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对雕塑有一点了解的人,都会知道,在一整块东西上,雕刻处一个物件,那么相连的地方,肯定会留下很清晰的痕迹,这种将背景与雕刻物区分出来的痕迹,被称为雕槽。
为了让雕槽变得更美观,在物品完工后,会对那些边角进行打磨,使之变的圆润,让人看不出雕琢的痕迹,一眼望去,物件上的雕塑,仿佛是自然生成的一样。
但这种工艺,只适用于物品摆件,是在人所能完成的范围内,但像那种依山而刻的大型雕刻物,雕槽是无法进行处理的,因为根本就没有那么大的工具,即便有工具,要想完成那么庞大而细致的打磨工作,甚至比雕刻一件东西要更为费力。
著名的四川乐山大佛,时过千年,雕槽都清晰可见,但我们眼前的这个东西,它的脚与山壁结合的地方,根本没有一丝雕槽的痕迹,也就说……这东西,根本不是人工雕刻出来的!
我顿时瞠目结舌,难道……难道这玩意是自然形成的?
这、这太不可思议了。
半晌,我和老胡对视一眼,老胡那张布满尸斑的脸,混合着震惊与不解,跟我对视了足足五六秒,这时,旁边突然传来胖子的声音:“别他娘的眉来眼去了,胖爷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小天真,手电筒拿过来,那上面好像有东西。”
去他妈的眉来眼去,我尴尬的笑了笑,打着手电往胖子那边走,老胡紧跟了上来。
我道:“要没有发现,小爷我当场就废了你。”
胖子苦着脸道:“胖爷我都没几天好活了,临到死你小子还要废了我,你安的什么心呐……”我摆摆手,打断他的话,道:“在哪儿?”
我们此刻,是站在巨型雕塑的两条腿之间,胖子指了指右边那条腿,道:“上面。”我眯着眼看,借着惨绿而微弱的悬空灯,只见那靠近腿的地方,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像是一根比较粗的东西。
胖子瞪着眼分析道:“在两腿中间……别是个**吧?这古人搞艺术创作,可太写实了。”我连教育他的心情都没有了,将手电光打上去,一边观察,一边道:“胡哥,你看那是什么?”
老胡眯着眼看了半晌,道:“像是人工打上去的什么东西,看不清,得爬上去才能弄清楚。”
人工?我心里有些没底,这东西,要说是人工做出来的,可能性太小,但如果是自然形成的,又有些骇人听闻了。
我将装备往地上一放,道:“我上去看看。”
这面的石壁,凹凸的非常厉害,爬起来比较顺手,我将那手电筒竖直的插在内裤边上,开始往上爬。
那快地方,大约离我们有十三四米高,我很快爬了上去,随着越来越近,我终于看清了胖子口中像**的玩意,那东西确实处于两条腿的中间,但实际上,那却是一条人工修建出来的栈道。
栈道只有六米多长,绕着雕塑的大腿往上走,紧接着便断了,又隔了两米多得地方,又出现了半截栈道,估计以前这些栈道实际上是一体的,只是年代太过久远,因此有很多地方都断了。
这栈道是木制的,此刻我就趴在那栈道的底部,腾出一只手往上推了一把,木料居然还挺结实,而且还伴随着一股金铁的响动声,我听着这声音,仔细一看,发现在那些木板的细缝中,还有一些极其细的铁链加固。
我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洞窟下面的那具夺命棺,至少也是战国时期的,但眼前这木制铁锁栈道,至今还没有腐烂,说明它修建的时间并不长,距今为止,除了我们,唯一来过这里的,就只有那个鸠占鹊巢的方士了。
我目测着栈道的走势,是绕着山壁一路往上的。
难道,这栈道是那个方士修建的?
第二个龙头,难道就在这洞窟的上面?
“天真无邪同志,你看清楚了没有?是个什么东西?”我低头,冲下面喊话的胖子道:“是栈道,还能走,你们先上来。”
紧接着,我一手探着抓住了栈道的边缘,整个人吊在了栈道底下,双臂一使力,一个驴打滚从栈道的边缘翻了进去,底下的木板发出咯吱一声响,听的我心惊胆颤。
但这木板很厚,当初这条栈道修建出了,大约经常会搬运重物,所以修建的很牢固,我踩了两脚,没什么问题,便探出头冲下面的两人,做了个快上的手势。
很快,我们三人都处于这个栈道上,老胡提醒胖子别乱动,说他体重超标,很可能让我们陷入险境,紧接着,我们顺着栈道往上,走到了栈道的尽头。
这个栈道的设计方式,是z字型的走势,一路往上,栈道下面靠粗壮的圆木棍支持起来的,比较牢固,再加上山壁攀爬起来比较简单,很快,我们几乎就爬到了雕塑腰部的位置。
越往上走,我越觉得惊心,因为这个巨大的雕塑,并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精细,甚至它没有服饰,完全只是一个人体轮廓,越看越不像是人工雕刻出来的,最后连胖子都发现了,说了一句:“胖爷怎么觉得,这人好像是自己长在上面的?就跟……那个什么一样?”
胖子的话说的不清不楚,我下意识的问了一句:“跟什么一样?”
胖子道:“你记性被狗吃了,不就跟那个假的昆仑胎一样吗?”
胖子说完,我的脚顿住了,浑身冒起了鸡皮疙瘩。
昆仑胎……昆仑胎,那可是可遇而不可求,完全无法靠人力所寻找的宝穴啊。
华和尚当年就曾经说过,昆仑胎又叫地生胎,只有等里面的胎成型了才能被偶然发现,是天定的宝穴,完全无法预料它会出现在何处,流传至今,据说只有上古的黄帝埋在了昆仑胎里面。
在长白山那一次,汪藏海造出了一个假的昆仑胎,差点害死我们,难道这东西……
我觉得头皮发麻,又觉得不太可能,昆仑胎是胎状,但我们眼前这个如同天生长出来的人形,完全是一个成型,如果真是昆仑胎,恐怕要改叫‘昆仑哥’才行。
我对胖子道:“不靠谱。”
胖子又猜测,嘶了一声,道:“会不会是一只超级密骆驼?”我刚想教育胖子,不要做这么多唯心主义的猜想,老胡突然嘘了一声,道:“别说话,你们听,是什么声音?”
声音?
我立刻屏住了呼吸,留意着周围的动静,我们此刻身处与洞壁的栈道上,脚下是至少有三十米的高度,周围漆黑一片,洞壁上悬着惨绿的残灯,那光线,几乎可有可无,完全不起作用。
黑暗中,有一种很奇怪的声音响了起来,那声音非常弱,仿佛离我们很远,但你仔细一听,却可以发现,它是真实存在的。
我们三人停下脚步,在栈道上侧耳倾听,戌时,胖子突然将耳朵贴到了石壁上,道:“好像是这石头发出来的。”
石头?我赶紧也把耳朵贴上去,果然,那种细微的声音变清晰了一点,如果要去形容,我觉得有些像是风的声音。
我道:“像是风声,估计这山后面有空间,没准儿就是那方士的墓。”按照这栈道的设计,那墓的位置,已经八九不离十了,肯定就在这山壁里面,只是不知道,顺着这栈道,能不能找到入口。
胖子道:“风?墓里还透风?那这风声可够大,那老粽子修墓的时候忘记封顶了?”
我听着声音,一时也没办法判断,便对胖子两人道:“这地方毕竟千百年了,难免会产生一些地质变化,况且,照现在的走势,那方士的墓修的比较高,没准还真是个透风的,猜也没用,先去看看,如果真是地质变化产生了大型通风口,那咱们没准就能顺着出去。”
事实上,我一点信心也没有,但这种时刻,除了将事情往好的方面想,我们别无选择。
胖子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膀,一马当先超到了我前面,我们此刻正处于半腰的地方,往前的栈道打断断断续续的,大约又走了七八截栈道,胖子突然不走了,头也没回的对我们道:“这路可不好走。”我估计前面是出了什么状况,随口答道:“不好走也得走。”一边说,一边往前探出身体,这时,我发现,前面的路没了。
栈道至这里便断了,上方的山壁上,可以看到一根根整齐镶嵌在石壁上的圆形木棍,就像是梳子的齿一样在我们头顶上排列着,这些圆木棍,是栈道的支撑点,但此刻,山壁上除了这些露出来的圆木棍,栈道却消失了,消失的干干净净,甚至连一根加固的铁链都没有留下。
我不禁和老胡对视一眼,老胡沉吟道:“是人为毁坏的,上面肯定有东西,他们把东西运上去后,就将最后这截路的栈道破坏了。”
不仅如此,最高明的是,剩下这截不仅将栈道损坏了,而且原本凹凸不平便于攀爬的山壁,再这里却变得很平整,仿佛被打磨过一样,上面有着清晰的人工凿刻的痕迹,这样笔直平整的山壁,我估计就是小花那只猴子来,也爬不上去。
胖子用手,比划了一下高度,最后对我道:“那些木桩子打的也不高,天真,你要是能一蹦四米高,肯定能够的着。”
我道:“就我这身高,这辈子也蹦不到四米,你觉的可能,你怎么不试试?”
胖子鼓动我:“没事,大不了就是失败,有我和老胡在下面接着,也摔不死你。”
老胡摇了摇头,道:“摔不死,也得把栈道砸穿。”接着,他从腰间摸出了探阴爪。
探阴爪收在木匣子里,我帮老胡打着灯光,老胡瞄准了上面的一根木桩子,将探阴爪射了出去,只听嗖的一声,一个乌黑的钢爪就飞射出去,紧接着稳稳当当的扣住了上方凸出来的木棍,我心中一喜,对胖子道:“我和胡哥爬上去,胖子你就跳上来。”
胖子说:“那怎么成,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天真,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厚道了?”
我道:“我是怕木棍撑不住了,万一断了怎么办?”我话刚说完,耳边突然想起了叭的一声,我还没反应过来,不知从哪里袭来一股灰尘,顿时将我眼睛迷的睁不开。
怎么回事?
我惊了一下,感觉到脚下的栈道似乎突然震动了一下,紧接着,便听到了胖子的骂声:“靠,你个乌鸦嘴!”我连忙吐了几口口水,才感觉眼睛舒服了一些,睁开眼一看,发现就在我脚边不远处,躺着半截粗木棍,木棍的旁边还有一个探阴爪,探阴爪的另一头被老胡抓在手上。
那木棍的断裂处参差不齐,显然是因为没有经受住重量,所以断了。
我愣了愣,恨不得抽自己一个耳光,难道真是我这张乌鸦嘴惹的祸?
老胡眉头一皱,嘴里啧了一声,将探阴爪收回了木匣子里,紧接着,他又瞄准了上头的另一个木桩子,又快又准的射了出去。
探阴爪又一次扣住了一根木桩。
老胡眼神一暗,冲我打了个手势,我赶忙往后退了一步,紧接着,我看到老胡的手使了使力,在测试木桩的牢固程度,结果他手才一用力,又是一声吱呀声响起,半截木头从上面直接砸了下来,带出了很多木灰。
“咳咳。”我被呛了一下,扇了扇鼻子,凑到那断木头前一看,顿时觉得不好,这木头桩的里面。竟然已经烂空了!
怎么回事?
我觉得不对劲。
为什么我们脚下的木桩子,时隔几百年都可以承受我们几人的重量,而上面的木桩却烂空了?难道是用的材料不一样?我立刻蹲下身,跟我们脚下支持栈道的木桩对比了一下,结果发现,木料是一样的。
我不禁奇怪,就在这时,我手里的手电筒闪了两下,变得更加暗淡,似乎又要灭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可是我们唯一的大光源,如果灭了,可只能照打火机在悬崖上找路了。
我赶紧将手电筒关了。
周围一下子陷入了黑暗里,虽然很黑,但由于洞窟石壁里幽幽的悬空灯,因此也不至于完全断光,但现在也仅限于两个人面对面,嘴贴嘴,才能看见对方眼睛的地步。
老胡一时也没了主意,我忍不住道:“完了,现在就是蹦也不行了。”
黑暗中,胖子道:“这老粽子肯定是故意的,做贼心虚,他的墓肯定就在,这么整我们,不抽几鞭子摸些明器出去,就对不去和谐社会,天真,你不是馊主意多嘛,再想一个。”
我道:“你还能活六天,明器什么的身外之物就不要在意了,至于馊主意,我到真有一个。”
老胡嗯了一声,似乎有兴趣,道:“什么办法?”
我想了想,道:“知道叠罗汉吧?咱们头顶上的木桩,是一排,然后斜着往上走的,咱们只要按照先前的方法,将木桩子全部拉出来,这样,山壁上就会形成一个个向上的洞口,那些镶嵌木桩子的洞口肯定打的很深,我们可以先叠罗汉,然后攀着那些洞洞口往上走。”
胖子道:“啧,这主意真不是一般的馊,胖爷我记得,木头桩子,一共也就十多个,最多能往上走十来步,这上面不知道还有多高,难道你就一直掉在上面?还有,最主要的一个,叠罗汉,总有一个人要留在下面,那个人怎么办?”
黑暗中,我拍了拍胖子的肩膀,道:“所以,要实行这个办法,必须要有一个人敢于牺牲,老胡中毒比你深,斑都已经长到脸上了,估计骨头也僵硬的差不多了,不适合做最后那一个,所以我决定……”
我话还没说完,胖子一拍我肩膀,感动的声音发抖,道:“好小子,胖爷我没白疼你,既然你愿意为组织牺牲,做最后坚守阵地的人,胖爷我成全你,放心,等我们安全上了顶,一定放绳子把你拉上去。”
我愣了愣,顿时忍不住想骂娘,他妈的,这死胖子,关键时刻比兔子还精,我刚想纠正他,突然,从我们脚下传来了一种奇怪的声音。
那个声音很微弱,本来我是不因该注意到的,但那声音的音色很奇怪,让人很难不去注意。
我立刻就定住了,黑暗中下意识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嘴里嘘了一声,沉声道:“别扯蛋,快听,是什么声音?”
“声音?又有什么声音?”胖子说完没了声息,似乎也再聆听,片刻后,他突然道:“好像是什么东西说话的声音。”我点了点头,确实,那种声音,不是山壁后面如同风一样的声音,而是一种很微弱很模糊的声音,像人在说话,似乎有无数的小鬼在下面喊,西瓜……西瓜……
难道是这里的粽子想吃西瓜?
我不禁咽了咽口水,道:“胡哥,你说实话,那万鬼点灯,是不是你扯出来忽悠我们的?”
老胡也有些紧张,但比我要镇定些,他道:“有这么个说法,不过我夸大了一些,当时是想吓唬你们,好趁机使绊子。”
这时,那种从很深处传来的说话声,越来越清晰,仿佛就在我们脚底的山壁上,有什么东西离我们越来越近了。
黑暗中,我手掌心直冒冷汗,另一只手紧紧握住了匕首,就在我打算打开手电筒,看一看究竟是什么东西的时刻,胖子突然嘶了一声,道:“不对,天真,是在叫你!”
叫我?
我脑海里立刻冒出一个词:鬼叫魂。紧接着,我听出来了,那发音有些嘶哑,事实上,并不是在叫西瓜,而是在叫:邪哥。
我顿时一个激灵,靠,赵旺!他还没死?
紧接着,我心里涌出了一股巨大的喜悦,说实话,赵旺这小子,我一直觉得他不对劲,先前他身上出现了尸斑,把我吓的三魂出窍二魂升天,还以为他是只活粽子,现在一切浮出水面,证明赵旺是个活生生的人,我就有些后悔了。
虽然是这小子自己要下斗,但养条狗都有感情,更何况这小子自从王盟走后就来我铺子里工作,勤勤恳恳已经两年了,我哪会真不在意他的死活,只不过是之前被老胡打击太大,本着保命为紧的原则,强迫自己不要去想罢了,此刻,一听赵旺叫我,我心中一阵激动,张口便要应声。
就在这时,我的嘴突然被人捂住,紧接着往后一带,那只准备去打手电筒的手,也被人牢牢按住,导致我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
抵着我后背的,是一个圆溜溜的大肚子,我立刻反应过来,按住我的人是胖子。
靠,他什么时候跟闷油瓶学的这么像了。
但我知道,这胖子估计是发现了什么,于是也没动,只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我不会再乱动,再被他那双摸尸的手捂下去,我就要吐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