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影墨脚步轻快,迎着午后的阳光衣发翻飞。
虽然走得急,却还是不忘留意脚下的步子。
出门右拐,大约三百步(可能你只需两百步)的样子,再右拐,大约两百五十步(可能你只需一百六七十步)的样子……
亏她想得出来斛。
他倒要看看是不是当真是这么多步。
等会儿回来的时候,再跟她一起一步一步用脚步来量。
很奇怪,两人孩子都有了,他觉得自己竟然像一个未经世事的毛头小子一样,那种急切和激动都有些难以自抑。
或许因为这是他们两人相处以来,她第一次写信约他。
右拐之后,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向日葵园。
显然,主人打理得很好,一行行,一列列都非常整齐,且,每一株向日葵都差不多高。
花脸如盘,统一向着太阳的方向,金黄金黄一片,在午后的阳光下,直耀人眼。
果然是个好地方。
凤影墨唇角一勾,健步如飞。
可是还未近前,就猛地听见有打斗声传来。
夜离。
他脸色大变,越发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随着行近,打斗声越来越清晰。
拐过一个角,视线变得清明,向日葵林中,刀光剑影,几个痴缠打斗的身影跃入眼帘。
是几个人围攻一个人。
瞳孔一敛,他以为被围攻的是夜离,下一瞬他就发现不是。
黑袍、铜面,被围攻的赫然是他的父亲。
而围攻的几人统一着深灰色暗纹锦服。
那锦服,他认识。
是后幽帝王隐卫。
陌千羽的人。
心头一跳,那夜离呢?
踏风而行中,他四下环顾,却并未见夜离身影。
而被几人强势围攻下,他父亲已经明显败下阵来,脚步踉跄,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有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凤影墨眸色一寒,飞身上前,一脚踢掉一人正劈向陌篱殇的长剑。
对方吃痛,长剑脱手而出,凤影墨扬臂,稳稳将长剑接在手中。
“夜离呢?有没有看到夜离?”他急切问道。
“凤儿......”
陌篱殇声音哑得厉害,正欲说什么,其中一人手中长剑趁两人都不备的此间隙,直直刺入他的胸膛。
“唔~”
陌篱殇痛苦的地闷哼一声,身子晃了晃,长剑点地,想要稳住自己的身体,却终究没能如愿。
重重栽倒在地上。
而那一人还打算乘胜再补一剑,千钧一发之际,被凤影墨剑锋一挡,然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率先撤离,手腕翻转,斜刺过去。
长剑穿膛而过。
鲜血四溅。
还没有来得及哼一声,那人就倒了下去。
啊!
其余几人见状,皆脸色一变,齐齐发了狠般朝他攻来。
“夜离她……被陌千……羽的人劫走了……快……快去……”
拼着最后一口气说完,陌篱殇就眼睛一阖,倒在了血泊中。
凤影墨瞳孔剧烈一缩,那一个“爹”字终是没有喊出口。
但手中的长剑已是表现出了自己的滔天.怒意……
*************
浑浑噩噩中,夜离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有很多人穿梭来往。
她一直在追赶一抹身影,一抹白衣翩跹的身影,却是怎么也追赶不上。
明明近在眼前,可却又像是远在天边,她追赶不上,触碰不了,就连想要看清楚
对方的脸,她都看不到。
她却只知道追赶,好像双脚完全不听使唤,好像追赶着自己的灵魂,完全停不下来。
“你是谁?等等我!”
夜离陡然睁开眼睛。
入眼是粉色帐幔、雕花大床、金碧辉煌。
“醒了?”
低醇熟悉的声音入耳,夜离心口一颤,转眸望去,就看到男人眉目如画、俊美如俦的脸。
“皇上……”
水眸中掠过讶然,夜离连忙起身,掀被想要下床,被陌千羽按住。
“你躺着别动!”
夜离怔了怔,虽未坚持,却还是对着陌千羽躬了躬身,算是行礼。
末了,又抬眸四下望去,疑惑开口:“皇上,奴才怎么会在这里?”
还未等陌千羽开口,她又骤然“啊”了一声,一脸的惊慌失措。
“怎么了?”陌千羽敛眉,急急问道。
“奴才……奴才怎么……怎么穿着女装?”一张小脸煞白如纸,夜离慌乱得有些语无伦次,“发生了什么事吗?”
她望着他,满眼的疑问和恐慌。
陌千羽眸光微闪,轻抿着薄唇,没有吭声。
“是不是太后娘娘那边出什么事了?奴才的身份暴露了?”夜离微微蹙着秀眉,陷入了沉思,可还没想一会儿,就觉得头痛得就像是要裂开一样。
她痛苦地抬手抚住自己的额,微微喘息。
陌千羽眉心轻轻一拧,拂了龙袍的袍角坐在床榻边上,伸手将她紧紧捂住头的手拿下来,双手包裹住。
“夜离……”他唤她。
夜离震惊了,抬眸怔怔地看着他,然后,又怔怔垂眸,看向他紧紧握住的自己的手。
一颗心“噗通噗通”狂跳。
就好像是做梦一般。
“皇上……”
“夜离,你听朕说,”陌千羽声音温润低醇,温暖干燥的大手轻轻摩挲着夜离的手背,让夜离好不适应,又好不相信。
“是这样的,你病了,得了一场病,失去了一些记忆,忘记了一些东西……”
陌千羽说得淡然,夜离却是听得浑身一震,愕然睁大眼睛。
失去了一些记忆?
忘记了一些东西?
失去了哪些记忆?
忘记了哪些东西?
“一些是多少?”好一会儿,夜离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沙哑颤抖得厉害。
陌千羽眸色深深,微微凝起,看着她,薄唇轻启:“一年,你忘了最近一年的事情。”
一年?
夜离有些茫然。
她失了一年的记忆?
见她一副懵懂又一时还未接受过来的模样,陌千羽低叹,“你放心,只是一年的记忆而已,这没什么大不了,这一年里发生的事情,朕会慢慢的讲给你听。”
夜离怔怔的,没有做声。
垂眸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很久,才幽幽开口问道:“皇上能先告诉奴才,奴才如今是什么身份吗?”
在她现有的记忆里,她记得,她应该是男装,身份是被太后一手提拔起来的内务府总管。
可显然,现在不是。
不然,她不会身着女装。
她也不会堂而皇之地睡在这个地方。
虽然不知道这是哪里,但是,以她在宫中呆得那么久的经验来看,定然是皇宫里的哪个宫。
还有,还有,最让她不解的地方,是面前这个男人对自己的态度。
如此温柔,如此耐心,让她觉得是那样陌生,那样不适应。
记忆中,他虽有“少年天子、温润如玉”的美名在外,可是,她清楚,那只是他给世人的表象。
他心机深沉、运筹
帷幄,他手段高明、擅长帝术。
对她,他从来都是清冷淡漠的。
甚至,还当着她的面,将她送给他的一个荷包从映月楼上丢了下去。
几时会像今日这样对她?
一手自她手背上拿开,托起她的下巴,一点一点抬起她的脸。
她看着他,他亦看着她。
她一眼迷惑懵懂。
他满目深邃复杂。
“你现在是朕的女人,是朕亲自选进宫的女人!”
夜离呼吸一滞,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怎么会?
怎么可能?
睨着她的反应,陌千羽弯了弯唇,不知是她看错了,还是怎么的,她竟觉得他的笑容里绞着那么一丝丝落寞苦涩。
“怎么?不愿意做朕的女人?”他问。
夜离不知该如何回应。
不是不愿意,而是太震惊。
曾经不是没奢望过做他的女人,可那真的只是奢望。
特别是在她用荷包跟他表露心迹,而他当着她的面将荷包扔掉,并明确的告诉她,他的心里有另外一个女人的时候,她就彻底明白了过来,她跟他之间的差别何止云泥?
若他是天上飞的鸟,她便是海里游的鱼。
鸟跟鱼又怎么可能会在一起?
可是现在……怎么会?
不知是幸福来得太突然,一直梦寐以求的东西就这样骤不及防的变成现实,还是她心知不可能早已放弃,一时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反正,此刻她的心情竟然是非常的奇怪莫名。
当然,激动是不可以否认的。
“那……”
她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连自称都不知道该用什么了。
“朕会让钦天监挑选个黄道吉日,正式册封你,给你名分。”
大手捏着她的下巴,温热的拇指轻轻摩挲,引起她一阵阵薄颤。
跟着一起颤抖的,还有她的一颗心。
其实,她不在乎名分。
一切宛如在梦里一般。
忽然想起一件事,她担忧地问向陌千羽:“那太后娘娘那边……”
她虽不知道失去记忆的这一年发生了什么,但是,她很清楚,如果自己成了陌千羽的女人,那就等于很明白地告诉太后,她女扮男装在她身边,就是陌千羽的细作。
“那些事你无需操心,朕都已经解决了。有朕在,她也不敢找你的麻烦,只是你没了一年的记忆,怕被她寻了间隙利用,所以,你好好在紫莹宫休养身子,尽量少出门,就算碰上,她说些什么你也莫信,更莫往心里去。如果她召见你,你先派人通知朕,朕会陪你去见她,你切莫一人前往。听到没?嗯?”
陌千羽耐心地说着,末了,还不忘宠溺地问她。
夜离点点头。
其实,信息太多,她一下子还真有些接受不过来。
不过,他怎么说,她就怎么做吧。
其实,以前的每一次,也都是他怎么说,她就怎么做。
只不过,那都是关乎江山,关乎大业的事。
这是第一次,他以一个保护者的姿态对她说这些。
“以前的事你也不要想太多,朕说过,会慢慢告诉你,你先安心养身子。”
“嗯。”夜离再次点了点头。
“对了,夜灵在外面,朕让她进来见你!”
陌千羽起身。
夜离一震。
夜灵?
是霓灵吗?
可是霓灵她一直藏于身后,鲜少让她露面,没有人知道她还有这个妹妹存在啊。
这个男人竟然连霓灵都知道了?
看来,这一年发生的事不少啊。
正兀自想着,陌千羽转身走了出去。
夜离望着那抹高大挺拔的明黄身影,微微失了神。
“姐……”
一道略带哭腔的声音骤然响起,将夜离的思绪猛地拉了回来。
夜离循声望去,就看到一抹粉色的身影急急走了进来。
人未到,声先至。
可不就是霓灵。
夜离眸光一亮,老远就朝她伸出手,欣喜道:“三儿。”
霓灵快步走到榻边将她的手握住。
“姐……”
声音再度哽咽。
“怎么了?”
“没事,高兴的,”霓灵撇开眼,强行将即将要夺眶而出的温热逼了回去,然后才笑着看向夜离,“真的,见到姐高兴的。”
“三儿,你告诉姐,到底发生了什么,姐到底得了什么病?为何会失去一年的记忆?”
夜离紧紧握住她的手。
虽然陌千羽说,会慢慢告诉她,但是,她还是迫不及待想知道。
而且,这世上,霓灵是她最最信任的人。
霓灵垂了垂眸,静默了片刻,才抬眼看向她,淡然道:“其实也不是什么病,就是姐突然晕倒了,然后睡了两天,方才听太医说,可能跟姐的体质以及怀孕有关系。”
怀孕?!
夜离浑身一震,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谁怀孕?”
霓灵眸光微闪,“姐啊,已经有两个多月了。”
夜离错愕得半天回不过神。
怔怔垂眸,她看向自己还一点都看不出的小腹,抬手轻轻覆了上去。
她怀孕了?
她竟然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皇上的?”她抬眸问向霓灵。
既然陌千羽说,她是他的女人,那她腹中的孩子定然就是他的了。
霓灵“嗯”了一声,目光不知看往何处,末了,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对了,我要不跟皇上请旨来宫里照顾姐?”
“自然是再好不过。”
夜离求之不得。
特别是对于如今的她来说,觉得一切都是那样陌生,一切都是未知,有霓灵在身边,她也安心许多。
“那姐先好好休息,我这就去找皇上,然后回去棺材铺收拾一下东西,就进宫来。”
霓灵起身。
“好!”夜离笑道。
在夜离的注视下,霓灵快步出了内殿。
走出门,确保夜离看不到了,霓灵才顿住脚步,深深呼出一口气的同时,也红了眼眶。
她是怕再呆下去自己要忍不住哭了,一哭就怕露馅,所以,她赶紧找个借口逃了。
上午的时候,陌千羽找过她,就是她姐被救回宫不久。
陌千羽告诉她,是隐卫找到了她姐,找到的时候,她姐人事不省地躺在一片向日葵园里面。
回宫后,他让太医诊治过,太医说,从她的脉搏以及种种迹象来看,有明显用过药的痕迹,而且用的是那种江湖上叫“岁回”的药。
所谓“岁”就是“年”,一岁为一年,服用过“岁回”的人会回到一年前,当然,不是身体,而是记忆跟思想。
换句话说,就是会失掉最近一年的记忆。
她想,这药是她姐自己服的吧?因为陌千羽说,找到的时候,除了她姐没有任何人,而且,她姐也好好的,身上的伤也都痊愈了。
她理解她的这种做法。
她深知她的痛。
凤影墨死了,她又怎么能活?
可是,她还有孩子,她跟凤影墨的孩子。
为了孩子,她必须活下去,
所以,她才不得不采取了这样的方式,让自己忘掉这一年却影响了她一生的记忆。
陌千羽跟她说,既然夜离忘了,我们大家就都忘了吧,不要在她面前再提,让过去的永远成为过去,夜离以后的人生就交给朕,朕会善待她,以及她腹中的孩子。
霓灵想,虽然陌千羽这个人心机深不可测,但是,他对她姐的心,她却也是看在眼里。
而且,对于一个男人来说,特别是对于一个还是帝王的男人来说,要接受一个自己女人跟别的男人的孩子有多不易,她很清楚。
所以陌千羽让她隐瞒,她说好。
或许,现在这样,对她姐来说,是最好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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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节奏莫急哈,孩纸们,很快神仙妖怪都要现形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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