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显人打了声哈哈,并没有在这个话题继续深究,怎么说都是五十多岁的人了,让他去跟一个晚辈直话直说,答应了还好,万一要是被拒绝了脸面上也过不去。
    像现在这样,张世东拒绝了,双方却依旧能够攀着交情聊上一段时间,两杯酒之后,周显人离座离开,表面上的一团和气并没有半点破坏,一言一语的对话即试探出彼此的底限,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事情,没几个人会去做。
    周显人前脚走,张世东示意苏方到自己的车中拿了两瓶酒给周显人所在的包房送了过去。
    那边显然也没有多少心思坐下来喝酒,看着两瓶特供的茅台,只能摇了摇头叹气一声,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当初的市长-衙内孔鑫与张世东有过那么一场大家至今仍旧看不明白的直接碰撞,而今还是市长-衙内,只不过大家知道张世东的靠山变了,从三把手变成了平江的一把手,眼下的热闹,有的看了。
    两边都不选择妥协,结果就只有一个。
    一方服软,哪怕是不肯承认的输,也要有个结果出来。
    张世东不是事精,哪里有事都跑不了他,而是他选择的方式不是躲避不是退让。想想今日他如果没来,至多祝宁挨一顿揍,以他家在平江的根基,万学凌万大少至多也就是踩乎一脚,让炫酷这边老实的闭嘴如同楼下的广告公司一样服软,也就句号了。万学凌也不是来掀地皮的。赚到钱面子也有了,开门的三脚也踹开了。这就足够了。
    运气不好的是他们双方,在这微妙的时刻碰撞。
    不是人找事,而是事找人。
    同样一个人,同样在一条街上,同样没有太注意的撞到了人。
    撞到的第一个人见到他没有道歉,嘴里嘎巴了几下继续走路。
    撞到的第二个人见到他没有道歉,一怒之下破口大骂,双方纠缠在一起。结果被撞的人用怀里的水果刀刺入了撞人之人的心口,死。
    这就是命运,不同的人遇到问题不同的解决方式,并不是张世东到哪里,哪里就会发生事端。
    一顿饭还没有吃完,又来了两拨客人,一个是市建委的副处长。一个是市里知名企业的老总,话说的都非常客气,也都没有过界之处,给人感觉这新任市长的侄子万大少还是一个相对懂规矩的人,孰料就在张世东走出世纪大酒店之时,阿光打来了电话。刚刚有市政府的人带着铁东分局的人,强行把林总等二十余人接走。
    同一时间,夏所长接到上级命令离开所里,副所长接替了他的位置,强行让计大成三人承认是双方斗殴。起因是因为对面公司装修的声音过大,进而产生矛盾。
    索性对方还算忌讳阿光。没敢彻底得罪这心狠手辣的江湖人士,否则小美一个女孩子,无需要怎样的刑讯手段就能让她就范。
    “杜总,你别这样看着我,我像那么暴力的人吗?我实际上是一个很爱好和平的人。”张世东摊了摊手,却在杜敬学的脸上看不到一点信任。
    杜敬学:“反正你算是履职了,平江办事处就交给你了,现在炫酷在东北的市场并不好做,平江更是到了瓶颈,一年多以来始终没有很好的解决方案,钱也花了,人也找了,收效甚微。”
    张世东明白杜敬学的意思,能让他当这个办事处主任,无非就是黑白两条道摆不平,要是做渠道做市场,要他来干什么,张世东早就从江雪羽那里听到过,在一些民风彪悍的省份,手机行业开始受到冲击,市场越来越难做,不少的经销商都是某些混子转行过来的,手机缝子、各厂家的业务员也都不是善碴子,工作难找这个行业门槛低,谁都能进来,时不时就会在这条街上发生一些斗殴事件。
    杜敬学靠着苏方的关系已经镇不住场子了,恰好江雪羽有意扶持张世东,顺水推舟之下,大家你好我好,总部那边几位副总也都是全力支持,才有了今日的三人分别上位。
    约定好周末下班的时候整个办事处正式给杜敬学送行之后,这位还算讲究,下午并没有离开,而是坐在办公室中收拾东西,并且让孟柔记录下一些他用过的东西扔掉重新购买。
    对面的装修声音又响了起来,张世东叼着烟坐在外面吧台内,看着一个个耀武扬威的身影来回经过,故意多走几回经过,嘴角露出淡淡笑意,这样的生活真挺有趣的,就像是开着作弊器玩游戏,在他人眼中看来惊险万分的场景,玩家没有丝毫的担心,怕啥,哥有作弊器,还能不通关?
    曼妙的身姿,略显憔悴乏累的面孔,职业妆容搭配职业装束,曾经陷害过张军的平江电视台主持人楚楚,如今勉强保住了饭碗,成为了平江一个解决老百姓身边疑难事节目的嘉宾主持人和外线记者,身份地位滑落了不少,在平江也难以生存,每天都要接受他人的指指点点,脸皮的厚度随着时间推移慢慢增厚。
    “东……东少……”见到张世东,楚楚心跳加速,整个人都变得小心翼翼,忐忑不安的望着对方,生怕自己哪句话没有说对得罪了对方,曾经经历过的一切,而今她再也不想经历,别人是崇尚权势和金钱,当她真正面对了那件事之后才发现,这世界最可怕的原来是流氓,一群能够无畏任何事情的流氓,拥有的杀伤力之大,让楚楚至今仍旧难以忘怀。
    张世东指了指对面装修的公司,楚楚点点头,有一种别样的坚决,带着她的摄影师,扛着摄像机举着话筒,以一种镜头前的状态开始录制,边录边进入到装修的区域,以楚楚的嘴皮子,要想给观众以暗示,简单到就如吃饭喝水那么简单,在她的介绍下,这成了一家欺行霸市的公司,装修过程中违背物业条例,同时对周边的公司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占用公共货运电梯、占用公共区域、摆放装修材料不规整、公共区域的地面墙壁被装修材料刮砸、超大的噪音以及,炫酷公司禁闭的玻璃门。
    还不光是楚楚,艾爱也带着《新闻探秘》栏目组出现在平江,且看她这个架势完全是要大干一场的意思,从客运电梯内出来,就摆开了架势,开始摄录和采访。
    面对记者,真正敢于动用武力的狂人并不多,尤其是需要公众形象的被曝光对象,即便有千般万般能耐也不会当场怎么样,有能耐都使用到电视台去,在记者将录影带剪辑完毕送进摄影棚之前,将其拦下来。
    通常的手段是如此,这一次面对着汹汹来袭的多家媒体,对方意识到了问题,来自平江市宣传部的领导第一时间到了现场,并责令电视台报纸广播媒体要实事求是,不要以讹传讹,一番官话过后,现场的媒体少了一半,可有《新闻探秘》在这里,就是最大的号召力,面对着卖点如此强烈的新闻素材,来自周边省市的媒体根本不听你的,继续采访。
    不到下班时间,就在沿江街派出所,上午参加了打砸炫酷公司的流氓混混们,都回到了派出所自首,坦然承认了是接受那家公司林总的收买,以五万块的价格,带着人将炫酷办事处砸掉。
    这边还没等夏所捂着,那边已经有人将这件事爆料到媒体,且媒体还在炫酷的监控设备中拿到了第一手资料。
    如此一来,那些媒体疯狂了,权钱勾结是当下最流行的新闻素材,再加上获得同情牌的恃强凌弱,都觉得这一期将会是一个高峰卖点,精益求精的深入挖掘采访。
    ………………
    管建军,管管,瘦鬼,阿光一起来到华展大厦,就在楼下的水吧,喝着果汁,坐在那里,看着大厦内外装作普通顾客聚集的超过三百名手下,身上都没有武器,三两结伴谁拿他们也没有办法,也没空着手爪子逛街,时不时还买点什么,这世界没有哪条法律规定流氓不能上街买东西吧。
    三百人,务必保护在场媒体都安全返回所在地,至于他们敢不敢播,那是他们的事。
    夏所换上了便装,坐到了四人的身前,也要了一杯果汁,看着四人笑道:“张局刚刚上任,你们也不想惹麻烦吧,今天这件事不是你们能插手的。”
    管建军没有说话,而是将视线投向了管管,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的管管咳嗽了两声,一变天就感冒。
    “夏所长,你要清楚一件事,我们,什么都没有做,如果坐下来聊天也算是犯罪的话,我无话可说。”
    夏所皱了皱眉头:“神仙打架,你们就不怕受到牵连。”
    管管干瘦的肌肤浮现一抹全都是褶子的笑容:“别说是神仙,就算是玉皇大帝要跟我东哥掰掰手腕子,也得看看我,死没死。”
    最后三个字,管管是一个字咬着一个字吐出来的。
    夏所点点头,站起身,心里是佩服的,张世东绝不是靠权势和金钱征服的这些人,那是一种被个人魅力影响到的疯狂,与其它一切的外在都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