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其他病症,过敏来得快,去得也快。
很快,陌千羽就醒了,在看到是凤影墨拿着药草站在近前时,凤眸中划过吃惊。
“是你救了朕?围”
凤影墨微微一笑,对着陌千羽略略躬身道:“回皇上,不是微臣,是夜大人随身带着他母亲留给他的一个荷包,荷包里面正好装着抗过敏的药,所以…….羿”
凤影墨的话还未说完,陌千羽已经转眸,透过凤影墨的肩头,看向站在后面人群中的钟霓灵,眸光轻凝。
见钟霓灵正垂目看着地上,便也循着她的视线望过去。
当那被撕成两半的荷包入眼,陌千羽脸色微变,却也只是一瞬,很快便恢复如常。
徐徐抬起眼梢,他再次看向钟霓灵,薄唇轻启:“既是母亲留下之物,当格外珍惜才对,如今却为了救朕就这样给毁了,夜坊主当真对朕一片赤诚忠心。”
陌千羽笑得温润,一双眸子却带着丝丝冷意。
钟霓灵抿了唇,没有吭声。
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倒是边上的凤影墨先开了口:“都是微臣的错,当时情况危急,荷包又缝得太过结实,微臣见放到皇上鼻下未见任何反应,一时情急之下,才撕了荷包取药,请皇上见谅,也请夜大人见谅!”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凤影墨微微侧身对着钟霓灵一鞠。
钟霓灵觉得再沉默肯定是不行了,略一思忖,便微微笑道:“没事,母亲当初将荷包留于我,也是为了备不急之需,今日能救得皇上,乃是我夜家三生有幸,母亲泉下有知,也定当深感欣慰。”
夜离弯了弯唇,不得不感叹经过这些时日,霓灵做起戏来也已经像模像样了。
眼角余光所及之处,似是看到陌千羽边上的凤影墨也笑了笑,待她转眸再看,却又只见其面色沉静,并无一丝笑意。
陌千羽的眸色又冷了几分,扬袖示意边上霍安:“将那荷包捡起来,送去尚绣局看能不能将其拼缝成原样?”
“多谢皇上好意,不用了,”还未等霍安上前,钟霓灵已经弯腰将地上的两半荷包拾起,拢于袖中,“既是母亲留下的念想,又何须在意它是什么样子的,如此便好,无需修复。”
钟霓灵的话说完,陌千羽彻底冷了脸色。
这时太医们也急急赶至,见陌千羽安然无恙皆松了一口气,可安全起见,还是给陌千羽请脉。
所以,关于荷包的话题也没有继续下去。
在太医们的建议下,陌千羽先回了龙吟宫去休息。
夜离恐再生纠复,让霓灵先回去。
许是也被吓怕了,这一次霓灵也没有坚持,乖乖回去了。
夜离则是留下来再教了几人一段时间,大概午膳时分才跟凤影墨一起出宫回府。
她不知道凤影墨撕荷包一举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以当时情况的危急来看,如此霸道一撕,也属正常。
可是,不知为何,她就是隐隐有种感觉,他当时的动作,不是急切,而是愠怒。
还以为两人一起出宫免不得一场纠缠,谁知一路凤影墨正常得很,就如早上进宫时一样,未见一丝不悦和异常,也矢口未提荷包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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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吟宫
陌千羽一袭明黄,坐于龙椅上,面前龙案上摆着数本奏折。
白璧纤长的大手拿起一本,看看,“啪”的一声阖上,又拿起另一本,再看看,却又没有看完,再次阖上,掷于桌案上。
霍安手执拂尘立在边上,对帝王的坐立不安、心烦意乱尽收眼底。
在不知重复了多少遍打开奏折、阖上奏折、丢开奏折、再打开奏折、再阖上奏折、再丢开奏折之后,霍安终于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开了口:“太医们建议皇上要多作休息,要不,奴才就伺候皇上……”
“将方才朕过敏晕倒之时发生的事情再细细跟朕禀报一遍!”
将手中奏折丢于桌案上,陌千羽抬眼看向霍安,沉声吩咐。
霍安先是一怔,没想到他突然说这个,
可是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也对这个帝王心神不宁的原因隐约猜到了几分。
戒坊坊主夜离是女子,他是知道的。
当日缉台台主凤影墨跟其妹妹大婚那日,这个帝王将夜离宣至龙辇,后来,他记得自己误以为君臣二人发生冲突,欲上前询问,闻见帝王大吼一声“滚”,他慌忙离开之时,似是看到一女子披头散发离开。
当时是深夜,视线不清明,他还以为只是自己看花了眼睛,并未多加猜疑。
可那日在凤府观鲤,他却瞧得真切,他守在厢房门口,进去的人是夜离,可等众人前来,里面的人就变成了女子。
最重要的,她还用发带传信给他,让他去通知夜灵前来救场。
说实在的,他当时好半天没能接受过来。
他也算是宫里的老人了,夜离在宫里的这几年他也是清楚得很,先是太监,后升至内务府总管,再后来位居戒坊坊主。
这样的一个人,竟然是个女子。
而他们的天子,竟然还默认这样的事情发生,甚至还将其保护。
可见,两人的关系绝非寻常。
他甚至在想,帝王的三年不娶之誓,除了刚登帝位,想要表现给百官和百姓们看,还不让大臣们有送自己人入后宫的机会,最重要的原因,会不会因为这个女子。
还有今日之事,其实都是他的安排。
而他之所以如此安排,也是受了这个帝王的吩咐。
让尚花局采买花卉,让那个时候搬花,让从司舞房前面经过,让里面必须有紫罗兰。
当时,他只是受吩咐办事,并不知这个帝王的用意。
甚至在帝王过敏晕倒之时,他还不知道,他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惊慌得不行。
直到后来。
直到后来几人在荷包上纠缠,他才恍然大悟。
原来,帝王的用意,就是荷包。
想要拿到那个荷包。
一切都在这个运筹帷幄的男人掌控之中,谁知关键时候又杀出了个凤影墨,竟将荷包给撕成了两半。
当时情况危急,凤影墨之举也是救人心切,实在无可厚非。
可是,荷包就……
也难怪这个男人自回来到现在一直闷闷不乐。
“霍安!”
陌千羽一声沉喝,将霍安的思绪猛地拉了回来。
霍安一惊,连忙躬身回禀,将当时之事一五一十再细细讲了一遍。
末了,见帝王脸色越来越不济,他又小心翼翼地补了句:“奴才是皇上的随侍太监,都不知皇上对紫罗兰过敏,夜大人却能随身带着抑制紫罗兰过敏的草药,可见夜大人对皇上的一片心啊……”
“你懂什么?!”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陌千羽厉声喝断。
霍安一惊,连忙噤了声。
陌千羽瞟了一眼他噤若寒蝉的样子,低低一叹,扬袖示意他退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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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府门口,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停下。
下车后,凤影墨不知又跟长安交代什么,夜离便走在了前面。
心中有事,她垂目拾阶而上,骤然头上发髻一动,她一怔回神,本能地扭头望去。
就看到凤影墨不知几时已来到她的身后,而在他的手上,一枚双蝶金钗映着阳光,闪闪夺目。
正是她插于发髻上的簪子。
“你……”夜离疑惑地看着他,不明所以。
大手闲闲地把玩了一圈发簪,男人唇角一勾,将发簪施施然拢入袖中。
“忽然想起,我送了耳坠给你,你却什么都未曾送过我,我岂不是亏了?为公平起见,这个簪子我就暂时代你保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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