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的话声方落，顾文茵鬼使神差的接了一句，“陵王死了，那潘宝珠应该可以回来了吧？”
    “陵王真的死了？”夏至急急问道。
    顾文茵点头，“是真的。”
    夏至连连双手合什，念叨着道：“老天有眼，只可惜苡宁她……”
    说到梁苡宁，夏至话声一顿，眼底弥漫起显而易见的悲伤。
    即便要大房闹得很不愉快，但夏至还是心疼年少的梁苡宁以及命苦的黎氏，想想当初梁大老爷和梁家栋的丧心病狂，再看看今天梁家的结局，谁能说这真的不是老天有眼呢？
    “我回头要去大嫂跟前烧柱香，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她在天有灵也能闭眼了。”夏至轻声说道。
    “大奶奶临死前，求我救大小姐，只可惜……”顾文茵叹了口气，默然片刻后，说道：“我已经写了信去京城，让人帮着打听大小姐的尸身在哪，找到了就运回阳州，和大奶奶葬在一处。”
    “要真这样的话，大嫂和苡宁一定会很高兴的。”夏至说道。
    顾文茵却突然想起潘锦羽在黎氏棺木前的那番话，默了一默后，轻声说道：“夏至，潘家现在是个什么样的情形，你知道吗？”
    夏至摇头，“不知道。”
    “丫头，你想知道，让十三跑一趟便是，这小子打架不行，难道跑个腿也不行？”司牧云说道。
    顾文茵才要开口，堂下的十三已经一迭的说道：“夫人，我这就去潘家、”
    话落，也不等顾文茵开口，转身便往外走。
    得赶在王爷回来前，多多的立功赎罪啊！这次的事，连头领都要受罚，那他岂不是更糟糕？头领陪了王爷那么多年，肯定不会被赶走，他可就不一定了！
    有着这样的想法，十三进了办起差事来越发的谨慎小心。
    潘家，书房。
    潘延生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从午后坐到了太阳落山，他的左下首，管事鲁能同样一身萧瑟的坐在那，久久未曾动一下。
    陵王死了？！
    陵王他怎么就死了呢？
    可心中有千般万般的不甘，到底事实摆在眼前，叫人不得不接受。
    “大爷，大小姐那……”
    潘延生摆手，阻止了鲁能往下说。
    鲁能暗暗一声长叹，到底没再开口，屋子里继续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至一楼苍白的月光透过虚掩的房门照了进来，潘延生才蓦然惊觉，竟然已经入夜了。
    “你……咳……咳……”
    因为太久没有开口，才一开口，喉咙里好似被刀刮了一般，潘延生大声的咳嗽起来。
    鲁能急急站了起来，“大爷，您没事吧？快，快喝杯水。”
    鲁能端起桌上早已凉透的茶盅递了上前，潘延生接在手里，张嘴猛灌了一口，这才觉得喉咙好受了许多。
    “大爷，怎么说，也是您亲生的血肉，还是把人接回来吧。”鲁能轻声劝道，“便是不为着别人，为着大少爷和二少爷，您也……”
    “知道了，我会安排的，你下去吧。”潘延生说道。
    话说到这份上，鲁能再多的话不能说也不合适说了。他揖了个礼，转身离开。
    随着鲁能的离开，屋子里再次陷入一片沉静。
    潘延生怔怔的看着廊檐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挂起来的大红灯笼，绯红的灯光浅浅的向四周发射，使得一切都笼上了薄薄的一层光影，天井里的花树一半浸润在月光里，一半被灯光笼罩，微风轻送光与光的交织中婆娑摇曳，如梦似幻。
    潘延生蓦然就想起那个春日的午后，想起那道站在崖首无畏无惧眉目温婉的身影。想起，他的那句“这位夫人，请问可是出了什么事，是否有在下能帮上忙的地方吗？”想起，她的“多谢公子好意，我这里没什么事。”
    明明是一个很好的开始，怎么就会走到如今这样糟糕的地步呢？
    潘延生缓缓的往后仰了仰，然后闭上了眼。
    陵王死了！
    他又会有怎样的结局？
    “大爷。”
    耳边突然响起管清脆中却略甜美的声音。
    潘延生一瞬睁开了眼，便看到穿一袭天青色衣裙的吴氏袅袅婷婷的站在了书房门外。
    “你来干什么？”潘延生蹙紧了眉头。
    自和俞氏决裂后，他这大半年的时间，不是歇在书房就是宿在吴氏的院里，只是，像今天这样吴氏找到书房来却是开天劈地第一回。但便是如此，潘延生还是隐隐的有些不高兴，书房是重地，不是谁都能来的。特别是女人！当然，俞氏从前是没少来的！
    潘延生脸上绽起抹怔忡之色，似是不明白，这个时候他怎么会想起俞氏。
    而吴氏这时又开口了，“大爷，您今天一天都没吃东西，婢妾做了碗阳春面，您要不要偿偿？”
    潘延生大半天没出屋子，吴氏不说还好，这一说，才发觉肚子正发出一串“咕噜，咕噜”的声音，当下说道：“进来吧。”
    阳春面装在甜白玉瓷的大碗里，白的面条，绿的葱花，一屋淡淡的浮在面上的猪油，飘着令人垂涎欲滴的清香。
    几乎是一瞬间，潘延生便被打开了食欲。
    吴氏将碗从食盒里取了出来，递上一双乌木筷，潘延生接在手里，许是太饿了，他大口大口的吃起面来。吴氏则敛了裙摆温柔秀气的坐在一侧，目光温和的看着他。
    很快，一碗面便见了底，甚至连汤都被喝光。
    潘延生扯了帕子轻轻的拭了拭嘴角，说道：“你回去吧，我这里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是，大爷。”
    吴氏起身，将碗放回食盒，福了个礼，提着食盒退了下去。
    潘延生看着吴氏离开的背影，脸上绽起抹浅浅的笑。
    不得不说，俞氏看人还是很准的。
    这个吴氏确实不错！
    只是，不知道是太累了，还是怎么的，他突然就觉得眼前的一切变得有些模糊起来，他抬手拭了拭眼睛，却在下一刻，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哈哈，咦，他怎么犯起困来了？念头才起，睡意俞浓，潘延生慢慢的趴在了书桌上。心里想着，想睡就睡一会儿吧，反正也不急在这一时，那些糟心的事睡醒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