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城是大明在山海关外的一座军事城镇,与山海关外相距两百余里,虽然宁远城全城的周长不过六里,无法与沈阳和辽阳等关外重镇相比,但却是山海关的门户。
与山海关一样,宁远城呈正方形,高二丈五尺,宽二丈,十余年后的“宁远大捷”就发生在这里。
出了山海关,那么就是辽东都司的地盘,这意味着李宏宇的辽东巡抚正式发挥效力,故而宁远城守将自然不敢怠慢,尽心安排食宿,给那两千骑兵的马匹喂食黄豆等高营养的饲料,以补充其体力。
李宏宇在宁远城消息了一晚上后第二天一早就起程,经杏山城、锦州城和松山城等军事重镇,日夜兼程,于四月初三傍晚时分抵达了辽阳城。
虽然明军在萨尔浒大败,但由于后金军距离辽阳尚远故而辽阳城里的局势依旧安稳,并没有出现逃难的情形,不过气氛已经显得颇为紧张和压抑,进出城门皆受到士兵的严加盘查,以免后金军奸细混进城里。
城门官见从山海关来了两千余人的骑兵,以为是朝廷派来的援兵,脸上不由得流露出兴奋的神色,稍微盘问了一下后就把人放了进去:那些骑兵一口的陕甘口音,这可是后金军的奸细所无法做到的。
进城后,李宏宇径直率军赶往了辽东都司衙门,前去见辽东经略杨镐和辽东巡抚周永春等辽东大员。
两千骑兵的出现顿时引发了城里百姓的关注,纷纷指着在街道上行进的骑兵指指点点地议论着,要知道这可是萨尔浒战败后第一支驰援辽东的明军,使得不少人心中松了一口气。
到了辽东都司衙门,李宏宇挥了一下手,骑兵们就把辽东都司衙门的大门团团围住,街前的道路被清空戒严,使得气氛骤然变得紧张起来。
在大门前值守的士卒见那些骑兵来者不善,拔腿就往大门里奔去,前去给杨镐等人报信。
李宏宇在门外等了一会儿,估摸着杨镐等人差不多已经得到了消息,然后领着韩方和一众骑兵大步流星地走进了辽东都司衙门。
进门后不久,在前去前院大堂的路上,一群士兵簇拥着几名身穿高级文官官袍的中年人迎面走了过来。
很快,双方遇到了一起,李宏宇身后的骑兵和那几名高级文官身后的士兵冷冷地对峙着,李宏宇也在跟那几名文官互相打量着对方,现场的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
“你们是何人?”
经过最初的沉寂后,一名跟在那几名高级文官身旁的将领走上前一步,手扶在腰刀的刀柄上,一脸警惕地瞪着李宏宇沉声问道,在此之前辽东明军可从没接到有援兵要来的消息。
“杨经略,下官是兵部武选清吏司郎中韩方,奉皇命前来宣旨。”
这时,站在李宏宇身后的韩方闪身而出,沉声手里举着由黄锦制成的圣旨卷轴,高声向那几名高级文官领头的中年人说道,此人就是辽东经略杨镐。
“韩郎中。”
随着韩方的现身,那几名高级文官纷纷面露惊讶的神色,他们都是京城的京官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自然互相认识,况且韩方还是兵部的官员与他们在辽东战事上打过交道。
“臣接旨!”随后,在杨镐的带领下,那几名高级文官纷纷跪了下去,跟他们身后的将领和士兵也跟着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钦命翰林编撰、詹事府司经局洗马李宏宇为辽东巡抚兼兵部右侍郎,赐尚方鸣龙剑,总兵以下诸官先斩后奏。”
韩方打开圣旨,抑扬顿挫地念道,“另,免去辽东经略杨镐一切官职,押送回京听候审问。原辽东巡抚周永春调拨军需有度,升辽东副经略,在新任辽东经略熊廷弼赴任之前协辽东巡抚处理政务。钦此!”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听闻此言,杨镐的脸色变得无比黯然,跟众人一起叩首谢恩,他早知道自己会被丢官罢职,辽东战事的失利肯定要由他这个主帅负责。
与此同时,杨镐心中也对新任的辽东巡抚感到好奇,不仅他周永春等人心中也充满了狐疑,他们都是在京城任职多年的京官,对翰林院和詹事府的事情一清二楚,从没听说过有一个名叫李宏宇的官员。
“韩大人,李巡抚何时抵达?”沉默中,一名中年官员打破了现场的平静,向韩方一拱手后沉声问道,他就是刚刚被升了官的周永春。
周永春无疑是最想知道李宏宇身份的人,毕竟两人即将成为同僚,而且他这个副经略还要辅佐李宏宇,当然要先打探一下李宏宇的底细,好像忽然之间就从翰林院和詹事府冒了出来。
其余的辽东官员闻言纷纷望向了韩方,脸上纷纷流露出紧张的神色。
辽东除了周永春这个副经略以及巡按御史陈王庭和监军的户科给事中李文韬外,剩下的官员最大的就是总兵,皆在李宏宇手中尚方鸣龙剑的斩杀范围内。
值得一提的是,总兵并不是大明的常设官职,与巡抚一样而是一种军事派出性质的临时官职,大明常设武职是卫指挥使、千户和百户等等。
因此,总兵分为地区性总兵,以及地方性总兵,例如柴国柱,他在陕甘的时候任陕西总兵,节制陕西境内明军,可谓大军区司令,而到了山海关则成为了山海关总兵,只管山海关一地的明军,即地方分军区司令。
实际上,明朝并没有副将这一官职,这是清朝绿营的武职,从明朝地方性总兵转化而来。
“诸位大人,本官就是新任的辽东巡抚,万历四十七年已未科状元。”听闻周永春的问话,李宏宇一拱手,沉声向杨镐和周永春等人表明了身份。
“状元?”
杨镐和周永春顿时大吃了一惊,纷纷诧异地望向了李宏宇,脸上满是难以相信的神色,对万历皇帝派遣新科状元来辽东感到颇为不解,这样岂不是使得辽东的局势变的得更加糟糕?
本来,杨镐和周永春等人还以为新任的辽东巡抚是万历皇帝从地方上进士出身的官员调往京城翰林院和詹事府任职的,这样的话对方至少有实际处理政务和军务的经验。
可李宏宇是一个在翰林院连屁股都没有坐稳的新科状元,没有丝毫从政的经历,如何驾驭辽东复杂的局势?
虽然李宏宇是状元但实在是太年轻了,又是新近踏入的官场,这使得杨镐和周永春等人不知不觉间就对他产生了轻视之心,毕竟打仗不是儿戏李宏宇一个毛头小子如何服众,难道要其像赵括一样纸上谈兵不成?
“诸位大人,皇上对辽东战局异常关注,咱们还是先谈当前的局势吧。”李宏宇清晰地从众人的惊愕的眼神中看出了轻蔑,不过他并不以为意,抬步领着韩方等人走进了大堂。
周永春等辽东官员望了望面色铁青的杨镐,随即跟了过去,现在李宏宇已经是辽东的最高统帅,他们自然要听从李宏宇的命令了。
杨镐神色黯然地立在那里,他已经被万历皇帝革了职现在是戴罪之身,故而没有继续参加辽东军事会议的资格。
但李宏宇不开口让人把他押走的话,那些辽东都司衙门的士兵自然不会为难杨镐,再怎么说杨镐也是辽东的前任统帅,虽然被革职但余威尚在。
进了大堂后,李宏宇当仁不让地坐在了上首处的主座上,韩方和周永春等人分坐两侧座椅,齐刷刷地望着李宏宇想要知道这个新科状元会玩出什么花样。
“来人,把杨大人请来。”李宏宇环视了一眼现场的众人,目光很快就落在了孤零零立在堂外院子里的杨镐身上,不动声色地开口说道,想必杨镐现在的心情十分复杂,堂堂的辽东经略竟然被晾在了那里。
立在李宏宇一侧的一名年轻将领闻言立刻出去请杨镐,杨镐迟疑了一下,跟着那名年轻将领进了大堂,面无表情地立在了大堂上,他现在是戴罪之身哪里还有坐的资格。
“杨大人,请坐。”李宏宇见状伸手向杨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沉声说道,“杨大人,你最清楚辽东的战局,还望助本官一臂之力。”
“巡抚大人言重了,这是下官的份内之事。”听闻此言,杨镐的面色稍缓,向李宏宇拱了一下手后坐在了一侧末尾的座位上。
“杨大人,你是如何看待此次平叛失利的?”等杨镐落座后,李宏宇沉吟了一下,不动声色地问道。
“巡抚大人,下官三月初三陆续发兵,与四路大军俱约定初十至二道关,合兵前进,共击建州叛逆。可西路军总兵杜松出师要占首功,单马行前,辄弃车营孤军冒进,虽初九略有小获但不知其已入贼之伏,建州叛逆调集兵力合而攻之,焉得不败?”
杨镐闻言沉思了片刻,然后神色严肃地望着李宏宇说道:
“初十,北路军总兵马林行至三岔儿堡,闻杜松已先出一日亦仓皇疾出,等至二道关西路兵马已败亡,建州叛逆倾力攻之,何能久支?”
李宏宇的眉头不由得皱了皱,他清晰地听了出来,杨镐此时既哀怨时间的阴差阳错没能形成四路合击,更愤恨西路和北路主将的各自为战,断送了明军此次征讨建州叛逆的主力。
故而,杨镐把失败的责任推到杜松和马林的身上,指责两人断送了这次四路合攻的军事部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