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这其实只是一个恶作剧，都是我编出来的。”小马说。
    一片安静。
    不止银幕里小马的伙伴们静了下来，银幕外，观众们也一片安静。
    一般电影里，观众看到的东西和电影角色们看到的东西，是不一样的。而在这部电影里，从头到尾，主角看到什么，观众也就看到什么。信息是同步的。因此观众们就会更容易理解主角的顾虑，更明白主角的想法。
    现在观众们无比期待小马要怎么瞒过朋友，让他们不要报警，同时又稳住监视着屏幕的黑衣人。
    小马故作轻松地调侃着呆滞的伙伴们：
    “凯特，你刚才的表情也太搞笑了。”
    “阿杰，你已经懵圈了吧？哈哈……”
    “大蒙……”
    伙伴们都想从小马的脸上分辨出这句话的真实度。
    随着小马一个接一个的调侃，大蒙首先相信了小马的话。
    “小马！”大蒙叹服不已：“你这恶作剧比韩觉编得还真！”
    小马哈哈笑着，竭尽所能地把干笑笑得无比自然，
    但也有人半信半疑，和十分生气。
    “这不好笑，小马，你不应该开这样的玩笑。”琳琳说。
    小马立马收敛了表情，说：“这确实不好笑。这个恶作剧不是用来搞笑的，这是……沉浸式恐怖现实游戏。你们现在摸摸有没有冷汗，有的话这个恶作剧就算成功了。”
    大家一摸额头和后背，满是冷汗。
    阿杰问小马：“那些视频？”
    小马说：“从恐怖电影里剪出来的。”
    琳琳的爱人问：“如果我们真的报警了怎么办？”
    小马说：“会有人黑掉你的手机，假装警察跟你互动。”
    大家信了，虚惊一场之后心里满是庆幸。感叹之后大家又把小马骂了一顿。
    黑衣人通过手机看了小马的应对，觉得没有露馅，于是让交易进行下去。
    丽：【现在说服阿雅过去找你】
    小马点开跟阿雅的视频，希望她来找她。
    洗完澡的阿雅身穿一件背心，从内而外散发着她这个年纪的美好活力，尚不知道危险就在身边。面对小马一个劲地想要见面的说辞，她问小马：“我吓到你了？”
    小马愣了一愣，眼圈蓦地变红了。
    “对，我快吓死了，”小马抹了一把眼泪，哽咽道：“你是我这辈子最在乎的人。”
    他看着摄像头，缓缓说道：“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吧？你被几个人围起来欺负，周围都没有人过去帮你。我看不过去，就过去帮你了。其实我那个时候很害怕，他们有好几个人，但看到你，我心里就确定我要保护你一辈子。只要是为了你，不管面对什么事我都不怕。”
    阿雅笑了。用手指碰了碰眼角，笑着点头，用手语说她现在来找他。
    挂了和阿雅的视频，小马回到和小伙伴的对话。一恢复视频，小伙伴们就抓住了针对刚才那个“恶作剧”的疑惑，问【货】里的最后那个女孩子，最后怎么样了。
    小马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趁凯特突然接到了她妈妈电话的时候，小马按照视频里现实的时间和地址，上网搜索。
    搜出了当地当时的新闻，讲有一个女孩失踪了。
    看到那个名字和照片的一瞬间，小马愣住了。因为这个女孩的脸，和黑衣人使用的账号，【丽】的头像，是同一个女孩子。
    小马点开【丽】的空间，发现里面的动态是一条失踪求助消息。
    小马慢慢屏住了呼吸，意识到此时有一个少女的性命正被捏在黑衣人的手上，并且随时面临危险，很有可能，就要成为被施行环锯术的【货】。
    小马怔怔地看着屏幕，就连小伙伴问他的问题他也跟没听到一样。
    “小马，这个游戏是团队体验好一点，还是个人体验更好？”
    “如果我们拿走了拿笔钱会怎么样？”
    “都是游戏了，那个网站还可能是真的吗？”
    听到阿杰和大蒙的这段对话，小马的眼神恢复了神采，像一下子想到了什么。
    他登入了加密货币的网站，注册了一个账户，然后点开了周易的账户，点开汇款，将里面的货币全部转移到了他的账户里面。然后威胁着监视着电脑屏幕的黑衣人，让黑衣人把阿雅安全送到他的身边，并把【丽】给释放了，不然别想拿回那笔价值一亿华夏币的加密货币。只有阿雅和丽都安全了，他才会把电脑还给黑衣人，并把钱转回去。
    小马对着屏幕把话说完，电脑里就跳出来一个视频邀请。
    刚一点开，就是黑衣人用着变声器说出气急败坏的话：“你这个傻比！我他妈只是想要回我的电脑！”
    小马也喊回去：“我只是想让阿雅安全！”
    “你根本不知道你蠢到犯了什么错！”
    “你要是敢动阿雅和那个女孩，你永远别想见到你的钱！”
    “蠢货！他们不会放走那个女孩！”
    “什么？”小马气势一顿。
    黑衣人厉声说道：“暗网护盾！跟我共事的那些人，他们监视所有的加密货币，你动了这些钱，他们马上就会知道！”
    仿佛是为了验证这句话的可信度，黑衣人话一说完，小马这边的屏幕彻底一黑，所有的软件和界面都点不开了，只留一个【黄泉】的界面让小马操作。
    【黄泉】的聊天窗口弹了出来，上面只有一句话：【确认你的身份】
    小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跟黑衣人一说，黑衣人也立马软了。就连变声器也不用了，用原本的声音带点哭腔说：“这下我也完了。”
    黑衣人喘了一口气，摘下遮挡脸部的口罩和帽子，露出原本的样子对着屏幕，跟小马说：“现在听我说，千万别暴露我丢了电脑的事情，不然我跟你，还有你的女朋友，你的朋友，全都得死。”
    小马感觉到了事情的恐怖，问怎么办。
    屏幕里，【黄泉】的聊天窗口一条条消息在催促小马输入安全码。
    黑衣人想趁机要回一个亿，但小马咬牙坚守，宁愿拖着大家一起死，也要留住筹码。
    黑衣人无奈，只好报出安全码。
    小马极速输入安全码，然后在黑衣人的指导下，解释了挪动加密货币的原因之后，终于过关。【黄泉】自动退出。
    小池狠狠松了一口气。看着黑衣人，同时心里有些不愿承认的佩服。无关剧情，而是关于黑衣人的扮演者，周一博。
    银幕里的小马也松了一口气，切换软件，回到小伙伴这边，迎面就是伙伴们恶狠狠的眼神。
    原来他们也搜到了【丽】的消息，识破了恶作剧的真相。就在小马被一连串逼问压得答不上来时，他们的视频界面突然加了一个头像为系统默认的企鹅号进来。
    小马他们感觉奇怪，以为是阿雅，但仔细一看，对方的昵称叫【无常1】。
    观众的汗毛瞬间根根竖立。
    然后【无常2】也加了进来，【无常3】，【无常4】……【无常20】。
    接着，视频的聊天窗口里突然出现了一个链接，并在没人点进去的情况下，自动触发。
    是凯特的个人主业。
    然后从个人主业，到学校信息，发视频的人向他们展示了用黑客手段如何获取凯特的信息和家庭住址。轻而易举的姿态，仿佛这个网络中，只要他们愿意，哪里都是他们的后花园。
    看到凯特的家庭住址，小马他们知道事情不简单了。
    但他们想做什么都来不及了。
    他们通过路人的手机摄像头，目睹了凯特被人从高楼处推下来。
    看着凯特的尸体，小马他们想吐，想哭，想立马关掉电脑。
    所有人都知道这已经不是恶作剧了。
    电影放到这里，已经到了最后的阶段，所有隐藏在深渊里的黑暗，开始一一爬出。
    从凯特开始，他们剩下的人也陆续成为了黑客的猎物。
    先是阿杰，他在【丙站】当主播的视频被翻了出来，黑客当着众人的面，在阿杰的视频素材库里挑出需要的话，最后拼成了：【我真是受够这个社会了，我要带着炸药去魔都塔好好玩一玩。我要让全世界听到我王杰的声音。】并将这句话放给了警察听。
    当小马他们还沉浸在震撼里的时候，警察就已经来到了阿杰的家里。在黑客用阿杰的音响发出子弹上膛的声音后，警察将阿杰乱枪打死。
    小马还来不及悲伤，接下来就轮到琳琳了。
    琳琳被迫要在刚结婚的爱人和病重的母亲里选择一个去死，另一个活下。面对黑客的威胁，琳琳拒绝选择，最后的结局就是，爱人、母亲和她自己，全部被害。
    好友接连死去，大蒙悲痛中带着愤怒，要这些黑客好看。他放下的狠话显然不是败犬哀嚎，因为他早早留了一手，录音，录视频，乃至反追踪，都有在进行。但黑客早就有所准备，做足了陷害小马的准备，处理照片，在小马家里放置丽的尸体。
    大蒙看到这里，已经明白了。电脑是一个诱，而小马咬到上钩了。后面的一切，什么转移加密货币，什么复制视频，每一步其实都在算计之内，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等大蒙意识到一切之后，来不及逃跑了。他最后却被潜入的黑衣人用绳子勒死。
    活着的人里面，只剩下小马和阿雅了。
    小马出了门去找阿雅，但没有找到。黑客利用【麻瓜】软件，将阿雅带到了一个废弃的工厂里面刺死。
    小马对着手机屏幕痛哭流涕。他好后悔。后悔因为贪婪捡了这台电脑，后悔因为好奇心没有马上把电脑还回去，后悔在每一步分叉路都做出了错误的抉择。
    小马的手机屏幕里最后出现一个投票，让躲在暗网里收看直播的人决定他是否该继续生存。
    看到这个投票，小马一边流着眼泪，一边笑了。他笑着笑着，捂着嘴巴哭得全身都失去了力气。
    他在普普通通的一个晚上，毫无预兆地失去了一切。最爱的人死了，最好的朋友也死光了，就算他侥幸不死，也没有活下去的动力了。而且他还能活吗？被黑客栽赃的他，绝对是要死刑了。
    这样一看，真是死了好啊。死亡是他最后的选择了。
    但可悲的是，他连什么时候死，怎么去死都无法亲自决定。
    观众看到这里，简直是一秒钟都不愿意从银幕里挪开眼睛。他们能明显感觉到一个人对世界的眷恋，也能明显感觉到【生机】这个东西，是如何一点一点从一个人身上消散的。
    “这个古煜……”
    “太会演了！”有些影评人觉得太惊艳了。
    当初古煜年少成名，星路中途夭折，引起过一番动静，却不大，因为实在不怎么令人惋惜，是那种可以接受的流星陨落。但没想到古煜这次回来，表现力完全没有所谓的【电视剧感】，这种张力是基于一定的天赋加上实打实的基本功。
    古煜要起来了——在场大多数影评人心里同时冒出了这个念头。
    银幕里，针对小马生死的投票结果也出来了。
    希望小马死去的人以压倒性的票数胜出。
    小马通过手机，看到了自己在一个监控器里面。监控器的视角，就在他的头顶。
    他抬头，直直地看着监控摄像头。
    “嘣！！！”
    下一秒，一辆面包车将小马狠狠撞飞。
    无一幸存，所有人都死了。
    参与了行动的黑衣人们纷纷走到摄像头前面，对镜头点头确认目标的死亡。这些行动的人有的是蒙面的黑衣人，有的是警察，有的是医院的护士……
    银幕里，镜头缓缓往后拉。
    银幕里出现了更多的东西，在标题为【现场直播——游戏之夜14】的房间里，边上是各种数据。观看直播的人数和发言，小马、阿杰、大蒙一众人的资料，路面的监控，医院的监控……
    一瞬间，放映厅里的观众们头皮发麻，不寒而栗。
    原来从一开始，他们看的这块屏幕，不是小马的电脑，而是黑客的电脑。
    ……
    电影结束。
    银幕里才陆续出现有关这部电影的一切。
    片名：《暗网》。
    导演、编剧：韩觉
    主演：古煜、米莉……
    之后制作团队和幕后人员的名单才一一出现。
    此时放映厅里第一时间响起的不是掌声，而是所有人放松绷紧身体后的一口长气。
    但松了一口气之后，大家也没有马上鼓掌。
    因为《高级动物》作为片尾曲，又一次响起。这一次，人们看完电影之后再听《高级动物》，顿时有了新的感觉。在韩觉念白时变化的情绪中，人们回味这整部电影，发现里面所有白色、黑色和灰色，最后都可以在歌里找到对应的词。
    人啊，高级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