,想趁机投靠邢慕铮。
    钱娇娘也在大帐里,她想了想,说道:“将宴设在江中,倒是有些诚意。若真要捣鬼,便是要从水底下来罢。”
    “嗯,你说得不错。”邢慕铮扭头与钱娇娘柔声道。
    邢慕铮的老部下们可真是希望钱娇娘每日都在跟前,如此他们还可从闷葫芦的大帅嘴里听到他的一点心思。否则大帅只会沉默从头听到尾,不发一言直到离开。
    邢慕铮转而问邢平淳,“你以为如何?”
    邢平淳道:“儿子以为,这湖阳王胆小如鼠,他有不服皇帝的心思,却只敢偷偷摸摸搞些小把戏,他断不敢与爹您正面交锋,又选了那么一个颇安全之处,定是想与爹爹密谈。”
    “邢将军如何得知这湖阳王是胆小如鼠,而非忍辱负重?”蒋叔稚问道。
    邢平淳道:“他若是忍辱负重,鹂水江一战,他就该当真黄雀在后,待我军与敌军打过一场,他再带领人冲上来。可他只敢叫人撤退,连面也不敢露,因此我猜测,湖阳王有此一招,不过是想增加他的筹码,他想分得一块大饼。”
    “那小侯爷可知,他想分得什么大饼?”一道略陌生的声音自帐外传进来,同时帐帘打开,阿大引了两人进来,一人是王勇,还有一人钱娇娘从未见过。
    “黄军师!”邢慕铮的旧部都认出来人,他们高兴地迎上前。
    “黄大人!”邢平淳也惊讶唤了一声。
    原来这就是军师。钱娇娘恍然。
    潜伏在永安的王勇护送出来的正是邢慕铮的前军师黄恭。黄恭笑着迎向大家,郑重地面对邢慕铮跪拜行礼。邢慕铮起身,亲自将黄恭扶起来,他看他一身布衣打扮与削瘦的脸庞,“子青如何在此?”
    黄恭摇头叹气,邢慕铮见状,让他坐下慢慢说来。
    原来一切都是那胆小又多疑的年轻皇帝,眼见邢慕铮与邢平淳逃离了永安,近来越发地暴躁癫狂,他竟也不管有无证据,但凡曾是邢慕铮的旧部,亦或与邢家有往来者,一律派御林军抓入大牢。马东长便是世勋之家,也被抓去了审讯。黄恭本处危急之中,他紧要关头去寻了将要出兵的洪泰,洪泰将他藏在府中,黄恭便与王勇一同化作他帐中幕僚出了永安。
    黄恭叹息道:“洪兄是当当之无愧的义勇之士,只可惜……太过愚忠,可悲,可叹。”
    众人不由悲伤。
    李忠气愤道:“全都是那狗皇帝害的,俺一定要他偿命!”
    邢平淳问王勇道:“勇叔,那曹先生他们……”
    “丑儿放心,曹先生等在杭府无事。”
    “杭府可被牵连么?”
    王勇欲言又止,他看了看钱娇娘,犹豫说道:“皇帝要杭相休了清、杭夫人。”
    “荒唐。”钱娇娘紧皱了眉头。
    黄恭看向军帐中惟一的妇人,他轻易就可猜出她就是邢帅的妻子,小侯爷的娘亲。黄恭虽然不曾见过钱娇娘,但着实已从许多人嘴里听过她许多传闻。黄恭上前与钱娇娘一礼,邢慕铮扭头与钱娇娘道:“娇娘,这位是黄先生。”
    钱娇娘笑着起身一福,“黄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