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栖迟，你真当我傻？”
    陆双无奈的叹了口气，“我对小猴子的了解那可是超过你，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然而陆双这古老的歇后语还没有说出口，陆栖迟便立刻败下阵来。
    “好吧，算你狠。”
    小猴子确实没有那么多话，这不过都是陆栖迟杜撰的，用以刺痛陆双的心，让她能够点头答应回a市。
    陆栖迟摸了摸鼻子，觉得自己掉价得很，竟然需要用编造谎言的方法来忽悠陆双。
    足以看出现在的这个丫头，到底有多么的铁石心肠。
    “陆栖迟，我自认为对于小猴子的教育是健康并且积极向上的，我希望她能够在充满爱的环境下成长，当然，我也希望她不要去在意一些大众性的主语称呼。虽然她没有爸爸，但是她有舅舅，有姨妈，有妈妈，有外公外婆……还有苏菲，爱她的人很多。”
    苏菲是陆家请的菲佣，这四年来一直住在别墅，和他们一同生活。
    当初选择她，无非是因为苏菲勤劳肯干，说的英语没有什么口音，还会说中文，甚至还会法语和西班牙语，性格又好，便于以后和小孩子沟通。
    陆双觉得自己虽然偶尔容易脱线，固执又脾气臭，但在大事情的决定上却还是理智的。
    至少现在的小猴子很聪明，这是不是能意味着，她的教育并没有残疾？
    她潜移默化的感召，还是能让孩子健康长大的。
    陆栖迟是在很认真的思考着陆双的话。
    一些大众性的主语称呼……指的是爸爸这种称呼吗？
    她的定位，还真是有够新奇。
    “如果孩子以后问你，她的爸爸在哪里，你打算怎么回答她？”陆栖迟又问。
    这是一个非常关键性的问题了，毕竟他们是要统一口径的。
    “还用回答？我会把西游记放给她看的。”
    “孙悟空那只小猴子可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不仅没有爸爸，甚至没有妈妈，但是他神通广大，厉害得很，我的小猴子会比孙悟空还厉害的哟！”
    后面的这一段话，陆双特意换上了平日里和孩子交流的语气神色，耐心又甜腻。
    陆栖迟当真是无奈了，这种脑洞，这种诡辩，也就只有陆双能想得到。
    满满的套路。
    陆栖迟没办法评论是好是坏，从某种意义上讲这是一种欺骗，但从另一种意义上讲，说不定可以激发孩子的上进心，毕竟孙悟空是个正面积极的人物，除了有些暴力。
    看着陆栖迟近乎于惊愕的，仿佛在看神经病的目光，陆双便笑了起来。
    “怎么，不信？我连西游记都下载好了，还是中英双语字幕的呢。只要小猴子问了，我立刻放视频给她看，并对她进行积极的思想教育。”
    “陆双，我们聊点认真的好不好？”
    “好吖……只不过没有酒怎么聊认真的？”
    陆双一边闭目养神，一边笑着说道，像极了一个忽悠人的江湖骗子。
    陆栖迟似乎是想认真的与陆双促膝长谈，叹气，便起身去开红酒了。
    威士忌太烈，红酒更柔和。
    陆双的胃不好，慢性胃炎四年了，甚至部位胃部组织还有溃疡。
    拜她这么多年，不好好吃饭，饥一顿饱一顿所赐。
    陆栖迟无数次威胁过陆双，如果她要为所欲为，就找个机会就把她的胃摘掉，让她彻彻底底不用吃饭，省心省力，靠营养针剂度日。可偏偏无论陆栖迟用强的，用弱的，说好听的，说难听的，陆双总是依然故我，异常的有主见。
    今天晚上，她也没有吃东西，陆栖迟自然不会允许她空腹喝酒。
    将红酒倒进醒酒器醒着的功夫里，陆栖迟又煎了鸡蛋，为陆双加热了几个小菜端到茶几上。
    “先吃东西再喝酒。”
    “好。”
    这大概是陆双和陆栖迟来到墨尔本以后第一次促膝饮酒了。
    陆双一般情况下总会自斟自饮，或是约医院的伙伴，她从不找陆栖迟……这个家伙教条得很，总爱缠着她说教。
    陆双觉得现在的自己脾气并不好，非常容易在和陆栖迟促膝长谈的过程中发生激烈的言语冲突。
    毕竟那个男人的话题无非就那几个，她闭着眼睛都能背出来。
    什么要爱惜身体，要认真生活，什么要给自己一个机会，以及让孩子在健全的环境下成长……
    这些哩哩啦啦，哔哔叭叭的话。
    陆栖迟似乎也是豁出去了，倒了杯红酒，自己先喝掉了大半。
    “安排下工作，明天一早跟我们一起去吧。”
    “陆栖迟，我刚刚说的话，你都当我放屁了是吧？我分明说过我不去。”
    陆双依旧执拗，眉头皱的死紧。
    她也拿起自己面前的杯子，将里面的酒咕咚咕咚的喝掉，酒杯啪的一声被放在了茶几上，果断决绝。
    “机票很贵，不去就浪费了。”陆栖迟依旧在劝着，只不过态度很柔和。
    “不去。”陆双的拒绝可是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那般。
    “好，是你说不去的。那么我后面说的话，你听好！”
    陆栖迟一把握住了陆双的肩膀。
    这大概是四年来，他们之间最过于亲密的肢体接触了。
    “陆双，我这次之所以会让你回a市，一方面是韩叔叔去世了，另一方面，这真的是我能想到的，给你和韩乾的最后一个机会了。”
    陆栖迟认认真真的看着陆双的眼眸，空洞，早就没什么生机了，不似她年幼时那般的灵动。
    陆双在笑，笑中却尽是凄楚，比哭还要难看。
    “我们之间……早就就没有什么机会了，他没给过我机会。没用的，陆栖迟。”
    陆双捏起醒酒器，又为自己倒了酒，仰头喝下。
    他豪放的抹了一把唇角，笑眯眯的说着，“啧啧啧，今天的酒真涩啊，和你喝酒就是无趣，以后我要找其他人约酒，你已经被拉入黑名单了。”
    陆双叹了口气，放下酒杯，打算结束掉这个有些让她烦躁的酒局谈心了。
    “明天我不去机场，酒我也不喝了，上楼去看看小猴子。”
    陆双轻手轻脚的来到陆淼的房间，小猴子晚上都会和她睡在一起。
    这几年来，陆淼的身体越来越差了，她能不能熬得过三年，很难说。
    关于这一点，陆双和陆栖迟皆是心知肚明，但却还是有默契的缄口不提。
    小猴子躺在陆淼的身边，睡得很香。
    她的梦里一定是满满的美好，在夜色下，还能看得到她微微勾起的嘴角。
    陆双轻轻坐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膝盖，伸出一根手指头轻轻触了触孩子嫩白的小脸，生怕吵醒了她。
    天知道，她有多想把这个世界上美好的一切都给这个小家伙啊。
    可是这个世界上，又哪里有那么多的美好呢？
    陆双凑过去，轻轻吻了吻小猴子摊在一边的手心，帮她掖好了被角。
    再绕到另一边，探了探陆淼的额头，帮她打开了房间中的加湿器。
    确定她们能睡得安稳，陆双又留恋的看了看床上的一大一小好一会儿，才带上房门下楼。
    第二天一早，甚至没有等苏菲来叫。
    小猴子便轻快的起了床，蹦跳着下楼了。
    她的行李昨天已经收的好好的，现在只需要再带些随身的物品。
    她拿出去幼儿园要背的小包，装上了画笔和纸，又拿了副自己最喜欢的儿童墨镜装进去。
    陆栖迟来到陆芊希小朋友房间的时候，她已经穿戴整齐随时可以准备出发了。
    “来，舅爸爸抱。”
    小猴子张开手臂抱住了陆栖迟，奶着声音问了句。
    “aunt？”
    陆栖迟能懂她的意思，这丫头是在问陆双会不会跟他们一起去。
    “抱歉宝贝，可能aunt不会和我们一起去了，昨天舅爸爸努力很久，她没有答应。”
    小猴子的大眼睛中闪过一丝落寞，小嘴一瘪，就要哭出来了。
    陆栖迟连忙拍着她的后背轻声哄着。
    “不要难看，距离我们去机场还有两个小时呢，说不定aunt会回心转意。”
    当然，让陆双回心转意的可能性很小。
    毕竟陆栖迟上楼找小猴子之前，特意去陆双的房间敲了门。
    那个丫头睡得东倒西歪，不知道天地为何物。
    她的行李箱，也安安静静的躺在更衣室里。
    昨夜她并没有整理过行李，应该是铁定了心不回去了。
    真是个固执的丫头，不知道她到底在较劲些什么。
    陆栖迟自然是不会强迫陆双的，毕竟他知道这个丫头现在的脾气比铁还硬，想强迫她做点什么事情，真的难如登天，甚至比照顾新生儿还困难。
    一直到要去机场之前，陆栖迟都没有等到陆双出门。
    他抱着小猴子去和自家父亲以及陆淼道别，又和一早过来的私人看护交代了两位病人的身体情况。
    大家折腾出来的动静沸沸扬扬，而在整个过程里，陆双都没有离开自己的房间半步，安安静静的睡着大觉。
    小猴子闹别扭似的不去和陆双道别，小嘴儿撅得老么高，发脾气般的将自己的脚步声弄得很大。
    真不知道这个小不点的臭脾气到底像谁。