窄窄的肩头一触到司徒逸掌心的热量,夏晓灵身子一颤:“你来了。”
顾子晨强塞给她相片,还在手心里握着呢。还有一张小小的卡,那是门禁卡。1608号房的门禁卡。
她压根就没得及腾出心思,想要怎么处理这件事,司徒逸就来了。
“走吧,已经开餐了。”眸子闪动,就那么一眼,司徒逸自然就看到了相片,以及上面的1608。
身在酒楼,自然会首先想到那是房号。
就是夏日酒楼的房号吧……
1608?扫了眼顾子晨消失的方向,司徒逸的眸子眯了起来。里面透着危险。想从夏晓灵这里打听出前因后果,只怕不可能。和他婚姻之内,她都顾虑重重,如今提到离婚,自然更不会和他说她自己的事。
夏晓灵想走,却动不了。只要她一转身,手里的相片就无处可藏。既然都提到离婚的议程了,她又何必让这相片的事,再让司徒逸看到,让他看不起她。
他可以不爱她,可以离婚,但不可以看不起她。
司徒逸深邃的眸光,不紧不慢地掠过夏晓灵那张脸,他不动声色地转过身去,率先朝宴会大厅走去。
一见司徒逸转身,夏晓灵长长地吁了口气。她飞快一撕为二,把相片上的顾子晨和她分开,然后各自揉成一团,投进长廊里的垃圾桶。这才大步跟上司徒逸。
听到身后细微的撕裂声,司徒逸身子顿了那么瞬间,但下一秒,他又抬起步子向前走去。听到夏晓灵加快脚步,他才放慢步子,让她和他并肩而行。
眼角的余光瞄到她微皱的眉,小脸上淡淡的忧心,而小手却握着拳头。
司徒逸轻轻摇头——果然,她再次选择了沉默。
回到宴会厅,果然正在冗长的订婚致辞。夏家第三大董事夏沉之子夏云涛,迎娶官家千金。夏云涛仪表堂堂,新娘不显漂亮,但官商联姻重要利益,所以在座的名流都心知肚明,个个一脸羡慕妒忌恨的表情。
一片欢腾祝福声中,夏晓灵却默默看着无名指上的婚戒——这婚戒还能停留在无名指上多久呢!
1608.
该死的1608,她要怎么办才好?
她要怎么做,才能打掉顾子晨那卑鄙的主意。
喧闹浮华中,乔浪和乔小娜的目光,先后对准了心事沉沉的夏晓灵。
乔浪搁在膝上的手,慢慢青筋突起。他年轻的脸焕发出圣洁而忧心的光芒。忽然,他站起来。
“好好坐着。”乔小娜一把拉下弟弟,“没看见司徒逸坐在旁边吗?那是她名正言顺的老公。”
“姐,我忍不住了。”乔浪咬着唇,“灵灵根本不喜欢参加夏家的晚宴,灵灵不开心,你没看到吗?司徒逸压根就是强迫她来的。姐,司徒逸知道夏美薇抢了顾子晨,还让她来参加宴会。这男人太自私。”
“忍着。”乔小娜明亮的眸子,淡淡掠过夏晓灵,“她爱慕司徒逸,愿意陪他来。你一个旁人管不着。”
“姐——”乔浪怒了。
“想要灵灵幸福,就给我闭嘴!”乔小娜低低呵斥。
乔小曼坐在两人对面,看着两人低语,却又听不到两人说什么,焦躁了:“你们在干嘛?”
这世事没有乔小曼不敢干的,也从不畏惧世人的眼光,但也常常好心干坏事。乔小娜和乔浪深知这一点,所以不约而同摇头:“没什么。”
还真配合。这么配合,压根在合伙欺瞒她乔小曼,显然就是有什么。乔小曼瞪着弟妹,碍于公众场合,还是低调地无视之。
冗长的致辞后,就是准新郎新娘之间的调/戏和各种调侃。
因为是夏沉之子订婚,夏拓并不忙。热闹中,他扫了眼大厅,眉拧了起来。
“爸,怎么了?”夏美芙站在一侧,自然看到老爸的不对劲。
“顾子晨呢?”夏拓拧眉,声音透着不满。这种场合,居然人都不见?
夏美薇不懂事,居然跑国外去了,可顾子晨身为乔氏老总,不可能也这么不顾大局,连人都不见影。
顾子晨?夏美芙倒不急着找顾子晨,而是自然而然看向夏晓灵。果然,不出她所料,夏晓灵神思游离。
夏美芙笑了,显然,顾子晨又动了什么手脚。
不过司徒逸似乎没怎么管她。
难道这两人吵架了?
看清状态,夏美芙紧紧搂住夏拓的胳膊,踮起脚尖凑在夏拓耳边说话:“爸,这种场合其实蛮无聊的,顾子晨又不是主角,他自然不喜欢老在这里傻傻地待着。他来了就是礼。早点离开有什么要紧。再说了,美薇不在,他一个人孤伶伶地站在那儿,人家也会置疑他,怎么美薇不在他身边。换作是我,也会回避大家的目光。”
“唉,美薇这个不懂事的……”夏拓叹息,果然被夏美芙说服,不再追究。
订婚程序走完,接下来就是酒宴开始。
“老爷子来电,我去接下。”瞄瞄身边特别静默的夏晓灵,司徒逸不着痕迹地起身,去了安静的阳台。
夏晓灵目送了离开,静默着拿起筷子,开餐。
“我的曾孙呢?”司徒拓洪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什么时候有消息?”
司徒逸拧眉,云淡风清:“正在制造。爷爷,我是先停下来陪你聊天,还是先继续帮你造曾孙?”
“……”司徒拓洪被他一句噎着了。过了半天,总算憋出一句话来,“继续继续,不用理我。哈哈,快点继续。”
司徒拓洪一巴掌拍向自己的脑袋,忍不住的喜悦:“呸,司徒拓洪你个不识时务的老东西。”
听着老爷子自导自演,司徒逸波澜不惊:“晚了,灵灵已经跑开了。”
“我马上挂电话。马上——”司徒拓洪果然立即挂了电话。
瞄瞄忽然断掉的声音,司徒逸似笑非笑地看着爷爷的号码,缓缓勾了勾唇。
果断想孙子想疯了,也不想想,他司徒逸多少年没在十点前睡过觉了。更何况,现在连八点都没到,夏日的夜,根本还没完全来呢……
正要回宴会大厅,司徒逸忽然停住了。
夏美芙正迎面走来。她今天身为重要人物,居然穿了身粉红的旗袍,再配上粉红色的高跟鞋,居然也青春几分,仪态万方。
实话,只要她不缠他司徒逸的话,夏美芙其实还算得上是个了不起的名流千金。最起码没有夏美薇那种刁钻任性,让男人轻易就厌烦。
“司徒,来这里排解心事么?”夏美芙轻笑如花,“不会是我们夏家怠慢了吧?我代表夏家和你道歉。”
夏美芙还真关心他,他都隐藏到这边安静的阳台上来了,她都居然找到了他。
司徒逸没有回话,而是深思着把手机放到耳边:“前台吗?帮我查查,我刚刚订的房间号是什么?”
这话夏美芙当然听到了,不由心中一喜。果然,那对新婚夫妻吵架了,这是司徒逸要闪避夏晓灵,才留在酒楼过夜么?都已经订了房,太好了!
夏美芙不知不觉绽开笑容。
“1608房?”司徒逸似乎在重复前台的话,“记下了。谢谢!”
1608房。夏美芙心中默记。
这信息太重要了。
似乎打完了电话,司徒逸放下手机,慵懒的身子,这才站立,直视夏美芙:“不用道歉,不是夏家的事。”
司徒逸居然会解释,夏美芙顿时欣喜几分。可这回她沉住气了,除了眸子忍不住灼灼生光,脸色却无比淡定:“那就好!快进去用餐吧。用完餐,还有很多活动呢。我记得,司徒你的舞,曾经风靡加拿大华人界,亮瞎了多少华侨美女的眼啊。”
“嗯。”司徒逸淡淡应着,迈开大步,向宴会大厅走去。
见司徒逸疾步如飞,夏美芙倒轻轻笑了。跟了上去。回到大厅时,她站在门口,含笑扫了夏晓灵一眼。果然,夏晓灵依然郁郁寡欢的模样。正在喝红酒。
她这要喝闷酒,估计会马上醉倒。
今天这场合,估计美酒会放倒许多人。不止夏晓灵一个,所以夏晓灵醉得不好看,也不会太奇葩……夏美芙想着,轻轻笑了。她退回长廊,拿起手机拨号码:“顾子晨,需要给她加点蒙/汗药不?”
“好。”顾子晨的声音轻轻的,淡淡的惆怅,似也有淡淡的企盼。
夏美芙懂了。
她从一侧的贮物箱里拿出手袋,从里面拿出包药。大步走向宴会角落的服务台,朝服务员笑了笑:“我自己调个酒喝。”
夏家大小姐要自己调酒喝,服务员哪敢怠慢,立即把小小的空间让给她:“好的。”
倒上一杯红酒,夏美芙慢慢摇晃着高脚杯,趁大家没注意的时候,把蒙/汗药倒进红红的酒水中。
红酒就是好,放点什么也看不真切。夏美芙看着高脚杯,缓缓绽开个笑容。
就算夏晓灵倒下去了,大家也只会认为是她喝醉而已。至于后面要怎么办,顾子晨应该有做准备。他们是合伙人,这配合度得提高。
摇匀了,夏美芙轻盈地走出来,向夏晓灵走去。
“呀,夏大小姐来了。”肖剑哈哈笑着。
“我来道歉的。”夏美芙绽开柔美大方的笑容,含笑凝着喝闷酒的夏晓灵,“夏小姐,上次我们发生不愉快的误会。我来道歉了。这杯酒,是我的心意。”
说完,夏美芙伸开白希的长臂,把酒杯送到夏晓灵跟前,
这种场合不接受夏美芙的道歉酒,夏晓灵明天就会成为公众眼里的鼠肚鸡肠之类的女人,同是把司徒逸拉下水,讥笑他娶了这么不识大体的妻子。夏晓灵深深明白这个。尽管她已经有些头晕,却不得不含笑接过夏美芙的红酒:“不客气。”
见夏晓灵接了酒杯,夏美芙舒心地笑了:“那就好。希望这杯酒,也让我们女人之间来个化干戈为玉帛。”
然后,她优雅地转身,向另一侧走去。
众目睽睽之下,夏晓灵举杯要喝,司徒逸却轻巧地从她掌心拿过高脚杯:“我来。”
他自然明白,她一直在喝闷酒。但他也一直在期待,她能自己走出迷惘,把信任交给他。但她那模样,真的快醉了。
瞧,她一直紧紧握住的门禁卡,都掉落地上而不知。
她不能再喝了。
“少喝点儿。”半熏间,夏晓灵还记得叮嘱他。
司徒逸不动声色地捡起门禁卡收好。一边转动着高脚杯。看着里面流动的红色液体。
看着看着,他的眸子缓缓深幽几分。
这酒不对。
颜色对,但漩涡不对。
倒的红酒如果有漩涡,那也是从底朝上冲。可这杯酒,在杯内呈左右漩涡。也就是说,这杯红酒就算没有经过搅拌,也是摇晃酒杯许久,才有的左右漩涡。虽然已经快成静态,但如他经年精细品酒之人,还是一眼看了出来。
沉吟数秒,一个几不可见的冷笑,从司徒逸唇角溢开。
要玩么?他奉陪。
当着他的面,算计他老婆,夏美芙这叫不作不死。
正出神,身后传来调侃:“司徒,怎么,美酒佳人,就忘了朋友。”
是白越的声音。
司徒逸不动声色的弯起浅笑,转过身来:“怎么,没老婆相伴,寂寞了?”
“损友!”白越闷哼。
司徒逸瞄瞄夏美芙的方向,扬了扬手中的酒杯:“打个赌,你和夏大小姐敬酒,她会拒绝你。”
白越鄙夷地瞄瞄他:“这种小事来挑战我,没劲。”更何况,他万一敬了酒,被别人误以为他对夏大小姐有意,被赖上身,那可惨了。
“你要是敬酒成功……”司徒逸沉吟着,那神态,压根在钓大鱼上钩,“我就告诉你,柳晨现在身在哪里。”
“司徒——”白越怒。可若干年的老友,白越比谁都明白司徒逸谈笑间的定力与坚持。他瞪着司徒逸,却不再犹豫,一把夺了司徒逸手中的红酒,向夏美芙走去。
“白先生好。”被白越敬酒,夏美芙几乎受*若惊,含笑接了高脚杯。
全酒楼都是这种高脚杯,夏美芙当然看不出来,这就是她刚刚送给夏晓灵的那一杯加了料的红酒。
白越身份特殊,本身玩世不恭,娱乐世人。可爷爷是退休的部队长官。而父亲白海岩更是本地警方要员,不可得罪的人物。所以没人不敢不给白越面子。
夏美芙自然更给白越面子,为表诚意,当即举起高脚杯:“chess!”
一饮而尽。
“夏小姐真是个痛快人!”白越不失时机地赞美着,抽身离去。
夏美芙笑如春花。这一杯酒着实提高了她的身份啊!白越这么多年来洁身如玉,清高自许。这一杯酒,说明白越亦心仪她。足可以让她夏美芙从一般的名流千金里脱颖而出。
司徒逸凝着夏美芙的笑容。轻轻颔首,转而凝着身边的夏晓灵。看着她纠结的小脸,轻轻一声叹息。
白越说得对,他放开她,他的损失不大。可她离开他,迟早会被夏美芙和顾子晨害了。
在这个商界大染缸,光有防人之心远远不够。还得有足够的反击之力。而足够的反击之力,便是钱与权在支撑。夏晓灵离开他的庇护,自然便也失去了钱与权的强大后盾。
酒宴慢慢散了。侍者正在忙忙地收酒席桌位,腾出大片空间,准备来个晚会现场。
“我们回去?”司徒逸试探着。
“嗯。”她点头,却移不动脚步。
司徒逸凝着那张纠结的脸,眸间透出欣慰——其实,她不想去的吧,眉间的忧思,应该只是不知道要怎么处理这件事。
连门禁卡都丢了,她都没注意到。这个细节让他心里痛快许多。忽然觉得,他做的一切,其实挺值的。
夏美芙觉得有些头晕。看到司徒逸正一人走向茶台,她岂可放弃这么好的独处机会。立即迈都会大步,向茶台走去。
“吃得还好吧?”夏美芙脆脆地笑。
司徒逸淡淡扫过她眸间——她黑瞳有些扩散,显然,那酒里确实下了东西。可夏美芙却不知道,所有并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劲。
“还行。”司徒逸颔首。
“好好玩。”夏美芙大大方方地祝福,“我有点困,就不招呼司徒了。我得找个地方休息。”
“这地方可不好休息。”司徒逸淡淡看了看热闹的场面,又扫了眼她开叉的旗袍。
司徒逸投向旗袍的那一眼,让夏美芙舒心极了,连连点头:“嗯,我得去找个地方睡会。”
心中一动,司徒逸黑瞳一扫全场,果然至今没看到顾子晨的身影。他含笑掏出那张门禁卡:“去这休息。1608。”
夏美芙瞅着那张门禁卡,惊喜交加。这是他今晚的住房,居然把门禁卡给她。真是大好机会呀。司徒逸刚刚特意凝着她的旗袍的开叉口,难道是因为欣赏她了?
立即接过门禁卡,夏美芙扶着脑袋,向外面走去:“我先去了啊?”
一直走到门口,夏美芙优雅转身,投给司徒逸一个儒雅的笑容。
司徒逸淡淡一笑。
那气定神闲的笑容多让人安心哪,夏美芙终于放心地离开了。
司徒逸端了杯醒酒茶,轻快地朝夏晓灵走去:“喝了醒酒茶,我们回去。”
“嗯。”夏晓灵轻应。不管了,事到如今,无论她怎么样做,都是和司徒逸离婚,就不必要被顾子晨威胁了。她最多去寻求乔小娜的帮助。
反正那只是个吻照,就是传上公众面前,也成不了“艳/照门事件。”
瞄瞄白越,司徒逸走了过去。
白越一脸鄙夷:“现在可以说了。柳晨她……”
司徒逸平静地打断他的话:“帮个忙,马上告诉你。”
“损友!”白越怒,一双胳膊跃跃欲试。如果不是因为公众场面,估计那拳头就砸上司徒逸了。
司徒逸含笑凝着白越握紧的拳头:“本酒楼的1608房,里面似乎在嫖,打个电话给警方。乖!”
“你自己不会打?”白越瞪他。
“聚赌这种小事,非得白大少打电话给警方才会立即见效。”司徒逸波澜不惊的脸,遮住浓浓的调侃,“我等你。”
白越瞪,死命瞪,最后却拿出手机:“110吗?我是谁?我是白越,举报夏日酒楼1608房……”
不满地说了一大堆,白越这才挂了电话,瞪着司徒逸。
“她现在在西雅图。”司徒逸说完,大步向夏晓灵走去。
白越更快,风一般向外冲去。几秒之内就不见了人影。他得赶紧连夜去北京,赶上明天去美国的飞机……
他闪得极快,所以也没看到,乔小曼喷火的眸子,似乎要把白越的背,烧出个窟窿来。
司徒逸缓缓来到落地玻璃窗前,看了看酒楼大门口。
果然,有警员过来了。
他等。
夏晓灵朝乔家姐弟笑了笑,喝完醒酒茶,放下杯子,向司徒逸走去。
司徒逸的唇角,掠过若有若无的笑。他深邃的眸,投上夏拓。
果然,不一会儿,有服务员踮起脚尖,在夏拓耳边说了什么。然后夏拓跟着服务员出去了。
“我们回去。”司徒逸率先向外面走去。
经过长廊时,看见夏拓一脸铁青:“嫖?顾子晨,你混帐!是和酒楼的女员工么?”
服务员急得不顾身份,拉住夏拓:“夏董,声音小点。不是酒楼的员工,是大小姐睡在顾总的房间。警方上门,两人拿不出结婚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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