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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节重返国都(3)
    残秋的凌晨,尚被晨雾笼罩的汕尾海域惊涛拍岸,海鸟跃空。晨曦微光和海浪击岸声瞬间被日军舰炮出趟的巨大火光和震天炮声陡然间给吞没。在四艘“金刚”级战列舰舰炮和从台湾高雄机场飞至此的海军航空兵“地毯”式轰炸掩护下,日军新组建的“华南派遣军”第十三方面军之第三师团、第一零三师团和第4旅团逾五万人在总司令官埝彦亲王中将指挥下闪电般撕开驻粤国军脆弱的海岸防线在汕尾、羯石、平海等处突袭登陆;随后日军第十五方面军以第七师团为主力前锋旋即在阳江再次登岸突入广东腹地。华东战事中兵力被抽调殆尽的广东国军面对日军突如其来的滚滚登陆浪潮根本无力招架,陆岸防线接连土崩瓦解,入粤日军一路势如破竹,掠地千里。仅仅九月一日当天,珠海、江门、惠州、东莞、潮州、揭阳等二十多座城市便被日军太阳旗融化;次日中午,日军第7旅团在战车大队配合下长驱直入,几乎兵不血刃轻取广州;在登陆攻陷广东的同时,海南岛亦在日军一零九师团登陆狂澜中被吞噬殆尽。广东、海南两省在一周内全部沦入日军之手已成定局,打通粤省北上铁路的日军兵锋直指武汉南腹之湖南。
    峰回路转的南方战事消息传来,举国上下一片震惊。广东驻防司令余汉谋上将立刻成为全国舆论攻击焦点,各界都愤怒指斥其丢失海南、广东国土之责,媒体甚至讥讽赠送其一个外号“余汉无谋”。《中央日报》、《大公报》、《东北日报》等各大国内影响力深远的报纸都不约而同用同样一个触目惊心的标题:华南危急!
    纵观此时全国战局,如果华东日军和华南日军是两把钢刀,那么刀锋交合之下的江苏、浙江、安徽、江西、福建、广东、海南、湖南、湖北这南方九省无一不是蒋介石中央系之根基腹地所在。战事之大、变化之速俱已大大超出了武汉政府和蒋介石的估计预料。在华日军不但没有陷入日薄西山的被动防御境地,其高层反而敏锐地觉察到了中国南方军防力量空虚而乘虚而入。华南、华东两路日军合围之地亦全是中国最富庶和工业集中之所,日军的用意不言自明:一来扩大“新南京政府”的疆域,二来贯彻日本大本营在面临战争物资匮乏给基层部队下达的“以战养战”政策。
    这个时当的全国舆论可谓是铺天盖地狂潮倾泻,更是国难当头之际,亏难他们还能如此气定神闲,这种老僧入定般的养气功夫果然不是常人能有的。武汉军委会会议厅偏室内,望着正襟端坐对面的国府行营主任陈诚和中央军政部部长何应钦两人脸上那宛如姜太公稳坐钓鱼台的神情,千里奔赴而来刚刚下飞机的东北边防部秘书长朱光沐只觉得一股按捺不住的怒意直上心头。他微微欠身行个礼,借着刚刚一路飞机颠簸的头晕目眩也顾不得含蓄委婉的说话态度开口道:“陈主任、何部长。”朱光沐又望向这个小小房间里面的另外两个人,国民党参政会参政员兼“民盟”中央执行委员会主席张澜和国民党军事参议院院长兼“民革”领导人李济深恭敬道:“表老、任公。各位,我自知资历低微,但身负张副总司令重托不敢懈怠。几句掏心窝的话说的如果激撞,还请各位见谅。”
    在给自己的话垫了个底后,朱光沐微微提高音调,说话口吻也随之略毫不客气起来:“正像中共毛先生所言,‘寇深祸重,神州有陆沉之忧;民众发舒,大难有转旋之望’。此刻国难当头,日寇侵我国土之灾重无须我再多言。当此危急时刻,国府自当理应团结全国各党各派,抵御外辱共赴国难。长话短说,我这次前来还是为了向中央重申张副总司令的三个请求:一、再次恳请国府团结全国各方势力统一抗战,将中共纳入国军抗日阵营;二、早日开通奉鲁铁路交通线,恢复我方华东前线部队的后勤补给;三、敦促国府对日宣战,倾尽举国之力与日寇破釜沉舟。还请陈主任、何部长、张参、李院长将此三条传达带给蒋委员长。”
    张澜点点头肯许道:“是啊,陈主任、何部长,张少帅在淞沪会战初支援中央国军弹药枪械无数,此刻战祸蔓延之际更是派遣东北边防军之精锐出关抗战,这些都是有目共睹的,完全可证张少帅一片忠国爱民之心哪。奉鲁铁路关系重大,国府理应早日解决,切不可做同室操戈、亲者痛仇者快之事。”
    “联合中共以及全国其他党派这也是当前抗战局势必然的。”李济深接过话道,“这本身就是先总理的建国三大原则之一的‘联共’。目前中日两国实质已经处于战争状态,我认为中央也没有必要一直挂着这块‘战而不宣’的遮羞布。张少帅的这三条,我完全赞成。”
    看着张澜和李济深都在帮张学良说话,陈诚面露深思,何应钦则面色难堪了一下,咳嗽一声后道:“朱秘书长,军政国家大事相信委员长自有公断,还请转告张副总司令让他放心。”
    看着对方早在自己意料内的中庸态度和官样文章般的回复,朱光沐脸上浮出一丝嘲讽:“是啊,张副总司令可一直在盼着委员长的公断呢。”他忽然起身,激动道:“好,我就打开天窗说几句犯上的亮话吧!这几个月来,日寇先攻京沪再取海粤,没良心地说一句,本来我东北八省二市远隔战火千里,本可隔岸观火置身事外,但张少帅和我东北七千五百万人民秉着手足同胞之情,大力支援国军抗击日寇并调遣我东北十万热血子弟兵南下出关,驰援国军浴血奋战于京沪苏中。可国府态度实在让人齿冷心寒!一而再再而三束缚为难我东北地方和出关部队,敢问公道情义何在?若委员长欲效慈禧太后‘宁予外邦不给家奴’,那就是逼着我东北边防军破坏军令政令统一了!”
    朱光沐一席话如投入油锅中的冰水,直震的何应钦和陈诚二人面面相觑。这个张学良“特命钦差”言辞之厉前所未有,话语中已经隐隐有咄咄之意了。东北军拥兵百万,装备精锐,如果要“破坏军令政令统一”,这个后果就不是国府能控制住的了。一股巨大的紧迫感涌上二人心头,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陈诚沉声道:“请问朱秘书长,这是张副总司令的态度吗?”
    “是的!”朱光沐斩钉截铁。
    溪口镇是浙江省一个景色秀丽的山乡小镇,因为这里是全国党政军最高统帅蒋委员长的故里老家而闻名全国。这里既不是战略要地也没有工厂矿场,自然没有任何国军驻军,但九月二日上午,三十多架日军战机突然光临溪口天空,炸弹铺天盖地而下,顿时无数溪口百姓在这天降灾难中痛苦挣扎着。蒋介石故居丰镐房和别墅文昌阁在日机精确重点轰炸中被夷为平地,躺在病床上的蒋介石前妻、蒋经国生母毛夫人直接被活埋在了废墟里面。
    武汉军委会最高统帅部会议上,蒋介石闻讯脸色铁青,浑身几欲控制不住地战栗。日军这个犹如挖他蒋某人祖坟的行为无疑给他感情上带来了巨大冲击。在命令江西省保安处少将处长兼赣州专员蒋经国回去料理丧事后,蒋介石面色阴沉地听着何应钦的报告,“张学良部现在有什么动静?”
    “回委员长,张学良正在频频调动部队,进驻平津的东北军已经由原先一个步兵旅增至四个摩托化师。奉鲁交界处现在剑拔弩张,东北军海军部队亦游弋于北渤海湾,双方随时会爆发进一步大规模军事冲突。”
    蒋介石焦躁不安地轻轻敲着桌面:“中共代表也来了?”
    “是的。中共代表陈云、王若飞、周小舟、吕振羽和朱光沐乘坐同一架飞机已经抵达武汉,文白正在接洽。校长,”陈诚上前一步,低语道,“看来中共和东北在背后也在进行密切接触。”
    蒋介石凝望着桌子上的水杯,半晌不语后艰难道:“致电张学良。”
    “五项国策分别是:一、停止内战,集中国力一致对外;二、保证言论、集会、结社之自由,释放一切政治犯;三、召开各党各派各界各军的代表会议,集中全国人才共同救国;四、全力完成对日作战的全部工作,坚决不与之媾和乞降;五、改善人民生活。”东北边防部机要秘书王卓然一边加快脚步跟着大步前进的张学良,一边报告着,“少帅,以上就是四日在武汉召开的国民党第五届三中全会上,国府确定的五项对日对内国策。”
    “唔。老蒋比上次有诚意多了,起码没有那么漫天要价。看来小日本卡的他也快受不了了。”张学良点点头,从鼻子里面发出一声低声,“中共方面呢?”
    “中共代表周恩来、董必武和刘少奇已经在北平和我方代表会见并召开双方洽谈会议。就国府的这五项国策,周恩来对此代表中共向国府提出了四项保证:一,中共将在全国范围内停止任何以推翻国民党当局统治的武装暴动活动;二、中共工农政府将改名为中华民国苏维埃特区政府,工农红军改名为国民革命军,直接受武汉中央政府和国民军事委员会指挥;三、在特区政府区域内实行普选的彻底民主制度;四、停止没收地主土地政策,坚决执行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之共同纲领。”
    张学良停下脚步,击打着手中的报纸叹息道:“周总理…不、周副主席和中共果然是大智大勇、大仁大义,做出这么大的让步,确实很了不起呀!”感慨着,刚跨进边防部会议室,于学忠便满面喜色地递过来一份电文:“少帅,老蒋终于松口了!加上荣参谋长在衡州的努力,奉鲁铁路终于重新开通了!”
    毫不客气地说,已经对武汉国府失去耐心颇有几分不耐烦的张学良在接到军委会这份期盼已久的命令后脸上并没有多少波澜:“哼!蒋介石要是再让韩复榘搞这样的小动作,老子直接把他山东给吞了!谁能拦我?”他的注意力此时全放在手中《东北日报》上一个看似毫不起眼的消息上,“孝侯,你先看看这个。”
    于学忠接过报纸,念道:“…经华盛顿和东京多次谈判后双方达成一致意见,《美日航海通商协约》延期五年…”他略疑惑地望着张学良。
    “我知道你的疑惑,日本人和美国人这份协约对我们目前的中日之战有何联系。”张学良淡淡道。历史上美国在太平洋战争爆发前是废除了这个条约,而在这个时空却延续了,日本不但不会偷袭珍珠港,反而和美英越走越近。历史已经因他张学良而改变的面目全非。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和“天机”,张学良自然不能泄露。他隐晦地解释道:“孝侯你想想,日寇大规模侵华战争已经严重触犯了美国在华利益,日军目前消耗的巨额战争物资除了从我国掠夺外基本倚赖进口。欧洲德、意等国已经限制了关于钢铁、石油、橡胶等物资的对日贸易,为什么美国反而用延续条约的方式间接地支持日本对华战争呢?而英国差不多也是这个态度。”
    于学忠立刻心领神会:“如果美英也限制了日本在战略物资上的进口,那么本土资源匮乏的日本必将很快战败。作为战胜国的我国实力猛增继而鳌首东亚,威胁到美英两国在东南亚和西太平洋的霸权地位…”
    “不错!我们和德意的暗中联盟已经把日本推进美英的怀抱。五年,延续五年,这个时间不短不长,中日战争如果继续打个五年不论两国谁胜谁败,我国经历如此漫长的战争也必然国力耗损殆尽,起码十年内恢复不了元气。中南半岛诸国、印度、东南亚、菲律宾全是美国和英国的殖民地,我们要是崛起了,必定取代日本威胁到他们在这些地方的统治和利益。”张学良面露嘲讽,“厉害啊,精明啊。作为资本主义暴发户的美国又能在这五年的中日战争内大发战争横财。他们把日本这头狼养壮了才能最大程度地咬伤我们。英伦三岛上的那个胖子和大洋彼岸的那个瘸子真是老谋深算。”张学良愤恨着,又问道:“前线部队怎么样?”
    “王以哲部尚可,第一军则很不妙。龙云峰部和第45旅在攻取靖江战事中率先突入城内,由于后续部队无法扫清周边地带的日军残留据点,日军第十六师团、第一零八师团以及第十旅团已经重新控制这些地域。一句话,第一军的第一〇一师和45旅已经陷入城外的日军包围中,他们在困守孤城,王树常全力指挥部队试图打开缺口配合龙云峰和楚奇明突围,但是部队弹药物资极度匮乏,攻击力度不高,加上日军作战意志极为坚定,效果不大。两部可谓凶多吉少。”
    参谋部长兼长城军校校长蒋方震补充道:“一〇一师和45旅都是我军精锐,且在对日作战中战功赫赫。从日军调拨兵力之重不难估计,衫山元恐怕已经勒令山下奉文下定狠心要吃掉他们。这已经不是全歼我军一个师和一个旅的问题了,其象征意义和对敌我双方士气影响不可高估。”
    “这是对他们的考验!是检验他们究竟是不是名副其实的东北军精锐!运输部队给我陆空并进快马加鞭,要是遇到阻扰,押运部队可以全力反击!一切事情我负责!”张学良凝视着沙盘上被数不清代表日军的小太阳旗包围的靖江,声色俱厉下令,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没有必要再牺牲前线将士的生命来为自己对国民党的退避三舍而买单。
    “炸了!”龙云峰指着陷在路边泥地里没有燃油和炮弹而无法开动和战斗的一辆辆“东北虎”命令着,话语中尽是钢铁般的拒绝。“我们要收缩兵力退入城内坚守待援,没有炮弹和燃油的火炮、坦克只要带不走的统统炸掉!绝对不能落入日军之手!动作要快!不必心疼!战车火炮没有了我们还可以再造!装甲兵和炮兵给我拿起枪。准备战斗!”
    没有人敢对龙云峰的话产生质疑,一〇一师的装甲兵和炮兵们泪流满面,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出关以来一起浴血奋战的战友们的钢铁身躯。爆炸巨响和火光中,一辆辆战功卓越所向披靡的“东北虎”、2号坦克、130mm加农炮和180mm榴弹炮在这异地他乡的土地上化为废铁。
    “楚奇明呢?”龙云峰继续在泥泞的街道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城内人声鼎沸,川流不息奔向各自阵地的官兵们正在奋力构筑着工事和巷战堡垒。他身边副师长阮春望答道:“楚旅长带着45旅的一个主力团正在城东侧翼构筑防线地狱日军阿部旅团。”
    “嗯,这小子就是这样,不爱说话喜欢干实事。”龙云峰欣赏道,此时天边滚滚升起片片火烧云,那是占有绝对兵力优势席卷的日军的炮火染红了乌云,郊区双方先头部队已经粘结在一起。
    夜色中,十多架东北中型运输机在日军胡乱打出的“欢迎”高射炮火中闪躲着歪歪斜斜飞到城市上空,纷纷扬扬抛洒下漫天悬挂着物资的降落伞,每一个包裹木箱上都缠着一亮一灭的指示灯泡,在这个阴云密布的夜空犹如漫天繁星,煞为壮观。其中两架运输机降落下城内的临时机场。所谓的机场就是一〇一师的工兵部队把城内一大片已经在炮火中毁坏的差不多的民房给彻底夷平的空地。
    “龙副参座,少帅让你和楚旅长以及其他所有的将级军官全部搭乘飞机离开这里。”飞行员下来,敬礼。
    “这是命令吗?”龙云峰不置可否反问。
    “不是。”
    “你们可以走了。”龙云峰一脸无所谓地耸耸肩,“抓紧时间多运点罐头和子弹来。”
    “少帅知道你和诸位指挥官不会丢下部队。这飞机上的纸箱内全是信封和信纸,还有四个小时天亮,有什么要交代的还请你们抓紧时间。”
    “少帅真体贴。”龙云峰一向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浮出一丝笑意,“万一我殉国了,按照武汉军委会的惯例,我就被追晋升为上将喽!不到半个月内由少将升为上将,这种晋级速度恐怕在国军千员战将中都是首无先例的吧!”
    身边的军官们脸上都露出苦笑。
    “你们给我记住!”龙云峰收起笑容,凛然道:“我们东北军自从三三年底与日寇交锋以来还没有尉级军官投降过,这个先例绝对不要从我一〇一师开启!”(最近处于低潮期,灵感匮乏,写的越来越烂了,对不起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